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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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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怎么能够呢?

他想拿到更多更多,他想让华国的男单站起来,他想让更多的人爱上花滑。

一枚不够,不够!

心里的迫切与渴望到了极致,凌燃眼前阵阵发黑,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梦。

他右腿蹬冰,奋力一跳,双手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搭在肩上,用力收紧轴心,反而是努力地向前够去。

“啪——”

沉闷响亮的一声。

少年压根没跳起,就重重地摔倒在冰面上。

一楼休息室的门立刻被推开,一群人抬着担架跑了出来。

冰面上,谭庆长立刻往凌燃的方向滑去,连带着罗泓和焦豫都傻了脸赶紧往这边滑。

所有的人都在向着冰面中央的少年奔去。

凌燃仰躺在冰上,浑身又酸又软,像是已经失去知觉。

头顶上明晃晃的大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身下刺骨的冰冷一个劲地往因为运动彻底打开的毛孔钻。

他的思绪也短暂地被冻住。

唯一的念头居然是:我受伤了吗?我以后还能滑冰吗?

不能再滑冰的恐惧一股脑袭上心头。

原先纠缠成乱麻的思绪都被抛诸脑后。

跟不能滑冰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次要。

凌燃想站起来,想检查自己的身体,可过度疲乏的四肢完全拒绝了大脑的指令。

他只能仰躺在冰上,看见谭庆长紧张的黑脸出现在他面前。

谭庆长就是故意算计着,用繁重的任务消耗掉凌燃的体力。

刚才也看得真真的,凌燃根本就跳不起来,跳不起来,自然就不会受伤,纯粹就是累得很了,体力支持不住,才会摔倒在冰面上。

但他还是难免忧心,等离得近了,看清凌燃脸上只有茫然与绝望,没有受伤的痛楚时,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可少年脸上的那抹神色太绝望。

谭庆长不知道凌燃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在十来岁的年纪,就能有这么重的心结。

但心结只要爆发出来,才有可能会被解开。

他蹲到凌燃身边,第一次放软了语气。

“凌燃,你还想滑冰吗?”

还想滑冰吗?

还想,滑冰吗?

只这一句,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重重浓郁乌云,直达少年的意识深处。

还想滑冰吗?

凌燃瞬间红了眼,往昔的一幕幕闪过,一针接一针的封闭,疼到钻心的新伤累旧伤,被嘲笑被讥讽被打压,他都没有放弃过。

他爱花滑,就像是爱自己的生命一样。

他不想放弃!他也不能放弃!

他没有退路!

“我,要,滑。”

干渴的喉咙因为过度运动和喘气疼得快要裂开,少年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可他还是一遍遍,固执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坚持。

“我要滑!”

“我能滑!”

字字泣血。

薛林远一靠近,听记见这几个字,转过脸就抹了一把泪。

谭庆长眼里也闪了水光,他弯下腰,气喘吁吁地一把将凌燃抱起,小心翼翼放到担架上。

他喘着粗气,“你既然还想滑,就给老子好好听话!现在,先去医院做全身的检查,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副身子骨,被你自己糟践到什么程度了!还有没有的救!”

谭庆长的怀抱意外的温暖,凌燃累得很了,也顾不得排斥。

积攒已久的情绪一下被宣泄出来,他心里第一次变得轻飘飘的,加上身体上的劳累,上下眼皮子一打架,居然累得睡着了。

自打明清元受伤以来,难得的好眠。

少年面容恬静,看上去乖巧得不像话。

薛林远气得擦了擦眼,招呼着抬担架的人再稳一点。

凌燃在睡梦中被抬去了霍闻泽早就预约清场的私人医院,彻彻底底地做了一遍全身检查。

结果很喜人。

除了右脚脚踝轻微变形,暂时还没有检查出器质性的损伤。

但医生还是欲言又止。

薛林远急得团团转,“医生你直说,凌燃到底有什么问题?”

