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寒(1 / 2)
体寒
阿瑶跪坐在美人榻上,她以往没想过,这一朝到警觉起来了。
寻常男子娶妻前都该是有个晓事的通房,到了李淮修这里,倒是同阿瑶一起晓了,房中干干净净的。
他也不喜欢旁人靠近他,平日里身边也只跟着几个小厮。
李淮修靠在小案上,他的腰带叫阿瑶扔到了地上,男人侧了侧脸颊,说不会的。
阿瑶又上前一些坐在他腿上,男人屈了屈腿,阿瑶就伏倒在他怀里。
李淮修垂头看她,不轻不重地扯了扯她的头发,女孩酡红的面颊就挨在他胸口,皱着脸抬手拍他的手臂。
男人就笑,小臂懒洋洋地靠在扶手上,说他只耐烦供一个祖宗。
阿瑶抿唇,仰头用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望着他,眼神湿漉漉的,“你再多哄我两句。”
她着实爱听。
李淮修拨了拨她的腮肉,手臂支着额头,男人笑了笑,不说话了。
女孩戳戳他的肩膀,倒是并不在意,语气甜蜜道:“那我也哄哄你。”
李淮修抬手掐她的面颊,把女孩按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腰,叫她不要说话了。
“你迟早把哥哥哄昏了头。”
男人语气平平的。
阿瑶闷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哥哥真是听不得好话。”
李淮修忽然把她按在怀里,很轻地嘘了一声。
阿瑶愣愣地抬头看着窗外,下意识地顿住不动,开始竖起耳朵听。
李淮修垂头看她一会,无声地笑了笑,男人压低了声音,掐揉着她的粉嫩的耳垂突然说了句话。
阿瑶打了个寒颤受惊不小,重重地打了李淮修一下,脸颊红红的,“哥哥只会捉弄我!”
李淮修任由她打,拽着她贴到自己怀里,两人在榻上黏黏糊糊,阿瑶没一会就觉得昏昏欲睡。
男人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两人就一块睡了个午觉,阿瑶起来时伸了个懒腰,男人已经不在了。
阿瑶翻了个身下榻,发现这美人榻竟然吱呀了一声。
女孩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下来了。
房中无人,她抬手推了一下,这美人榻就好似要散架一般,吱呀吱呀的。
阿瑶面红,左右看看,把这榻往里边推,直直地抵在墙上,这样再碰就不会出声音了。
下午快到吃饭的时辰,前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柳嬷嬷笑眯眯地到阿瑶的院子里头来,说是李戾回来了。
阿瑶一喜,拿着团扇同柳嬷嬷一齐去了他的院子。
这个宅子着实是大,杨氏当年家中母族不显,但是底蕴颇丰,这院子里的一景一物布置得都很讲究,一路走过去风景都很怡人。
本来这院子该是各有各的名头的,但是阿瑶先前挑出的院子到现在都没个姓名,她越是犹豫就越是拿不定主意,如今都空了好几个月了,拂冬有时往那院子里去都不知该说去哪。
他们的婚房设在李淮修的院子里,头上还是那个静明院的牌匾。
李戾的院子则在这宅子的西边,上头挂着个清凉院的牌匾,阿瑶看着就抿唇笑。
进了院子,他房中几个小厮同侍女都候在外间,他一个人闷在里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柳嬷嬷上前去敲门,阿瑶就打量这个院子。
这院子布置得很舒适,位子也宽敞,一旁摆着个武器架子,阿瑶看见了李戾惯用的那对大锤,平日里该是喜欢在院子里练武的。
一旁的柳嬷嬷见李戾不开门,问起一旁的侍女们,都说不知道为什么,大公子回来就不高兴。
柳嬷嬷犹豫一会就推门进去了,里头安静一会,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
见柳嬷嬷出来了,阿瑶歪了歪脑袋,“大哥怎么了?”
柳嬷嬷好笑地摇摇头,“闹脾气呢,王妃不必担心,他气性大忘性也大,过会就好了。”
阿瑶挺想去看看他,从窗户外边往里头探头,只见李戾蹙着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手里的书,也不知看没看进去,但是有模有样的,阿瑶喊他,他就眨眨眼睛。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往都是李戾趴着她的窗户的,阿瑶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问他吃不吃烧鸡。
李戾转了个方向,拿背对着她,别别扭扭道:“吃的。”
阿瑶抿着唇笑,叫厨房的人去做。
李戾不愿意出来,阿瑶就又同柳嬷嬷回了静明院,两人整这府上的名册。
府上下人多,有些位子是流动的,名册时不时就会更新,主子只偶尔翻着看看。
柳嬷嬷不知看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突然问起阿瑶,“主子觉得那春桃如何?”
阿瑶啊了一声,问春桃是谁。
柳嬷嬷就说是今日在李戾院子里站着的一个侍女,穿绿色夹袄的。
“她父亲几年前赌博,要把她卖到那烟花柳地去,正好叫大公子撞见了,就求大公子帮她一把。”
李戾心善,花了许多银子把她买下来了。
阿瑶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但确实有些印象,“看着倒是很秀气。”
但是低着头也不太看得清模样,身段仿佛很窈窕。
柳嬷嬷笑了笑,她面上一只独眼就眯在一起,阿瑶看习惯了并不觉得她哪里可怖,偶尔会好奇柳嬷嬷另一只眼睛本来该是好的,也不知如何弄成这样的。
“老奴年纪也大了。”
柳嬷嬷叹了口气,“也不知还能伺候主子们几个年头。”
阿瑶把名册放下,叫柳嬷嬷别这样说,“多不吉利,您好好将养着,府上的事情也不要太过操心。”
柳嬷嬷摇摇头,“老奴天生的劳碌命,闲不下来的,如今王爷娶了您,日子过得也美满,老奴就放心了,就是老念着大公子。”
“他现下已经二十大几了,房中也没个知心人。”
阿瑶倒是没想到这里,她看着李戾,总觉得他像个天真的孩子,哪里知道其他的事情呢?
