第49章 争吵(2 / 2)
姜荑打量了一下足有两米来高的田坎,真想给他一把推下去。
老人虽然嘴上强硬,倒也没有再犟,而是任由姜荑扶着,向二叔和闻人祁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出发。
澧兰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边走边整理她的道袍,乡村的石子路灰尘很大,路面也不平坦,她穿着布鞋踩在上面不仅磨脚,而且步子踩下去还总扬起灰尘,不一会儿便把她素白的道袍下摆染得灰扑扑的。
她走在姜荑身后,抱怨了一句:“真是不该跟着你们瞎跑,这趟回去免不得要换洗衣服了,老娘刚换的道袍呀!”
姜荑回头白她一眼,“又不是我们逼着你来的。”
澧兰心说我也不想跟着,这不是武当山那边给派了个鬼任务嘛…
一行人在二叔的带领下往前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很快抵达一座吊脚楼木屋。
木屋不大,略显破旧,孤零零的立在田野,有风吹来,把木屋檐下的风铃吹得叮铃作响,姜荑扶着老人,抬头看向木屋牌楼,觉得它实在像极了旧式扶桑恐怖片里的怨灵栖身之所。
就在姜荑止不住的心里发毛之间,老人沙哑的话音响起:“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闻人祁明白爷爷是在问自己,于是走到爷爷另一侧站定,回答道:“是我们这一脉的祠堂。”
在水龙镇,只有两座祠堂,一座供奉水龙镇闻人氏共祖,一座,便在他们眼前。
闻人祁这一脉的祖上,那位立下眼前这座祠堂的先人,在种花家百年屈辱中投身行伍,没赶上剪下辫子,曾与倭寇战于黄海,曾轰轰烈烈死于义和运动。
此后近两百年,他的后人代代从戎,烈士辈出!
老人推开了姜荑,佝偻着腰,转身面向闻人祁。
他的手伸出,干枯如树皮…手指指向祠堂,问:“你爸配不配进那里面!”
又问:“这些年来,你是不是一直畏我怨我!”
再问:“如果不是你妈!你爸会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老人,挺直了腰板!
他的三问令闻人祁愣了愣神,可又随即冷笑。
难道老人称病叫自己回来,葫芦里竟卖的是这味药?!
“我爸配不配,那是他的事!他没有从军,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从来没有!”
“如果你今天让我过来,是想当着祖宗指责我的父母,说我爸不配进闻人家祠堂,说我妈不配进你闻人卓的家门,那大可不必!”
“我畏你,但不怨你,我只怨我爸,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他违背了你的意愿有多丢闻人家的脸!他进不了你的祠堂,但他进了烈士陵园!至于我妈,她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不起闻人家,从来没有!”闻人祁说着说着,冲爷爷大声咆哮起来,渐渐眼眶发红~
要走过多少年,才能愈合掉儿时趟过荆棘在心底留下的伤痕?他死而重生都不敢回头去看的半生荒凉,那里落下的何止是一地鸡毛,那里还落下了成见,落下了孤苦,落下了抛弃…它们犹似层结的黑云,化作阴影,几乎把闻人祁困缚得喘不过气来~
他选不想不看,不忧不怖,他读菩提无树,明镜非台,尽量让自己生活得像个正常人。他后来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不喜妈妈,明白了爸爸为何老是酗酒打老婆,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要把他的意志、要把先人的荣光强加于后人。
那直接导致了闻人祁的半生酸楚啊!
老人怔怔看着孙子,姜荑捂嘴看着跟班,澧兰站在吊脚楼下点燃一支劣质香烟,抬头望着风铃发呆,二叔蹲了下来,把奠物放在一旁,低头不言。
良久复良久,老人才再度开口——
“你…怎么敢顶撞我?”
闻人祁苦笑,垂下眼睑。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闻人祁明白,面前这个老人,他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姐姐,我们走吧…”闻人祁抬起头,把氤氲的泪花回流,长呼出一口气,说道。
澧兰看向姜荑,见姜荑点头。
她抱着猫随他离去,走前叫过澧兰,澧兰却推辞。
澧兰说,她想看看闻人家的祠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