医生犹豫一下,“病人心脏跳动的节律有轻微的紊乱,已经检查过没有器质性的病变,不排除是很长时间以来,心思沉重,休息不好的原因。虽然不严重,但长时间休息不好,一定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尤其是日常高强度运动的运动员。”

凌燃晚上睡得不好吗?

薛林远一下子愣了。

从m国回来,凌燃先回了霍家,然后就去了集训中心,他们没有再住在一起,他还真不知道凌燃的休息情况。

外表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薛林远懊恼地将检查结果揉成一团,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心里愧疚,也难受得要命。

薛林远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谭庆长没进来,在抽烟区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很多年前,他只是去外面抽根烟的功夫,唯一的得意高徒就受了重伤,为此,谭庆长已经很多年不碰烟了。

这会呛得咳嗽还在抽,一定是心里不好受。

这一点,薛林远也知道。

但不可避免的,他心里还是很别扭。

“凌燃不是不通情理的小孩,”他闷着声,“您怎么就……唉,非得用这种狠手段……”

薛林远说这话,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他胡乱点了根烟,用力一吸,咳得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谭庆长重重地把烟摁灭,“你劝过吗?”

薛林远咳嗽着,点点头。

“劝了几回?”

“好几回。”

加上霍闻泽劝的,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你劝得有用吗?!”

谭庆长猛地拔高了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如同是被困住的兽。

“我不用狠的,我不用狠的,凌燃他不自己用头去撞撞那堵墙!试试有多硬!他能知道疼吗?!”

“都是一样的牛脾气!我不狠下心,你们都疼他,能狠得下心吗?非得等他将来出事了,落得个跟秦安山一样的下场,才知道后悔吗!”

薛林远记顺着他的话一想,就是头皮发麻。

冲着凌燃这股子狂热的劲儿,要是不能再滑冰,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与此同时,秦安山退役时落魄的背影在谭庆长眼前一闪而过,他揪住自己花白的头发,眼里都爬上了红血丝。

“我不可能看着凌燃走上秦安山的老路,更不可能看着华国男单最后一棵好苗子断在这里!”

“长痛不如短痛!他不发泄出来,以后绝对会死在自己心结上!”

谭庆长当然知道自己的手段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有点太狠了,简直就是扭着凌燃的脖子,逼他去认清自己。

甚至于这几天,他也一夜一夜地睡不好觉。

谭庆长抬起头,薛林远就看见他眼下的青黑。

“我看过了凌燃所有的节目,”他呼出一口烟,“都是拼了命了的向死而生,或许他早就有了心结。”

尤其是在大奖赛总决赛上的那几个节目,看得他触目惊心。

如果说,之前的节目还带着竭尽全力的拼命和不安,过于自信的初生和鸣蝉,假面公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凌燃的心结变得更深更重。

凌燃在试图把真实不安的那个自己藏起来,他努力装作骄傲自信的样子,试图去骗所有的人!

“不破不立,这个脓包,非得挑破不可,就是疼,也得硬挑!挑破了,才会再长好!”

这么多年了,谭庆长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想秦安山的事,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构思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要怎么样,才能救回华国男单的希望。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再遇见一个凌燃。

怎么可能再放任凌燃走上歧路!

秦安山受伤时的痛苦和绝望就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在午夜里回荡多年。

这些年,谭庆长不再带学生,只肯接受短期的培训任务。

他推敲着自己的每一个可行方案,猜想着如秦安山那样倔强的运动员有可能会有的反应。他甚至在短期培训班里挑选着类似潜质的学生,不着痕迹地试探,培养,试图找到破局的办法。

他幻想着会有一个如秦安山那样的学生出现,他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他会打开这个学生的心结,会把这个学生安安稳稳地送到奥运的赛场上去。

