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1)(1 / 2)
我叫十八,人们习惯叫我八两,一个人叫开了,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叫顺了嘴,以致于人们忘记了我的本名。我问娘,为什么人们叫人的时候总爱加个老字或者直呼外号,而不是呼名唤姓?娘笑而不语,但是娘告诉了我叫十八的原因。我出生那日正好是农历十八,老秤抱起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儿子乖,十八乖乖。于是十八便成了我来到人间的第一个称呼。
自从有人叫我八两的时候,那是若干年后的事情。老秤是个货郎,干的是走乡串村的营生。肩上常年一副扁担,两个货框里都是人们喜欢的便当货,也有娃娃们喜欢的糖果、木偶一类的玩具。进村的时候,老秤会摇起梆啷鼓,口中熟练地吆喝起:——货——郎——,叮当啷呛——。梆啷鼓一响,大人、孩子们都围了过来,老秤一边热情地招呼老老少少,一边给老老少少讲解琳琅满目的货品。我坐在老秤身边的小马扎上瞥着选货的男男女女,看着他们问这问那的样子很好笑。我知道大多数人只是想过过眼瘾,正经八百想买东西的人不多。不是出远门,方圆三四里范围的路程老秤都会带着我,我跟着老秤学会了察言观色。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跟老秤混过来的,我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就像这里的空气熟悉我的味道一样。
那日老秤和结巴叔因为三尺灰布少几分钱争了起来,结巴叔结结巴巴地和老秤讲价,老秤再三解释那个价格他拿不到货。结巴叔就这样和老秤斗起了嘴来。我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堆说三道四地数落起我们父子来。我只听懂半斤八两,下面就是理不清头绪的话来。突然有人喊一斤半斤的话,不知谁喊了声八两,我顺口嗯了声,惹得结巴叔和老秤笑了起来。结巴叔和老秤的争论也就此打住,围观的人接着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老秤的生意就在人们的讨价还价声中完成的。
老秤从他父亲肩膀上接过这个货担的时候,如今也有二十来年的光景了。走四方练就的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还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加上察言观色的机巧,老秤应对这些场面自然绰绰有余。老秤带我走四方的原因是想言传身教我这门手艺。按老秤的想法,是男儿就要子承父业,出门人靠的是嘴巴和脚力,还要会笼络人心,不然夜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荒郊野外解决了。其实老秤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老秤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是老杆生病的时候。老秤年轻力壮,脚力快,走了百来里路途。晚上到了山岔,稀稀疏疏几十户人家,老秤想找户人家落脚歇息一晚,明日再转回到家里来。山岔里的人见老秤是年轻小伙,长得虎背熊腰的,担心货郎是假,带有不良之心居多,没有人家肯收留老秤夜宿一晚,不过还是有好心人肯给老秤东西吃。老秤没办法就在山岔里的山神庙里宿了一宿。这件事给老秤刺激太大,日后经常拿这件事教育我,叫我长点记性。回家后老杆问起老秤第一次走货郎的感受,老秤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老杆听,老杆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抹了几把胡子,眯着眼睛说猪下麒麟牛生象,癞蛤蟆生了四不像,你不会告诉他们你是老杆的后人?这方圆百里地那个不知道我们老杆家几代都是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