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断花魂(2 / 2)
直至今时今日,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虞媚行能有如此大的权利。
一个庶女被册为公主,被囚禁十年。甚至能祭祀花神,轻易裁决重臣嫡女的死活。
“虞四小姐,你也看出来了吧。”付芷薇像是突然脱力一般,无力的靠着床榻,胸口起伏着,“我虽然行了这样的糊涂事,落得如此轻率可笑的结局。但我不是那般草包的女子,我懂的道理不比男儿少。”
作为太子太傅的爱女,四书五经,儒法道理她绝不比男子逊色。
若不是虞媚行,若不是心底的鬼祟,付芷薇依旧是那个洛京女儿都羡慕的千金小姐。
“一个国家,为了虚无缥缈的神灵,为了一个女子的私欲。竟然能卑鄙龌龊的折磨重臣女儿,甚至还李代桃僵,用死囚去斩首。都城南山猛兽出没,都城之中人心比猛兽更甚。”她对着自己僵尸一般的双手痴痴一笑,“天乾,亡矣。”
她所说的更是虞倾枭心中所想,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我的时间不多了。”付芷薇浅浅一笑,竟然也有了些许昔日大家闺秀的秀丽,“虞四小姐,我很后悔曾算计于你。但如今我求你一件事,善待太子殿下,你是唯一可以站在他身前的人。”
几乎是和阎昭城一模一样的说辞,可从一个将死之人的嘴里说出来便格外震撼。
虞倾枭却只是摇了摇头:“太子如何,是他的造化。”
她的确与东陵玉月下相约,要扶持协助他。但这样的前提,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虞倾枭,是他不曾算计利用自己。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虞倾枭,那他说的那么多话,便分不得真假。
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她前世就已经见识够了。
付芷薇没想过她会摇头,一时间胸口剧烈的起伏,直直逼问道:“太子殿下心悦于你,可是你为什么不愿……”
“不曾心悦。”虞倾枭冷着声音打断她的话,“心悦又如何,我此生志向是山野川泽,不在庙宇高堂。”
付芷薇被她的语气和气势骇住,缓缓的呼吸后轻声道:“可是我很想成为你,原来我梦寐以求的,你根本不屑一顾。”
她突然捂住心口,自指尖到心口都是绞痛。付芷薇弓起单薄的身体,仿佛忍受着剧痛一般疯狂颤抖起来。
她的十指死死扣住床榻,连指尖都被磨出了鲜血。
蜡黄的脸上满是冷汗,额头边满是暴起的青筋,甚至有鲜血从口鼻溢出。
她忍不住干哑呻吟出声,靠着那床榻边干呕起来。
两个侍女匆匆跑进来,将那鲜红如血的罂魂花递到她嘴巴。
付芷薇却死死一咬牙齿,唇边鲜血淋漓。
她已经是虚弱无比,却仍旧听着那雨声,苦笑着挤出几个字:“罢了,就让我体面的走吧……”
窗外皆是风雨,不知道何处阿郎在吹笛。
付芷薇闭上眼睛,似乎又见当年少年身长玉立,执卷吟诵:“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黄昏的宫灯跳了跳,只有她一身白衣,满地血色。如此凄凉,如此刺目。
“对不住了……”
残破的声音散在雨声里,梧桐叶间有窸窸窣窣的蝉鸣。
虞倾枭临窗而立,肩头却不知何时已经沾湿。
太傅府里只有压抑的哭声,连半匹白绫都不敢挂。
那老太傅抱着女儿的衣裳坐在锦鲤池边,只看见那佝偻的身子,一头白发。
雨下了一夜,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