一生眨眼就是须臾。

就在谭庆长以为,如秦安山这样的天才不会再出现在华国时,他会抱着遗憾终老,凌燃却出现在他的视野。

谭庆长当时多惊喜啊,他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凌燃身边。

如果说花滑是凌燃的心结。

那解开凌燃的心结就是谭庆长的心结。

他准备了太多年,才终于等来凌燃。

谭庆长看着袅袅升起的烟,就像是回忆自己被心结困锁的一生。

太苦了,太苦了,这个苦有他和秦安山吃就够了。

凌燃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一剂猛药下去,肯定能让他心里动容。

谭庆长站起身,往外走。

“谭教,你不去看看凌燃?”薛林远跟着站起来。

“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他再支楞不起来,那就不是他了!”

少年强行掰开的贝尔曼在谭庆长脑海里浮现。

他一扫先前的落寞,眼睛精光四溢,“等他醒了我再过去,团队组的怎么样了?”

门外,一直静静听着的人擦掉眼角的泪光,推开了门,摇动着轮椅驶了进来。

“谭教,”他轻轻唤起久违的称呼。

只这一声,谭庆长再也绷不住了,绷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一觉好眠,凌燃再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浑身都是运动过度的酸软,但意外的,却很舒服。

凌燃动了动腿脚,没有异样,没有受伤。

他难得懒散地躺在床上,没有训练,没有想法,大脑整个被放空,什么也不需要想,什么也不需要做。

他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甚至看见了角落里的一只小蜘蛛正在结网。

这个季节了,怎么会还有蜘蛛?

蜘蛛不是都会冬眠的吗?

意外出现的蜘蛛无助地结着网,好像不知道自己其实再也等不来猎物。

它做的其实都是无用功。

凌燃看得出了神,直到被推门的声音打断。

薛林远抱着保温桶进来,吭吭哧哧的,“我给你带了小鸡蘑菇汤,你饿不饿,先喝点汤。”

他的眼角发红,像是刚刚哭过。

凌燃默了默,接过了汤碗。

鲜香浓白的汤汁在碗里微微漾起毂纹,温温热热的,捧在手里很暖,把他的手都捂热了。

“很鲜,”他微微扯了下唇角,将温热的汤都喝了下去,胃里顿时变得暖洋洋的。

薛林远勉强笑笑,“这可是霍家大厨现做的,你大哥连夜让人把厨子送了过来,就想让你吃口舒坦的。”

凌燃捧着汤碗,眉眼舒展,“我还想要。”

薛林远诶了一声,立马给他又盛了一碗,一边盛,一边拍他的背,“慢点慢点,还有呢!”

鸡汤的鲜香弥漫在病房里。

薛林远小心翼翼的,“谭教在外面等着,他想问问,你愿意见他吗?”

凌燃喝汤的动作顿住。

摔倒时,谭庆长狼狈奔过来想接住他的身影就好像还在眼前。

凌燃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经过这一场,好像猜到了谭庆长真正的目的。

他的确是因为加训生气,但又好像不全是。

少年心里不知不觉积攒的郁郁火气也都发泄出来,他现在的心态很平和,一点波澜都没有。

对上薛林远小心翼翼,还有点心虚的神情,就有点好笑。

“好。”少年点了点头。

薛林远松了一口气,开门让谭庆长进来,自己却坐在凌燃的病床边,死活不动,拿眼看着谭庆长,就跟护崽的鸡妈妈一样。

谭庆长看薛林远这样,就忍不住嘀咕一句,“没出息。”

但他也记不是冲着薛林远来的。

谭庆长走到病床边,见凌燃神色平静,心里悬着半天的心,这才有了点着地的感觉。

他的语气很郑重,就像是对待平辈,“凌燃,摔倒在冰上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的问句。

薛林远着急,“谭教,你缓着点!”

可一问一答的两人都没有在意。

凌燃想了想,如实答道,“我怕我再也滑不了冰了。”

这种恐惧绝望到极致的感觉,简直是场噩梦。

就好像他一直牵挂着的那些事,在滑不了冰面前,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怕?怕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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