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机括按动,一道道银芒射出,笼罩了尤同光所有能变化的方位,如暴雨倾盆,似天罗地网,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看到流转着乌光的黑筒时,尤同光脸色大变,想不到这件传说中的暗器在小和尚手里!
五弟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想我死?
想法变化之中,他使出铁板桥,向后翻折,试图避开正面的暴雨梨花针。
可是,此乃暴雨梨花针,是传说中的暗器,速度超越了常人想象,哒哒哒,一阵雨打芭蕉叶的声音之后,尤同光直接后仰倒地,胸前、头部、下身,分别插有十来根银针。
他脸色发黑,凝固着惊惧疑惑的表情,已然中毒身亡。
张闻看也没看他一眼,将暴雨梨花针往怀里一塞,立刻盘腿打坐,调息疗伤,争分夺秒地稳固处在破关边缘的金钟罩。
甬道内,崔栩剑法精妙,将重伤的段向非彻底压制,他们看起来打得不太激烈,可互相之间的精神干扰和微妙变化,却神乎其神。
一剑,两剑,段向非连连中剑,不断后退,双掌却离奇地击在空处,与崔栩相隔颇远,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失血过多的他渐渐无法抗衡崔栩对他五官的精神侵袭了。
…………
城主府内,随着洛青推迟决斗的书信到来,众人皆是失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崔城主继续回静室调理心神。
对洛青推迟决斗的原因一番猜测后,武林名宿们纷纷起身,准备告辞。
而崔锦绣自然尽着主人之道,挽留大家享用午饭。
正当前辈高手们假意推脱之时,有人突地愕然道:“白衣剑神来了。”
众人惊愕转头,看到洛青白衣飘飘,持剑行来,他额头宽阔,眉如游龙,眼神冰冷而凌厉。
“洛青,你不是推迟了决斗吗?”穆山恼怒又疑惑地喝道。
洛青冷冷道:“我是推迟了决斗,但我没说我今日不来。”
“你来做什么?”穆山沉声道。
这种时候,崔锦绣只能让叔叔伯伯们出面做主了。
“讨个公道。”洛青的目光在费正青、穆恒天等人身上扫过,看得费正青握紧了判官笔。
“讨什么公道?”龙游宗掌门作为无关之人问道。
洛青没再看费正青:“看到崔栩你们就知道了,带我去地牢吧。”
“地牢?”龙游宗掌门疑惑地问道。
“崔栩没在静室,在地牢。”洛青环视众人一圈,“我想你们没人能阻止我前去,我之所以来此,是希望你们也跟着去看看。”
作为宗师,若没有崔栩阻拦,洛青确实能绕过“障碍”,轻松抵达地牢。
众人面面相觑,费正青朗声道:“有什么说清楚,城主府岂是你擅闯之地?”
洛青不答话,直接展开身法,向着地牢奔去,速度之快,变化之妙,让人阻之不及。
“快追!”崔锦绣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没注意费叔叔阴冷的眼神望了过来。
有了这句话,江湖名宿们纷纷追去,不知是想阻止洛青,还是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洛青该到了吧?”张闻暂时稳住金钟罩后,翻身坐起。
将十二相神与崔栩联系起来后,他就暗中写了封书信给洛青,诚恳地阐述了自己的判断和今日的冒险——由于洛青也开了精神秘藏,所以张闻与尤同光分别,再次潜入大悲寺后,段向非不敢靠得太近,并不知道此事,否则他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洛青虽然受伤,但亦是宗师,他的加入会让战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哈!”
就在张闻打算进入甬道,与段向非联手时,段向非突然发出一声断喝,身体“裂”成了七道,各自捏着手印,齐齐向着崔栩拍出。
这一掌,让冰窖内愈发寒冷,连张闻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甬道内似乎有点点雪花飘舞,但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
“幻形大法确实不凡……”张闻知道那七道虚影里只有一道真实,但怎么也分辨不出来,同时那种小范围内近似天象变化的场景,让他忽然有所猜测,莫非九窍齐开之后,是依靠凝练眉心祖窍,勾连内外天地,从而踏入半步外景?
