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潇湘（2 / 2）
黑水玄趾
朦胧之间，唐熙瑶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依然还是不断跳跃的火舌，耳边是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声，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在不远处。
清醒的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回归脑海，唐熙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突兀地在这困境之中居然也感受到了一丝安心和平和。
谢无郁和唐允辞好像在做什么东西，唐熙瑶盯着看了一会儿，谢无郁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
“哟，我说阿瑶，你这作息规律可不比唐澈啊，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生病了。”
唐允辞手中捏着些弓弦，朝唐熙瑶投来一眼，“好些了？”
唐熙瑶点点头，其实谢无郁说得不错，这亥时歇，卯时起的作息今日的确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还是有些晕晕沉沉，尚且不妨碍行动，唐熙瑶晃了晃脑袋，“你在做什么？”
唐允辞看着她，“还记得昨日你怎么拖住那只妖兽的吗？”
带进来的佩剑均伤不了幻境里的一切，灵剑形同虚设，修士也如同普通人一样，在妖兽面前占不到丝毫优势。
“箭气化形。”唐熙瑶略一思索，“你们决定要跟那只妖兽对战？”
谢无郁点头，“你没醒过来的时候，我去潭底游了一圈，那个洞已经找不到了。”他嗤了声，“那妖物聪明的很，恐怕就是它自己堵上的，若不一战可能真的没有出去的办法。”
说着谢无郁顿了顿，“它似龙又似蛇，恐怕不是青龙神兽，倒像是……”
像是青龙神兽，但又不是真的神兽，唐熙瑶模模糊糊地想起之前曾在书中看到的鲛人族故事里，就是有这样一尊蛟龙像，而鲛人族是很多年前蛟龙和人鱼交配而繁衍下来的种族。
看唐熙瑶的表情就明白她已经想到了，谢无郁不禁感叹，“不愧是唐家的人，课业就是扎实。”
“方才唐澈也是那么说的，但管它是真神兽，还是假妖兽挡了我们的路，那就只能去当个鬼兽了。”
击败那样一只庞然大物哪有那么容易，唐允辞做好了弓弦，无奈地瞥了谢无郁一眼，朝唐熙瑶道，“你留在这儿，手有伤，不可行动。”
唐熙瑶攥了攥手，那伤口早就已经不流血了，可这一动还是钻心的疼，她看向二人，“就你们两个？”
谢无郁张扬地甩了甩额前的碎发，“怎么，就我们两个难道还对付不了？你就别担心了……”
唐熙瑶点点头，答应得十分干脆，“好，我不出手，留个后招。”
“什么后招？”
唐熙瑶从腰间掏出十方，在手里转了一圈，魏无羡一见就笑了，“我早就想问，怎么唐澈的琴都带不进来，你的笛子就能带进来？”
“他的琴还要放在乾坤袖里，当然会被幻境里的法则制约，我只需要把笛子放在衣衫里面就行了。”
唐澈：“……”
谢无郁重重点头，“嗯，所以以后选法器不能选个头大的。”
唐家的音律多是镇压渡化，她用十方能做什么?
“我之前看过一点点谱子，音律自然也可伤人，不过只随意看了几眼，且我的灵力尚且不够，大约只可混乱神识……”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不过……到时候听见笛声你们一定要封闭听识。”
若没有正当的理由而要修习用音律一击致命的曲谱，恐怕搁在唐家便是大错，那谱子且还是禁书室的，她只在幼年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唐澈知道，不然回去就要家规处罚。
唐允辞低头思索着，没提出任何疑问，让唐熙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唐熙瑶远远地站在一边，计划看起来直至目前都很顺利，，可是谢无郁身边却忽然无故地被黑气笼罩。
耳边隐约传来许多人疯狂的大叫，又像阴森的笑声，待唐熙瑶仔细听时，却莫名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
神思回转间，唐熙瑶刻意地低下了头，闭上眼睛，以免再受到什么干扰，虽然不知这黑气是什么东西，但大抵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
唐熙瑶转了一下手里的十方，横笛于唇前。
笛声骤起的瞬间，谢无郁拼着最后一丝清醒意识封了听识，唐允辞比他要容易许多，唯有那只半死不活的妖兽全部接收了去，也幸亏那时唐允辞没有听到，不然便会即刻对她刨根问底，因为这谱子诡异得，连唐熙瑶自己都有些心惊。
怕疼的人总是比别人要多疼一些，可习惯了也比别人会忍。
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裂开，可唐熙瑶的笛声依旧很稳。
妖兽晃动的幅度慢慢弱下来，谢无郁眼神忽变，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散落在岸边的箭矢纷纷朝着妖兽脖颈而去。
唐熙瑶惊讶地停止了吹奏，唐允辞手中的弓弦一断，妖兽与谢无郁像断线的风筝般一起跌入潭中。
待唐允辞把谢无郁捞上来的时候，他怀里死死抱着一把黑沉的剑。
那黑气应该就是这把剑搞的鬼，唐熙瑶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刺得疼，赶紧挪开了视线。
“谢朝，谢朝，你醒醒！”唐允辞晃了晃他，谢无郁身子一动，呕出一口鲜血，缓缓醒来。
谢无郁迷迷糊糊，“死了吗?”
“死了。”
“真的死了？”
“死了。”
谢无郁松了一口气，“方才我听到……很多人在我耳边尖叫，把我给震晕了，我不是在做梦吧。”他目光慢慢地转移，唐熙瑶对他那把黑剑心有余悸，离得谢无郁有点远，脸上却挂着泪痕。
谢无郁嘴角扯开一个轻笑，“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了唐家两位公子小姐如此景象，不过也不至于担心得哭了吧。”
唐熙瑶用袖子擦了把脸，真诚的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的伤口裂开了。”
谢无郁愣了一下，又笑开了，他的声音虚弱，显得有点小，却又很清晰地传入唐熙瑶的耳中。
“你这么爱哭，往后……若起个名号，不如就叫潇湘吧。”
即便这是调侃自己的话，但是念在他方才差点死掉的情况下，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古有经卷，潇湘，取自上善若水之意？”
“才不是……你必定没听过街头茶馆里说书的，说过一个故事，你和里面那个小姐一样爱哭。”
“人家的泪是为了还恩的，你就算了吧，哭的怪可怜的。”
“少说两句，你发烧了。”
难得见有人伤成这个样子还有心思说笑的，唐允辞止住了谢无郁的话，为他输送灵力。
已经没有危险，寂静下来的石洞中静得只听得到三人的呼吸声，谢无郁长叹了一声，“好无聊啊，唐澈，你唱首歌来听吧。”
闻言，唐熙瑶也望向唐允辞，听他唱歌那得是七岁以前的事了。
唐允辞对两束目光毫无所动，就在唐熙瑶与谢无郁都习以为常时，唐允辞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无郁闭着眼，感慨了一声，“真好听……”
唐熙瑶也点点头。
“我们这算是真的一起出生人死，又大难不死了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回清风寨了，纪叔叔和我师姐一定很担心我。”
“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也可以来清风寨啊，我是说真的。”
唯有怀揣着这样的念头，谢无郁闭上眼睛，才不至于陷在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