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终)(2 / 2)
满邬看着眼前平静的女子,又想到周迢有意识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不要动她。
满邬不知他所言为何,可若不能牵制摄政王营,他们撑不到五日。
满邬颔首,便起身告诉朱旬如何做。
半晌,一封信夹在飞鸽下,另一封信留给了曦婆。
她随满邬在夜色下离去。
这是朱旬第三次乘马,她忽忆曾经的周迢。
她在马上细声问,没有丝毫胆量,“我能…看看大人吗…”
满邬看着流泪的她,允了,可只答应她半柱香时辰。
她的心如路途颠簸,山间月色绮影,明日照何家?
到了周迢营下,她下马,此时还夜,不见五指,却闻些血腥味,她抿唇,在帘前时,满邬说,
“你天未亮便随我所说去摄政王营下,知晓否?”
她应下,缓步拉开帐子,步入其中,见得一老者在煎药。
朱旬行了一礼,便道,“小女是满将军带来的,看望大人半柱香便去。”
王老颔首,他在她耳旁微道,“大人有了些意识,不可妄言。”
朱旬点头,她走向床旁,想着他的容貌,念想伴行动将上方的纱帘掀开,她惊了。
只见周迢面色发白,本俊美的脸上有了几道疤痕,他身上只穿一亵衣,臂上包着纱布,隐约见血有些渗。
朱旬见此热水从眼眶忽然滚出,一下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她别过头,将那些东西全抹到衣袖上。
她忽然顿住,想到曾经,她抱着他哭着。
她笑着又流泪。
她回首望这人,见他手忽然动了动。
她忙用手指碰他,不敢握住。
细微的触碰,她有些冒汗。
“朱旬…”
她猛的看他的脸,他还是闭着双眸,只是嘴角微微颤抖,说毕便咳了些血。
她慌忙拿着手帕为他沾,谁知他的嘴又颤抖,她急了,“大人,别说了。是我。”
只见他的唇随即平静,她笑了,泪却止不住的流,见她的泪滴到他的面庞,她忙擦拭。
她自顾自的与他聊着,带着酸腔,“大人…嗯,小女今日与曦婆做了葵花酪,他们,他们都夸小女手艺好,若哪日再见大人,一定…一定予大人尝。”
满邬在旁听着,闻此,竟有些为她惋惜。
“大人,我很感激当时你救我,我心中自知,你看上了我的身份。”
“大人,与你一起的那几日,小女…小女都非常,非常开心。”她满面晶莹,忍了许久呜咽着。
“小女…小女知晓大人的心思。小女欠大人一条命,大人如何摆布小女并无二话。”
“大人,小女…见到您,就会开心。不同曦婆或邱风。”
“这几日,我很思念你。”
“我不知道你能否听见,可我知自己马上与你分别,今后山高路远,你我不能相见。我只愿大人至高无上,想做帝好,相罢,事事顺遂。我愿做大人的帆。”
“大人,若哪日你忘记我面如何姓甚了,那也罢了,小女诺了,刀山火海不相负。小女一阶下囚,草芥不如,不值大人怜。”
她回首见他最后一眼,看他面无表情,仍旧那抹白,她便捂着嘴,站起身,却听他道,“匕首…留下。”
朱旬怔住,他听到她的话了…
匕首为他物,如今留下,恐她存对他之不敬罢。
她庆自己在他昏迷时表露心声,这样无悔,她也无颜面。
如今他的态度,却也让她明白,二人,注定天壤之介。
既然命定不能执子之手,那便待你入九五之尊之时,望那位上有我的一缕魂魄。
愿为你而亡,沙土为你所捧;
愿做孤魂野鬼,萦绕你四侧;
愿赏你身侧佳人,与你厮磨香时。
她的命在上他马时便是定数,她定为他一生所用,他定为她一生所望。
朱旬卸下匕首,轻放桌前,他不知,这次见她,她束了发。
他看不见,她却如初。
她走的无声,似来时的匆忙。她不奢他的挽回,可多想破天荒听他一句珍重。她走的越发慢,回应她的是帘外的微雪。
来也微雪,去也微雪。
当初雪日择他,悔吗?
她会斥笑,为何而悔,世人却不知雪日之暖为他所给。
满邬也有些难过,他外等她,“姑娘……走吗?”
她迎着雪笑了,雪忽而大了起来,迷了她的双眸,她将发簪取下,青丝随雪而落。
“请将军带路。”
雪夜下掩盖的,是她走时,他颤动的血唇与两行纵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