如果真是这样,这方世界的武学虽然失之基础,但亦算另辟蹊径。
“来得好!”崔栩见状,暴喝一声,人化剑光,与长剑合一!
剑光越来越亮,仿佛充塞满了整个甬道,让张闻无法直视。
“开了精神秘藏,真是恐怖啊……“张闻知道这是由于自己靠近而被影响产生的幻觉,但还是辨别不出崔栩究竟在哪里,他的剑从何处来。
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敢插手,只好全力戒备。
他很清楚,刚才段向非肯定是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施展出类似天魔解体大法的功夫,从而催发出雪神宫神掌,而崔栩这一剑,亦是全力而为,故而胜负即将分明!
剑光消散,段向非倒飞进来,狠狠地摔在了冰块之上,右胸伤口贯穿,鲜血喷涌,染红了冰层。
崔栩横剑而立,右肩衣衫突然碎成细屑,蝴蝶般纷飞起来,皮肤上多了一个冰青色的掌印。
他皮肤轻颤,头顶白气冒出,面色很快恢复了正常,迈步走向冰窖。
“雪神掌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你受了重伤,未能发挥出来。”崔栩站在冰窖入口,看着段向非道。
段向非长叹一声:“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一步错,步步错,崔老鬼,动手吧,你无论心机,还是武功,都胜过我半筹。”
崔栩露出回忆的神情:“若论心机,其实我一直是在模仿段兄你。”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就在这时,张闻大大咧咧地开口了。
“你不想多活一会儿?”崔栩侧头看着他。
张闻将戒刀横于胸前,微笑道:“你杀了闲隐先生会放过我吗?”
“不会。”崔栩表情不变地道。
“那我宁愿主动拼命。”张闻收敛住所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浓厚战意。
崔栩轻哼一声:“你既然猜到我是辰龙,那肯定有所准备,洛青快来了吧?为什么不再等等?”
“白衣剑神只是后手,可遇而不可求,若我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只会让自己软弱,没了拼命之心,那样的话,你随手一剑就能杀掉我。”张闻平静地回答。
崔栩挑了挑眉,惋惜地道:“有这份认知,将来宗师可期,可惜,可惜。”
他似乎在可惜张闻将要死于自己剑下。
“我伤势不算重。”他抬剑指向张闻,“而且你以为那晚我用出了全力吗?你的暴雨梨花针也消耗掉了吧。”
“说这么多做什么,动手吧。”张闻戒刀一挑,从下往上,直指崔栩小腹,角度怪异,让人非常难受。
崔栩长剑一刺,身影突然消失,张闻瞳孔剧烈收缩,看到左侧、右侧、身前,各有两三道剑光袭来,同时没有了风声,没有了脚步声。
他无从分辨谁真谁假,只能戒刀横扫,试图用大范围防御挡住长剑。
剑光如波,随刀而散,虚空里突然冒出一截剑尖,刺到了张闻后心。
一阵剧痛袭来,张闻反应极快,直接向前扑去,由于金钟罩阻隔,长剑入体少许旋即脱离。
张闻没有立刻用出“断清净”,因为这一刀之后,自己将接近虚脱,若杀不掉崔栩,那将任人宰割,所以必须等待一个良机。
崔栩似乎受伤势影响,进攻衔接不够,让张闻前扑之后有了喘气之机。
剑光再起,依然分成七道,从不同方向袭来。
张闻知道现在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和触感全部被崔栩干扰了,做不得准,因此干脆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收敛了听力,只靠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神行百变没有规律地胡乱躲避着,并用戒刀死死防住几大罩门,对身体其他部分丝毫不“关心”。
一剑剑刺中身体,一股股鲜血飙出,张闻忍住那钻心的疼痛,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机会在哪里?
这样下去,根本找不到机会!
此时自动摒除和削弱了各个感官的张闻仿佛陷入了一个安静而黑暗的世界,只有疼痛不断袭来。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没有,只有清净和疼痛!
