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不顺利的开始(1 / 2)
吃过午饭,张柠带着沈和安参观他过去的房间,正儿八经的坐北朝南,下午阳光正好,静静的从窗口角度很小的射进来,在墙角拉成一道细线。
房间不小,书桌木床,东西很简单。里面两排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书,从儿童童话到西方哲学,从几米插画到近代油画,乱七八糟的排列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王颢最直接,奔向角落里的一堆漫画书,拿了一本就停下来,靠在墙边翻阅。
张柠把箱子放下,打开箱子把换洗衣物挂好,把给周建军的礼物翻出来。
沈和安坐在书桌前,按亮台灯,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伏在桌面上,模仿当年张柠写画的姿势。
书桌前的墙上贴着各种画,一张叠着一张,最近的几张落款日期都是2006年3月11日,两张是钢笔速写画,一张画的是刚经过地坛看到的松柏,另一张是外面院子里的情况,落了层薄雪,周建军弓着背在扫雪,脖子上包着长围巾,还有一张是铅笔素描,画的是男人的侧脸,画的细致,能看出脸上无框眼镜的玻璃质感。
沈和安用笔点着已经变色的男人画问张柠:“这是谁?”
张柠正把他制服挂进衣柜,回头瞄了眼,回:“周晨。”
沈和安惊讶:“你跟他关系不是不好吗?”
张柠轻笑:“不是不好,是不知道怎么好。”他还记得那幅画,以及当时画他的缘由和心情。
2006的年的3月本来应该是早春时节,但天气一直反复,小雪不断,温度很低。他得了感冒,由于自己折腾,转成肺炎。周建军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很劳心。
周晨看不过去,加上本来就看不惯他,常独自恨恨的诅咒他:“你最好病死!”
嘴里这么说,等他真的病的起不来了,而周建军工作忙无法尽心照顾他了,他还是默默的站出来,一边恶毒的骂他,一边给他熬药,背着他跑医院,每天晚上都要起来查看他好几次,深怕他被子掉了,盖的不够多。
等他好了,周晨还是那句话:“你怎么没病死!”被周建军听到,大骂一顿,差点揍人。
挨骂后的周晨独自坐在院子里,他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悄悄的隔着窗户画了他,贴在墙上,上面本来还帖着另一张画遮着的,那张画不知哪里去了。
沈和安感叹:“你们俩还真奇怪。”
张柠不置可否,他和周晨确实很奇怪。他烦周晨,周晨也烦他,但这种烦,又不是真烦。如果有人欺负周晨,他一定站出来帮忙。反过来,周晨对他也一样。刚搬到北京的时候,两人都常跟别人打架,总是一开始的独战,最后变成了他和周晨一起对付别人。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们两个常打架,闹不和,并不像一般兄弟那样团结。
“不是亲的,奇怪也难免。”张柠最近才想开。
周建军从外面踩着阳光进来,站在门口边上,逆着光好像讨好般望着张柠说话:“你房间的东西都没动过,就给你收拾干净了。”说完他瞟了眼书桌前的沈和安,顿了下才犹豫着道:“如果你们睡觉床不够大的话,你哥屋里还有一张弹簧床,搬过来就能睡了。”
沈和安起身:“我们知道了。”说完拉着周建军坐下,刚好坐在窗口的位置,照进来的一到光线洒在他头顶,银丝晃眼。
张柠把衣服都挂好,零碎的东西收到一边,才拿着四盒保健品递给周建军:“爸,给你买的,听说对心脏好。”
周建军接过盒子,借着光,歪着脖子看盒子上字,还没看到嘴里就哼哼的叹着:“这个好,这个不错。”心底的欢喜毫不掩饰。
张柠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眼一热,别过脸,背着窗,内疚自责的恨不得拿头撞墙。
