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件事(下)(1 / 2)
大家呼啦啦来到门口,只见台阶下又高又大一个和尚,满脸横肉,整个一鲁智深再世,穿油晃晃一袭百衲衣,已经看不出补丁的本色,托一个斗大的木鱼,用拳头大一个木锤,正在敲木鱼给莲花落打拍子。
向鸿财训那跑堂的:“老赵,你也是老伙计了,这么点事儿怎么就给我办骚气了?”这个老赵也是一脸委屈:“这疯和尚,他说不要米面馒头,就要好酒好肉,我好说歹说的他不听,还领着孩子们唱起来了。”
黄晏梓喝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要酒要肉,高声喧哗,置佛家清规于何地?”大和尚闻听此言,停了木鱼,高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酒肉穿肠过,佛祖坐灵台。”
曹瑾言低声对向老板说道:“听刚才的莲花落,虽是村言俚语,其中大有深意;刚才跟黄晏梓对答,也是暗藏玄机。看这位大和尚行事穿着,确是怪诞了些,但世外高人,特立独行,所在多有,索性把他请进来,一则显我们敬佛向善之心,二则说不定是我们的大机缘。”
向老板听后一琢磨:“嗯,有道理。”满脸堆笑走下台阶:“高僧光临小店,有失远迎,敢问法号如何称呼?何处宝刹栖身?”
那和尚大喇喇的,也不还礼:“好说,好说。因为俺喝酒吃肉,无所不能,师父赐法号‘无能’,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心安处即是身归处。”
“原来是‘无能’大师,久仰久仰!”向老板心想这法号叫着怎么这么别扭。
“施主口是心非得很呐,咱们素未谋面,何来久仰之说?俺出家人不打诳语,对施主是一点也不久仰,只因为来至这丹山地面,时近晌午,又渴又饿,循着饭店的招牌寻过来的。”
“大师说笑了,佛光宠降,小店自当尽地主之谊。”
和尚一听,也不谦让,大摇大摆走进店内,大马金刀一屁股坐在首席主宾之位。同座几人立即闻到一股油腻之气,都不禁皱起了眉头。黄晏梓首先不乐意了:“我说大和尚,我们这一个个干头净脸、衣冠楚楚的,尚且有个谦让,你这邋里邋遢的,这身百衲衣怕是从上身就没洗过吧?两个肩膀扛一张嘴来白吃白喝,倒象那瘦死的骆驼-架子不小!”
和尚哈哈一笑:“神护灵芝草,佛渡有缘人,俺是怕现在坐了其他座头,待会儿还要麻烦诸位百鸟朝凤、众星捧月请俺坐目前这个位子,然后大和尚虚怀若谷、三推五让,无奈众望所归、人心所向,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当仁不让、黄袍加身,所以干脆提前坐到这个位子,免了大伙儿一番跋涉之苦。”
黄晏梓被气乐了:“这一串成语使用是否得当暂且不论,大和尚何德何能,敢出此大言?单听这个法号,单看这副尊容,就不敢恭维。”
“能非能,无所不能,非是非,似是而非,看施主骨骼清奇,似乎颇有慧根,奈何红尘滚滚数十载,俗气已入骨,也会被那皮囊幻相、虚名浮利蒙蔽了双眼。”
“不要大言炎炎,只顾逞口舌之利,今天大和尚若能成就一件功德,我便尊称一声‘无能法师’。”
“万事万物,皆有缘法,缘起而生,缘尽而灭,因缘际会,眼下就有一场现成的功德,唾手可得,大和尚不敢自居其功。”
听到大和尚谈吐不凡,黄晏梓客气多了:“还请明示!”
“好炕没有两头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未曾进门大和尚已经破题,施主未曾留意罢了!”
闻听此言向鸿财心中一动,想到了昨天曹信玖说的三件事,马上顺着和尚的话头续下去:“大师明鉴,在下年近半百,虽然也经过些小小波折,沾佛祖的光,总算逢山有路、遇水有船,诸事还顺遂,不知这难念的经所指何事?”
“看那西窗之下,有一盆秋菊,孤零零一根独株,上面好大一个骨朵,不知是何佳种?”
向老板心说怎么顾左右而言他,说起菊花来了?回答道:“在下性喜秋菊,这株独本菊,名叫‘点绛唇’,培育时颇费了几分功夫,大师要是看得上眼,在下当场敬奉。”
“大和尚云游四方,要这劳什子累赘干什么?俺是说,草木皆有情,最知主人意,它就透露了施主的不足之处。”
“愿闻其详。”
“点绛唇,女子柔媚意也,说明施主所烦恼者,少女也;骨朵者,孤独也,含苞而未放,说明是未嫁之女,待字闺中;花型硕大,说明芳龄蹉跎,久而不就。总而言之一句话,家里有一个老姑娘,到现在还没有婆家,这就是施主的一块心病。”
黄晏梓一听,念了一声佛:“无能法师,不,活佛,咱黄晏梓服气了。活佛还说过‘佛渡有缘人’,既然知道向老板心病所在,一定是有祛病良方!”
向老板赶紧顺杆爬:“着啊,‘因缘际会,有一场现成的功德’,活佛早就点破,是我等愚昧,还望活佛慈悲!”
“呵呵,何前倨而后恭也!既然如此,把女公子请出一见!”
“好,请稍等。”不大功夫,向老板领着向老太和向琋出来了,和尚道:“把姑娘的本命佛请出一见!”向琋转身回到里屋,出来时手里捧了随身佩戴的一个不动尊菩萨,用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温润淡雅。大和尚看后点了点头:“请回吧!”
向琋娘俩回到后堂,和尚道:“姑娘这般人材,婚姻事久而不就,必有个缘故。”
向鸿财叹了口气,对曹瑾言说道:“老哥,你饱读诗书,又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麻烦给活佛说一下吧!”
曹瑾言就把整件事从头至尾说了一个分明,当然,没有提及田茂财为子提亲的事。
大和尚听完以后:“阿弥陀佛,这位独眼道兄也算是颇有神通,只是法力毕竟有限,弄了一个似是而非。”
“活佛慈悲,还请明示。”
“这位道兄前面把症结说得倒是通透明澈,只是后面指的两条路不是他所称的光明大道,什么出家为尼,什么五行弱金的丑女婿,这就好比医生把病症看透了,能说得头头是道,开的药方却是人参鹿茸一味补养,不能对症去根,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这种半瓶子醋的貌似良医比那能让人一眼看穿的庸医更害人。”
“还请活佛指一条真正的光明大道,拔根去症,妙手回春。”
“说来简单,女公子本命是大海水命,于是按常理一味拘泥于以金生水,为什么不反过来考虑一下以水生木呢?水生木即旺夫,旺夫即旺家,家旺了,命还会差到哪里去?当然要谨记一点,大海水是旺水,与之相匹的只有松柏那等高大旺木。屈指算来,甲辰年属龙的,正是松柏木命,是女公子的良匹。二人匹配,正是龙归大海,得其所哉!”
向老板直听得满面红光:“听活佛此言,如拨云见日,但不知我那好亲家现在何处?”
“五步之内必有芳草,论远近跑不出这丹山当街。东属木,论方位必在东方,其家有大树参天、根深叶茂,甲辰龙、松柏木就是现成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