打破这一切的契机在哪里?
段向非见张闻苦苦支撑,流转的暗金裂痕处处,即将破功,心念一动,艰难起身,向着青玉棺材扑去。
只有让崔栩分心,真定才能支撑得更久,才能等到洛青!
“你敢!”崔栩面容扭曲,发出一声暴喝。
“你敢!”
这道声音仿佛惊雷,炸响在了张闻清净的世界里,让一切支离破碎。
清净被毁,喧嚣将至。
顺着这韵味,顺着那声音,张闻出刀了。
刀光亮起,红尘滚滚!
祖窍发热,精神如网,密密展开,崔栩战斗之时,同样专心致志,眼不他视,耳不乱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刀剑相交声,除了长剑入肉声,除了摇摇欲坠却总是不倒的敌人外,再无他物。79阅.
不,他并非真正的专心如一,他心底始终还牵挂着一样事物。
所以,当段向非扑向青玉棺材时,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忍不住表情扭曲,暴喝一句:
“你敢!”
与此同时,他蜘蛛网般蔓延的精神牵动,欲引开张闻注意,然后掠向段向非,将这卑鄙小人斩于剑下!
突然,一抹璀璨的刀光亮起,迅速占满了他的视线。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抹刀光不出尘,不超脱,不凌厉,不血腥,反而沾满了世俗的气息,宛如元夜灯会时,那一道道象征着热闹和温暖的火芒。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那”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幕幕美好的、凄凉的回忆打断了崔栩的清净,让他再也无力控制蔓延的精神,再也难以催动眉心祖窍。
这一切,对崔栩而言,美到了极致,也痛到了极致,如若再来,愿拿一生清净,换取长相厮守。
下一刻,刀光带着前尘往事,斩落于身,斩落于心,轨迹玄奥,莫可阻挡。
崔栩瞳孔收缩,恍然大悟,却难以自拔,不知这断掉清净的喧嚣红尘,幻焉?真焉?
他侧头看向青玉棺材,仿佛看到了那个温婉却爱笑的人儿,于是回她一笑,不闪不避,长剑如龙,直刺张闻。
这个时候,只有以必死之心,搏同归于尽,才有望逼得对方收力,换得一线生机!
这与当初江芷微被程永偷袭时的选择一模一样,崔栩不愧为一代宗师,十二相神之首!
面对这道剑光,面对断清净带来的红尘淬心反噬,张闻咬牙切齿,表情狰狞,竟然也不躲闪,不收刀。
比拼命,谁怕谁?
我有金钟罩,我有道轮回之主,只要不当场横死,还怕什么?
光罢,人离。
张闻和崔栩各自退了几步,一人长剑贯于右胸,咳嗽得满是血色泡沫,肺部已然重创,一人胸腹之间刀痕深深,可以看到背部脊骨,跳动心脏。
“好……刀法……”崔栩沙哑着声音说道,可话未说完,整个人就颓然倒地。
他双目失去了神采,却依然望着青玉棺材。
段向非目睹了最后一刀,停在青玉棺材前,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闻,几个呼吸后才长叹了一声:“还好没有对你动手,这一刀乃通神之刀,胜过我雪神宫所有绝学。”
虽然见识不够,但刚才,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天地微妙变化,红尘加身的感觉,觉得那道刀光里蕴含着自己所有神功都缺少的“法”与“理”。
张闻没敢拔出右胸长剑,只是点穴止血,目光看着段向非身后的寒气凝结:
“杀死了鼠,奖励十善功。”
“杀死了辰龙,奖励一百二十善功。”
“支线任务二完成,脱离了战斗,半个时辰内可随时选择回归,半个时辰后强制回归。”
他微笑看着段向非:“我说老段,咳咳,刚才‘幻形’,咳咳,没背完,快点继续。”
历经生死之战,击败强于自己不少的对手后,张闻欢脱的性冒了出来,改口称呼段向非为老段。
他之所以不直接选择回归,是因为想着“幻形”,看能不能从段向非口诈出。
段向非似笑非笑地看着张闻,同样捂着伤口道:“我若说不答应,你一定会拿明诚威胁我,但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我对手。”
张闻干笑两声:“哪里,咳咳,我只是打个商量,不过我心情变差,咳咳,就会滥杀无辜。”
他刚才想的就是吓唬段向非,以杀死崔栩之威震慑他,告诉他若不背诵“幻形”,那自己就杀掉段明诚。
“无妨,我本来就打算将幻形告诉你。”段向非呵呵笑道。
张闻颇为讶异:“老段,咳咳,你什么时候这么慷慨了?”
