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合一章(1 / 2)
出乎卫衍意料,李徒回来得很快,身后跟着章青,见卫衍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他解释道:“听赵二傅说,昨日知晓支援的太医已到,陈公子便表明了不会再每日到医帐帮忙,只让人在有需要时再找到帐里寻他。”
跟着进来的章青听到了永安王的化名,心中一惊,忍不住问道:“陈公子会医?”
长期卧病在床的永安王爷,忽然出现在这边境军营之中已经足够让人诧异,却又发现对方非但不是众人想象的病弱模样,还沉稳机敏,甚至精通医术,让人如何能不诧异。
卫衍听到章青这么问,神色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章青竟不知陈子穆懂医?难道他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两人之前原本并不相识?
“是啊,陈公子医术高明,之前一直在医帐里帮忙。”见卫衍不知为何忽然出神,李徒开口替他答道。
章青不敢再多问,坐下开始替卫衍治伤。
卫衍伤不在要害,却因为“钩”这种兵器的特性,伤口既又深又大,流了不少血,整层皮肉都向外翻了出来。
章青拿出用于麻痹痛觉的药粉要让卫衍服下,却被后者拒绝了。
“可是将军......”
“我知章太医此次来军营带了不少药材,但这些药材用尽了在这边境之地便再难寻来,应当留给更需要的人。”卫衍仿佛手上的伤口并不存在般,浑不在意地甩了甩上臂,“这点痛对卫某来说不算什么,直接缝合吧。”
“是,下官明白了。”章青打心眼里开始佩服起这位将军来,将麻散放回药箱中,开始用羊肠线仔细缝合伤口。
卫衍果然如他所说的,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咬紧牙关生生受着,待缝合完毕,他整个背部已经被汗水湿透。
章青替他上好药,包扎完,拱手正要离开,就听卫衍镇定地开口道:“关于我受伤一事,还望章太医能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分毫。”
“是是,下官明白的。”章青未多想,只当卫衍是从稳定军心方面考虑,连连答应下来。
连续五日陈子穆都未见着卫衍,虽然以往他每日醒来时对方也都早已不在帐中,但他就是能分辨这几日来卫衍并非离开得早,而是根本就没有回这帐中休息。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是因为卫衍最近太忙......
这日饭后,陈子穆没有直接回寝帐,而是径直往主帐去,主帐前的守卫尽责地将他拦住:“公子不能进去。”
“我找卫将军,麻烦二位帮忙通传一声。”
对方闻言毫不犹豫道:“将军并不在帐内。”
陈子穆仔细打量了他们的神色,见不似作假,便也不再纠缠,道过谢后转身离开。
军营重地,卫衍曾再三交代不许他随意走动,他也不知该去哪儿寻人,索性又慢慢走回了伙房。
卫衍躲他,但总归还是要来用饭的,陈子穆就在伙房门口等着。
立春已过,但这边境之地回暖得慢,天气依旧十分寒冷,站了没一会儿他手脚便冻得僵了,脑中忽然想起年后那场雪,想起卫衍亲手替他系上的披风,撑起的伞。
分明才过去了月余,可如今回头看,却已经觉得有些遥远了,远到仿佛那些从男人那里感受到的温暖,以及萦绕在两人间的若有似无的暧昧,都不过只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陈子穆低着头,在伙房前不知站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男人显得有些着急的嗓音:“子穆,你怎么在这儿站着?这么冷的天,你......”
“卫将军。”陈子穆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淡笑了一下,“我在等你。”
疼痛蓦地自心口漫出,卫衍再顾不上其他,拉起他冻得冰凉的手就往寝帐去。
陈子穆也不挣扎,任对方拉着,只是走了几步后脚步一顿,问道:“将军不是去伙房么?”
