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 / 2)
73
太子像是意有所指,可我看他一个劲的直盯着棋盘目不斜视的样子,他那有句有些犯上的说辞又像是只在说这局棋,搞的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以我的脑子来说,他实在是高深莫测。
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太子的高深莫测是昆仑,令人高山仰止,我爹的高深莫测就是昆仑山顶的一根草。到不是说这根草本身有多么高,而是说无论昆仑山有多高,这棵草总是比昆仑高出那么一截。
我爹忽然眯缝起眼睛,看着太子,他手中的烟杆在手指上转了个圈,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令人心惊!
在我的记忆中,我爹最后一次这么笑,是他命裴檀兵发高昌的时候。
那个晚上,他就坐在微音殿御书案后,右手手指敲打着桌面,看着成堆的前方邸报微微的笑着。当时我就在他旁边吃面条,因为他的笑声太像老鸹了,所以吓得我面条也没有吃的很安生。
我爹和我不一样,他不怕乱,不怕无礼,不怕不敬,甚至他不是很在意忤逆,他只怕一个事情,就是寂寞。
如果寂寞的太久了,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很高兴。如果这股风吹的不是大,他还会稍微煽点阴风、点点鬼火,让风吹的更猛烈些。
这次也是。
我从太子身边慢慢蹭到我爹的躺椅边缘,想了想,就坐了过去,扯了扯盖着他身上的被子小声说,“爹,您别这么笑,怪瘆人的……不就是盘棋吗,争的输输赢赢的,又不赢房子不赢地的,有什么好争的?”
啪!啪!啪!!
我爹用烟杆敲打茶几旁边摆放着的铜丝胆瓶,然后手指在我的头壳上打了个暴栗。
“笨儿子,坐到那边去!”
他的烟杆像那边一指,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娘过来,他又对我娘说,“你把那事和他好好说说。”
然后,他就和太子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眉头却真的微微皱起。
我不懂围棋,却懂我爹的一些表情。
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太子真的给他布了一局好棋,这个任他予取予夺的寂寞如雪的尘世居然又可以带给他一丝的兴奋。
我似乎开始同情太子了。
可是,我仁爱的同情心没有给太子多长时间,就全部被我收了回来,并且一股脑的塞在了我自己身上。
因为我娘对我说了一件事。
大体上说,我娘她是个棒槌。
除了我这个儿子之外,她所关心的事情大致上就是,吃,**将和睡觉。
天就算塌下来,她也会躲在大个子身边去,轮不到她扛着。她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装傻——其实她连装傻都不用,她是真傻!
所以,当她拉着我的手,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遇到了一件头疼的事情。
我娘拉着我的手,用老母鸡一般慈悲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拉着我坐到旁边的木椅上,她说,“承子,前天你舅舅进来,我们聊了会,他说了,给你寻门好亲。”
啪!——
我耳朵一动,似乎是那边棋盘上的声音。
我看了一下,是太子在放旗子。
我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个棋子居然还在颤抖,想是差点被拍扁,有些害怕。
“承子?承子?”
我娘在叫我,我连忙转过头看着她,认真的说,“嗯,您说,您说,是哪家的千金?”
我娘没有马上开口,像是在斟酌什么,我不禁有些感叹,后宫真是一个磨练人的好地方,连我的棒槌娘对她儿子说话,都知道三思了。
“承子,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嗯,我听着呢,娘您说。”
“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说出来崔家和她们家还是远亲,论起来她还是你出了五福的妹妹。这个妹妹你小的时候见过的,她爹是冉庄的崔老九,一直跟着你表哥在南边做生意。”
崔老九的闺女,我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
我到不是小时候见过她,而是又一次在崔碧城的外庄见过他们父女。他爹当时是老崔雍京这边的掌柜,正在茶庄点货,他闺女就坐在内堂绣花。商户家的闺女不比雍京那些名门闺秀,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她看见我进去也只是行了礼,就坐下,继续绣她的枕头套。
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只是感觉还成,反正不丑倒是真的。
我娘说,“其实,这个姑娘是你舅妈相中的儿媳妇,她本来想说给你你碧子表哥的,只是你舅舅觉得,这么好的姑娘还是先紧着你挑,所以就对我说了。”
我一愣。
我问,“这个姑娘这么得你们欢心,难道她是天仙?”
我娘说,“这到不是,你也知道你舅妈那个人,很本分,很朴素的一个人,她看中的人不会是那种绣花枕头。这个姑娘从小跟着他爹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为人大方,还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她腌的那个萝卜咸菜呦,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你舅妈也爱吃,你说,这个要是娶回家,那还不天天都有大腌萝卜吃?这大腌萝卜就窝头,你舅妈就爱吃这一口。还有,据说她长的不难看,反正在冉庄是出了名的漂亮,而且她身子结实,她家里就有四个兄弟,这样的姑娘有宜男之相,娶了她一定能生养大胖小子……”
啪!啪!啪!
那边棋盘一个劲的乱响,好像太子不是在下棋,而是在用榔头打木桩。
我寻思着,“这么大的事,过会儿我想问问父皇。”
“陛下知道了。就是他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他说什么我不太懂,反正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封了亲王,有了印把子,一切都要讲究排场。就是娶老婆也是,也要选一个什么名门闺秀的。
不过娘知道你的喜好,你也不喜欢那些个什么千金小姐。
那些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不会做饭,不会浆洗的,一个个说话细声细语的,好像病猫。一顿饭吃不了两三口,还挑三拣四的,更有好多一生下来就吃药,她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养活孩子了。
娶回去就是一座菩萨,那得供着,碰不得,打不得。
老家人都说,丑女近地家中宝,这话虽然糙了点,可就是在理。
娶个老婆就是在屋子里侍候你,给你生孩子的。这女人,只要能生养,和你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不要管她是不是哪家千金了。”
我娘他一直再说什么生养、孩子、生儿子之类的话,说的我心口疼。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胸口发闷,闷的我一直憋气。
那边的棋盘似乎没有动静了。
我娘也看出来我额角有些冒汗,她就说,“怎么了?是不是心口又开始疼了?你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这总也治不好,也挺烦人的。”
——“皇兄的病自然有太医院的医正操劳,美人娘娘就不用太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