“你我都受了重伤,怕是难以在洛青带人赶来前离开这里,所以得统一下说法。”段向非笑眯眯地说道,“只有让你也知道‘幻形’,你才不会指证我为雪神宫宫主,毕竟那样一来,重伤的你也少不了被人觊觎,而且杀掉崔老鬼的刀法肯定没人不想要。”
“等一下我们就说崔老鬼是雪神宫宫主,秘密组建了十二相神组织,作为重建雪神宫之用,唉,我那可怜的孩儿,就是因为得到了一张藏宝图,才惨招绑架。”
张闻听得呲牙咧嘴:“老段,你不怕费正青等人出?”
“怕什么?他们难道不是相神?相神的话谁会信?只要拖过一时,哪怕有人事后怀疑,我也武功尽复了,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段向非笑得很是狡诈。
张闻怔了怔,叹了口气:“老段,你,咳咳,真是一只老狐狸!”
段向非不再多说,开始背诵起后面的两三百字内容。
张闻也不询问真假,反正回去能让道轮回之主鉴定,只要大部分对,补齐要不了多少善功。
这么想想,道轮回之主真是居家旅行必备!
等到段向非背完,张闻又问了很多处自己没记牢靠的地方,然后呵呵笑道:“老段,咳,我就不陪你等洛青了,你自己,咳咳,编好说辞吧。”
“你真还有行动之力……”段向非颇有点庆幸的样。
“对了,咳咳,你给任务的时候说的,咳咳,什么神秘礼物?”张闻忽然想起这事,忍不住好奇问道。
段向非从脖上取下一个吊坠,艰难地丢给张闻:“这个。”
张闻接过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这吊坠是一个小玉佛,满脸慈悲,栩栩如生,触手清凉温润,细腻柔和,与自己碎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之前的玉佛坠似乎是引领自己进轮回空间的凭依,现在又看到一件一模一样的,让自己怎么不惊讶,怎么不震动,怎么不疑惑,怎么不寒毛竖起?
“你从,咳咳,哪里,咳咳,来的?”因为情绪波动太过强烈,张闻咳嗽得愈发凶狠。
段向非疑惑地看着张闻:“莫非这玉佛坠牵涉佛门之秘?”
他见张闻不回答,继续说道:“我年幼时,去长华寺敬香礼佛,得蒙方丈圆蒙大师赐予了这块护身符,言我花甲之前,靠它可以消灾避难,而花甲之后,就得找个有缘人送出。之后几十年,我也算一帆风顺,明里暗里的事情都很成功,但去年一过花甲,就遭遇了这种种事情,所以当时我就想着把这块玉佛坠送你。”
“圆蒙大师没说其他吗?咳咳,没说有缘人得到如何?咳,也是护身符?”张闻脸色阴晴不定。
段向非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他只言送出后,再无庇护之效,至于有没有别的效果,却是没讲。”
“圆蒙大师目前身在何处?”张闻虚弱却沉重地问道。
“他十几年前就圆寂了。”段向非很明确地回答。
张闻收起“小玉佛”,正要再打探一二,忽然听到甬道内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于是立刻默念“回归”。
自己身受重伤,毫无战力,就不要面对其他人了,
若再陷入战斗,可就没法回归了!
洛青当先,崔锦绣、龙游宗掌门、宁道古等人随后,一起穿过了甬道,看见了冰窖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