卫衍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半晌,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我早已用过饭了”
这几日为了避开陈子穆,卫衍在申时就会去到伙房用饭,那时陈子穆几乎都还在睡梦中。
卫衍因为有伤在身,用过饭后便回到李徒的帐中休息,是李徒路过恰好见着了陈子穆,回去越想越不放心,跑到营帐告诉他,他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其实卫衍心中根本放不下陈子穆,每日担心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连睡梦中也全是他的身影。
但一方面卫衍还未想好该如何表达心意,另一方面又怕身上的伤令他产生误会,便只能继续在李徒那帐中住着。
战场上向来杀伐果断,从不畏缩的卫大将军,偏偏在对待感情上没有丝毫经验,越是在乎,越不敢轻举妄动。
卫衍说完后,陈子穆没再开口,直到回了帐中,他默默松开被握着的手,走到木柜旁拿出自己的行李,开口道:“将军实在不必如此,子穆再厚颜,也做不来这鸠占鹊巢之事,您若真不想见我,只需说一声,我必会自行离开。”
“我从来没有不想见你。”卫衍见陈子穆去拿行李顿时慌了,伸手挡着他的去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将军请说。”陈子穆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卫衍却能感受到其中明显的疏离。
卫衍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陈子穆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开口,便又绕过他往外头去。
见再瞒下去误会反倒越来越深,卫衍心一横,坦白道:“三日前的那场仗,我受伤了。”说完又立刻补充,“那日说的话只是一时冲动,过后我也十分后悔。刀剑无眼,我发誓我真不是有意受伤的。”
“伤哪儿了?”陈子穆反应过来卫衍话中的意思,骤然回过头,脸上只余下着急,哪还有什么淡然疏离的影子。
刚刚外头天色太暗,进帐后他又几乎没有抬头看,此时才察觉到卫衍的脸色十分苍白,眉宇间似乎都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
“不是多严重的伤,我只是怕你误会......”
卫衍想要解释,话还未完已经被陈子穆打断,他冷冷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伤哪儿了?”
说完也不等卫衍回答,伸手就去解他的腰带。
“左臂。”卫衍觉得自己蠢透了,似乎一直在惹陈子穆不快,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抚,最后只是呐呐地说了句,“别担心,章太医已经处理过了。”
陈子穆也不想再像那日般闹得两人都不愉快,语气缓和了一些:“让我看看。”
因为卫衍的左臂不方便活动,陈子穆便替他宽衣,随着一件件衣物被褪去,明明应该觉得寒冷才是,可卫衍的身子却越来越热,仿佛有一把火,一直从心里烧到每一寸皮肉,最后连陈子穆都察觉到异样,皱眉问道:“将军是不是在发烧?”
“没有。”卫衍捉住他依旧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略微窘迫地挪开了目光,“一会儿就好了。”
陈子穆不信,径自探查了他的脉象后道:“您失血后近几日夜里又没有休息好,肝火旺气血虚,这样十分不利于伤口恢复。”
“我之后一定注意。”卫衍听罢立刻表态。
对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让陈子穆心中那最后几分火气也消了下去,动手开始拆那包裹伤口的白纱:“今日换药了吗?”
“还没来得及......”
“嗯,白日里为避免衣物摩擦伤口,只能包扎着,但在帐内时,最好解开纱布透气,总闷着对伤口无益。”陈子穆拆完纱布后,避开伤口将外套披到卫衍身上,这才走到帐外,让巡卫去请章青来。
卫衍的伤口远没有他说得那样无关紧要,当时赫连淳锋的鹿角钩若再偏半寸,就能切断他的大动脉,此时虽然躲过了要害,但伤口之大,哪怕已经经过了缝合,看起来依旧十分狰狞。
章青不一会儿便拎着药箱到了,见到帐内的两人后下意识地想给陈子穆行跪拜礼,陈子穆一个眼神过去,他堪堪收住了已经弯曲的膝盖,重新站直了身子拱了拱手道:“卫将军,陈公子。”
卫衍左臂有伤,只微微点头还礼:“劳烦章太医上个药。”
“是。”
章青从药箱中取出金疮药膏,拿手沾了少许,正要涂抹到伤口周围,却听一直沉默着的陈子穆开了口:“我来吧。”
“这......”章青有些惊恐地看着陈子穆,想说王爷怎么能做这种事,又想起此时对方的身份,只得抖着手将药膏递给他,“那...那劳烦公子了。”
陈子穆拿帕子净了手,沾了些许药膏仔细地给卫衍涂抹在伤口上,又看过之前章青开的口服药方,卫衍见已经无事,便对章青道:“不早了,章太医回去歇息吧。”
章青却是犹豫着看了陈子穆一眼,见陈子穆点了头,他这才收拾好药箱离开。
章青走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子穆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将军这几日躲我,就只是怕我误会这伤吗?”
