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死亡是清屿的围墙(2 / 2)
一对沙虫几乎逡巡试探了两刻钟,这才一前一后钻进埋了藤椒的沙包。
阿布紧盯着小沙包里的每一次蠕动,在蠕动突然停止的瞬间,阿布如离弦的箭般射出,每一块肌肉都在适当的部分以最协调的方式爆发出力量,短短的一秒钟后,阿布的双手同时伸进陷阱,精准捏住一公一母两只沙虫。
阿布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只刚出生的小沙虫宝宝正在奋力赶来。
阿布对着沙虫宝宝嘲讽道:“小可怜虫,你爸你妈吃独食啊?”
沙虫宝宝绷紧身子,充满敌意地盯着阿布。
阿布虚抬右脚,恐吓道:“还不跑?”
沙虫宝宝也许是涉世不深,仍然倔强地盯着阿布,然后对着阿布吐出了一口毫无攻击力的粘液,阿布轻松躲开,侮辱性远远大于攻击性。
阿布无奈地摇摇头,右脚就要落下,反正失去爸妈的沙虫宝宝也不可能顺利长大,在弱肉强食的黑沙漠里不如早死早超生。就在沙虫宝宝行将化为肉泥的前一瞬间,阿布收回了脚:算了,也许它可以长大呢,就像阿布一样,从小没有父母,仍然在黑沙漠里倔强长大。
阿布对沙虫宝宝扬了扬下巴,决定饶它一死,然而沙虫宝宝开始不依不饶地盯着阿布的双手。
阿布被逗笑了,问道:“你还要我放了你爸妈?那不可能!你再不跑我就改主意了。”
沙虫宝宝还是盯着阿布,一对灰白色的小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乞求的神情——
此时阿布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痛,如同有陨石破碎虚空击中他的大脑!伴随着剧痛,无数幻象在阿布脑海里纷至沓来:头戴“魔龙骨冠”的浓眉长袍之人,斜背战戟的赤膊将军,容颜美艳不可方物、婀娜身姿却隐于淡淡黑雾的女子,还有四处迸射的鲜血,血腥残忍的杀戮,残尸断骸的战场……与这些幻象同时进入阿布大脑的,还有清楚明确的仇恨!
这些剧痛、幻象和仇恨,自从阿布有记忆之日起,就不定时地侵入阿布的意识。阿布知道这是有人在提醒他不要忘记仇恨。但阿布不觉得这仇恨和他有任何关系,做为一个信奉自由与生存的沙漠猎人,阿布天生憎恶所有强加于他的东西,包括这莫名其妙的仇恨。
但阿布还是心生仇恨,他恨将这仇恨强加于他之人。他不怕这些痛苦,但是实在心疼这些痛苦给他带来的损失:比如刚刚到手的一公一母两条沙虫,就趁着他头痛恍神的机会成功逃脱,带着它们的小沙虫宝宝已经消失无踪,只留给他两手心的恶臭粘液。
又在沙漠里熬了两天两夜之后,阿布终于顺利捕捉了一对沙虫,还顺手逮了一只沙鼠。沙鼠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地方,但是在用粗盐做成肉干后,会是沙漠里很好的干粮。
收获可怜的阿布心情有些沮丧,最近黑沙漠里的大型沙兽越来越少现身,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对面沙丘忽然有一道瘦弱的身影现身,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他手执弓箭,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他叫“风哨”,是阿布在沙漠里唯一的邻居,但不是伙伴。
在这片区域里,如今只剩下阿布和风哨两个沙漠猎人,由于收入越来越差,曾经那些成群结队的猎人都已经从清屿的官属隧道离开,去寻找别的生计,有的做了马贼,有的成了刺客,更多高手则投入了贵族世家。风哨不离开,是因为他负不起官属隧道的费用,他毫无经济头脑,猎杀沙兽只是似乎为了填饱肚子,从来不拿去清屿交易,当然也可能风哨根本就没想过要离开这里,也可能他只是喜欢用自己射出的利箭终结生命。
而阿布不离开清屿,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女人:月姨。
月姨是个疯女人,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把阿布这个孤儿带大,而如今已经是阿布在照顾月姨。
没有人知道月姨的年龄,但是她的身材似乎从未发生过变化,如果不考虑她的神智不清,不在意她的邋遢脏裙,那么月姨实际上是绝美的美女,而且对男人有着原始的诱惑力,这一点阿布从清屿所有男人的眼神中看得很清楚,所以他为月姨在平民帐篷区租下了一个帐篷,也等于买下一份清屿的居住权,这样月姨就会获得驻军的保护。只不过阿布不知道,就算如此,每年也总是有一些流浪汉甚至沙漠猎人想要占月姨的便宜,然后他们就再也不需要流浪了,因为尸体只会被野兽吞掉,不会流浪。
阿布注意到风哨的眼神炙热,急忙将拖在身后的一米长的沙鼠扛到肩上,以此宣示主权。否则风哨极有可能一箭射断拖着沙鼠的麻绳,将沙鼠重新变为黑沙漠里的无主之物,再和阿布重新争夺。
阿布不愿意这么麻烦,他能打倒风哨,但前提是可以躲过风哨的箭。
风哨也看到了阿布的举动,犹豫了一下选择放弃争夺,随后又如一道轻烟般远去消失。
阿布松了一口气,他整理好身上的皮毛猎装,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风镜仔细戴上——他不想让任何一个清屿人发现,他的左眼瞳孔是淡红色的,据说只有沙漠那边的萨丘人才有这样颜色的瞳孔。
随后阿布加快脚步,打算离开黑沙漠,前往清屿城守府的专属靶场,那里还有一份危险、但是报酬丰厚的工作在等着他,单纯的沙漠狩猎,已经没办法负担给月姨租帐篷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