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梦谁先觉(2 / 2)
宋宁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次去东江的经历,说幽州有家青楼,名字什么的都记不清了,在哪里跟一个富家公子争花魁,起先是文绉绉的互骂,后来忍不住打了一架,宋宁虽然是个花架子,但好歹耍过几年把式,那打的叫一个惨,后来发现是幽州刺史的小儿子,于是便有了雨中长跪的那段。
“姐,你是不知道那幽州刺史的嘴脸,一开始冷着个脸,后来又跟条癞皮狗一样,甩也甩不开。”
之后又说道江州,说那里有一说评书的,讲的极好,再然后就说到常州,说到宁和县,说在那个地方认了个好朋友,是个洁癖。
宋之卉就静静地听着,嘴角含着笑意,听他叨叨絮絮大半个时辰,其实大部分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看着那张脸,一年没看着了,回来后也没怎么好好看过,嗯,更英俊了,跟爹一样。
末了,宋宁伸了伸腰,扭了扭脖子,长呼一口气,温言笑道,“姐,我想去睡一会,几天没睡觉了,每每这些时候,就羡慕那些江湖中能好些时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习武之人。”
宋之卉弹了弹他的额头,没好气道,“行了,我回去了。”
宋宁本来想送至随心园外,可想来有些矫情,于是就目送着那一袭红衣离开,直到看不见背影,才起身走向内室,约莫是真的困了,到了床边就倒了下去,昏昏睡去。
……
宋之卉出了随心园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写意园,而是去了三千楼。到了阁楼之下,老秀才坐在那里,靠着红漆圆柱打着呼噜,没有刻意为了打招呼去吵醒他,宋之卉让左右随侍留在下面,自己一个人走了上去,很快就到了三楼那个小房间。
轻叩三声,一声“进”后,宋之卉走了进去,与那麻衣老人相对而坐。
尚寒山抬头看着来人,笑道,“小木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好死不死的老头子?”
小木,宋之卉的小名,当初起名的时候宋安平来问名,尚寒山引用“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为她取名宋之卉,结果打仗在行读书文盲的宋安平觉得宋卉木好听些,只不过王妃在的时候他对这些一向没什么话语权,于是宋之卉就这么敲定了。
但是宋安平后来赌气一般,天天卉木卉木地叫,后来干脆就叫小木,哭笑不得的王妃让他将此当作小名,叫了那么些年,连尚寒山都被他带进去了。
宋之卉抿了抿嘴唇,说道,“尚叔叔,我留不住他。”
他自然指的是宋宁。
尚寒山看着这丫头,默不作声。
其实从守阁奴报五冬带人来拿走了大量医疗古籍之后,大概就猜到了一些,如今看来心中所想更是被印证。
许久,尚寒山长叹一口气,微微颔首,似自言自语般陈述道,“我这辈子啊,能遇到宋安平那样的傻瓜算是最大的幸事,后收了宋宁做弟子便是最为得意的一件事。”
尚寒山顿了顿,随后目光平静安和,看着宋之卉道,“回去吧,宋宁要去就让他去,当老师的没有理由拦着自己的学生去救他的老师,但放心,当老师的也没有理由不会护着自己的学生。”
……
随心园内。
宋宁做了个梦,梦里娘亲,父亲,长姐,小妹,老师坐在一小石亭之中,他看见小妹站起来,从后面蒙住了娘亲的眼睛,父亲与老师举杯互饮,长姐则坐在那里静静地吃着葡萄。
宋宁听不清说了些什么,没有一点声音,刚想走近一些,但旋即感觉整个场面在缩小,在远去。宋宁伸出手去,向前抓去,整个场面突然如镜面碎裂一般,裂纹蔓延,轻微一声响,便只剩下一片漆黑。
宋宁猛地睁开眼,瞬间坐了起来,呼吸很是急促,后背被汗水打湿。
良久,宋宁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紧紧捂住心口,双眼紧闭。
大梦谁先觉,唯有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