“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卫衍将刚刚陈子穆与章青的神色与互动看进了眼中,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他终于再次下定了决心,抬头对身前之人认真道,“子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子穆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已经隐约猜到对方要说些什么,但他内心中却并不想拒绝,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头:“将军问便是。”
“我只问这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分,往后在你主动提及前,我也不会再多说多问什么令你为难。”卫衍顿了顿,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是圣上派来的人吗?”
他想过,若真如卫林所说,这次战争并非只是两国间简单的争夺领土,而是涉及到两国各自的朝堂纷争,内外勾结,也就是说,两国间共有四股势力在相互拉扯。
若把从头至尾没有从圣上那里收到任何相关消息的自己,以及镇北军中的其他将士们摘除出去,那么四股势力中唯独冉郢如今的当权者没有参与其中。
圣上并不昏庸,若连身为武将的卫林都察觉到谋逆的气息,圣上不可能毫无动作。
而陈子穆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恰逢大战之前,他一身高超的医术与过人的智慧,加上偶尔透露出的魄力气度,隐瞒身份混入这危险的边境军营,除开皇命在身,卫衍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比起刚来军营时的谨慎,近来几次,陈子穆似乎都在有意让他发现端倪,包括那日对苍川局势透彻的分析,以及刚刚对待章青时毫不掩饰的驱使。
陈子穆也看向卫衍,四目相触,他在卫衍灼灼的目光下,缓缓露出了一丝笑意:“是。”
卫衍猜得没错,其实他确实在有意向对方释放一些讯息,只是卫衍比他料想得要更机敏,就连这个问题,也克制得恰到好处。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为终于展露的立场说些什么,男人却忽然露出强势的一面,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等到了想要的答案,卫衍再无暇去分析能得圣上青睐与信任,能让官居五品的太医院正使如此战战兢兢的陈子穆,到底是何身份。
他此刻只想说完自己近来一直想说的话。
“我不知道在过去几个月相处中,你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只希望在听我接下来这些话的时候,在我面前的,是真实的那个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衍似乎有些紧张,陈子穆甚至能感受他浑身的肌肉都突然紧绷了起来,下一秒便听他道:“我心悦你,若你对我无意,便只当是我一厢情愿的爱慕,但若有幸能得你半分欢喜,从今往后,碧落黄泉,我卫衍绝不负你。”
话落,陈子穆并未立刻回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卫衍也不催促,安静等着。
不知过去多久,卫衍抬高了那只一直环在陈子穆腰上的手,托住了他的后脑,缓缓凑近:“子穆,我给你机会拒绝了。”
这次陈子穆没再沉默,他动了动,在卫衍以为他要推开自己时,猛然贴了上来,两人的唇瓣轻触在一起,但只瞬间便又飞快地分开。
属于陈子穆特有的清润嗓音,一字一顿道:“我的欢喜,何止半分。”
这一瞬间,卫衍脑中像是有无数烟火蓦然炸开,五彩斑斓,美得炫目又不真实。
他看着陈子穆,几次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来,只能听到自己胸腔内传出如战鼓般激昂的心跳声。
“怎么傻了?”陈子穆好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卫衍将陈子穆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让对方感受自己此刻的激动,半晌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叹道:“这该不会是我伤太重而产生的幻觉吧?”
陈子穆主动回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其实心中也远没有表现出的平静,刚刚那短暂相贴的触感还留在唇上,久久无法散去。
活过了二十三个年头,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行事冲动之人,深宫之中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一点差池就能使人丢了性命,所以自打出生以来,他走的每一步都万分谨慎。
可唯有这一次,他无法再冷静地分析局势,无法说服自己到底怎样才是对是好,哪怕明知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此刻他也丝毫不愿退缩。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许久,卫衍好不容易冷静一些,低头吻在了陈子穆微微染了赤色的耳尖,柔声问道:“不早了,你该是困了吧?”
陈子穆确实有些困了,但在彼此好不容易坦诚心意的今夜,他实在舍不得立刻睡去......
怀里的男人不开口,只用脑袋蹭了蹭自己的胸口,卫衍大概能猜测到他的想法,哄劝道:“我明日早些回来,保证你睡醒第一时间就能见到我。这样行吗?”
陈子穆却是想到另一件事,抬头问道:“将军受伤了还去操练吗?”
“营中除了几名近卫,无人知晓我受伤之事。”陈子穆既然是圣上的人,卫衍知道他能想明白其中缘由,便也不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