“这个真的很不错,隔壁张家老头他女儿就常给他买这个,他吃了说很好。”周建军因为激动,停不下来的絮絮叨叨。
张柠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哽咽:“对不起,爸,对不起。”
斩断关系的四年,错过了多少,只有见到了周建军,张柠才深刻体会到,很多人都在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除了内疚和自责,还有后怕。
周建军从来没怪过他,听到他的道歉,反过来安慰他:“孩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是我当年把话说的太绝,对你期望太高,逼你太狠了。”
张柠垂目:“还不是为了我好。”
总要走了弯路,吃了亏吃了苦,才理解当年周建军的种种计划和安排。
“出国的事情是我想的不周到。”周建军仍旧后悔当年不考虑张柠想法,独断专行的决定。他当时觉得,只有把张柠送出国深造,他的绘画才能才能得到充分挖掘。从来没有想过,张柠自己要不要。
张柠咬嘴,说不出话。对于周建军送他出国的计划,他当年拒绝的原因是因为知道,周晨比他还想出国。而按照周建军的财力,只能供给一个。二选一,周建军毫不犹豫的选了他。被周建军告知决定的隔天清晨,张柠看到在地坛的松柏林里哭的无助的周晨,他缩着肩膀坐在几个人手拉手才能环住的粗壮树下,也不过是个比他才大三岁的孩子。
在周建军的世界里,好的都是他张柠的,周晨从来都是排在第二位的。
周晨烦他和他烦周晨的理由,是不一样的。
周建军又叹息一声:“还有那些话,只是一时气话,说的那么难听,赶走你也是我的错。”四年,每时每刻都是反思后悔,怎么能说出那种恶毒伤人的话。
那些“变态”“下流”“人妖”之类的话,一开始张柠还死死的记在心底,把对母亲的不理解一起算在了他头上,暗暗仇恨着。可时间久了,慢慢也都发酵成思念和自责了。
“早忘了。”张柠抬头,笑着看向周建军。
两父子视线遇上,周建军也是淡淡一笑。
沈和安沉着声音插话:“父子哪有隔夜仇。”
张柠苦笑着瞪他:“你这是在嘲笑我不孝吗?”四年不回家,连父亲生病了都不知道,哪是一个儿子会做的?
周建军看了眼沈和安,踟蹰着还有话。
张柠看他眼睛就知道他想说啥。
“我早就跟丁一晨分了!”张柠主动提起当年的人,因为丁一晨和周建军闹翻,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周建军还是看着沈和安。
沈和安大方的笑过:“张柠跟我说过这个人。”其实也就只是提起过,至于当年的牵牵绊绊,张柠从来不说。他也是此刻才知道,当年张柠出柜是因为丁一晨,看样子,当年闹得动静还挺大。他迎着周建军审视的目光,掩饰着内心的落寞。
张柠不说,不代表他不好奇。他只是想给张柠时间,主动跟他提起当年的一切,怎么爱怎么恨,怎么被弄得伤痕累累的。张柠不说,他就等着。
张柠抱歉的扫了眼沈和安,沈和安冲他眨眼,张柠心底一紧,丁一晨的事他是真的不想跟沈和安说。
周建军看了半天,没在沈和安脸上看到吃醋或者不悦的神情来,想必张柠已经跟他细说过,便敞开来说。
“那个丁一晨,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建军提及这个人,带着过去老知识份子才有的隐忍咬牙,字句间都是不屑和恨。
张柠点头:“我后来知道了。”
“你被退学后,他顶了你的出国名额。”周建军当年还去学校阻挠过,替张柠申诉讲话,被说了不少闲话,当然,这些张柠都不知道。
“还把你的画改动后说是他的画拿去比赛,还得了奖,真是卑鄙小人。”这才是周建军最气的,张柠当年的才华有目共睹,随便一画都是万人称赞,却被小人丁一晨利用了。
沈和安听到此处,再也奈不住,心疼的看着张柠:“上次看到那人渣就该打他一顿!”
周建军一听惊讶:“你们还见过?”
张柠耸肩:“嗯,见过,被我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