“大哥自己是怎么想的?”
柳嬷嬷苦笑,“大公子就是少这根筋,子嗣何等重要,老奴说些不好听的,若是以后主子顾不上他,好歹有儿孙能够奉养他。”
阿瑶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一些,“哪里会顾不上他,日后我们走哪都是要把大哥照看好的。”
这事情确实叫人无奈,李戾这个情况,当初必定是遍寻良医医治过的,依旧是这般模样,想来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瑶也相信李淮修,不管李戾今后是什么个情况,李淮修都会把他安排妥当的。
柳嬷嬷点点头,不再说这个,“老奴想着,大公子这个情况,不如先替他身边的丫头开个脸,好歹叫他晓事,这丫头也不能亏待了她,当姨娘供养着,若是有了子息,就把那丫头扶成夫人也不是不行。”
世家最是讲究血统,挑选亲家都要把对方五服之间摸得清清楚楚,如今柳嬷嬷想着配个丫鬟也是无奈之举了。
阿瑶翻了翻名册,那春桃家中世代务农,祖上还有好几人犯过案子,连一声清白人家都说不上。
柳嬷嬷说着眼睛都红了,“若是大公子好好的,哪里用这样委屈他,也该是同旁人一样娶妻生子的。”
李戾小时候也是聪明伶俐的公子,天生神力,若是平安长大了,今个说不定已经是个有勇有谋的将军了。
阿瑶抿了抿唇,心里也有些难受,想了想道:“柳嬷嬷可去问问那丫头,她若是愿意,就再说。”
她心里想着该先问问李戾的意思,但是柳嬷嬷这幅样子,确实叫人不好劝她。
柳嬷嬷要同阿瑶行大礼,阿瑶哪里能受,连忙避开了。
柳嬷嬷好悬才离去,叫阿瑶心里也惆怅起来。
李戾外表俊美,生得也高大,单单只看他是完全看不出来他同旁人有些不一样的。
且他也不是呆傻,呆傻的人有哪里有那样一双灵动的眼睛呢?
这事着实不好办。
阿瑶本想同李淮修提一提,但是这几日京城外边突然来了许多流民。
李淮修好几夜没睡个整觉,想着该如何安置。
这将近一个年头的大旱给百姓带来的伤害太大了,这些人多数家中种着田地,大旱一来,一年的功夫都白费。
更何况元帝位子没坐几年,大元国库空虚,遇上大旱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再从百姓身上捞钱,中间的官员还要收些额外的,这一环一环地下来,已经不仅仅是一句民不聊生了。
这群流民多是从北方来的,估摸着得有接近三千人,乌压压地聚在城外,实在是骇人。
安置这群流民,最重要的就是吃喝问题,如今天气已经不再那般炎热,到不需要做些多的。
只是吃喝二字说着简单,但是实际行动起来就是个叫人犯难的事情。
这年头日子差,一人两个馒头,拌些稀粥就能过活,但是现下粮食又贵,这么些流民,就是粗粮馒头一天约莫着也要吃掉几千两银子。
这些百姓一时还没有安顿下来的地方,估计得停留最少半个月。
这般算下来,没有五万两银子是不好安排的。
这银子本该从国库出,可是国库里头说句不好听的,是空的,老鼠都不待的地处。
这银子也不能不出,眼睁睁看着这么些人饿死,日后怕是要叫世人钉在耻辱柱上的。
那这银子从哪来呢?
这五万两银子听着吓人,其实城中体面些的人家,大几千两存银还是有的。
单说李淮修一个人就能拿出来,但是不该这般行事,若是开了这个头,那些惯做缩头乌龟的人日后怕是脖子都要缩没有了。
这几日户部的人提出捐钱,原本喜欢跳脚的几个官员,头一回跟个闷声葫芦一般。
都不乐意。
现下都有些居安思危的心思,这天下日后风云变幻,指不定京城也遭了难。
家中不富裕的为了自保不愿意出钱,且这出钱说不定还讨一身臊,那些富裕的心里也不平衡,凭什么我家出了你家不出?
推来推去的没个章程,门口的都要饿死了,户部尚书恨不得解了腰带吊死在户部的大门口。
阿瑶把户部尚书草拟出来的单子看了看,五万两白银,“其实一齐捐些钱,每家也出不了几个银子。”
李淮修在写信,男人垂着头,闻言嗯了一声,“总有人不愿意捐的。”
这话说得是,总是有人不愿意捐,其他人心里也不舒服,我捐了你不捐,凭什么?
“若是规定了都捐呢?”
阿瑶说着又摇摇头,自己就否定了,若是规定了五品以上的官都要捐,那其余的小官凭什么不用捐呢?
朝廷命官都要捐,那城里的商户作甚就不用捐了呢。
见她愁眉苦脸的,李淮修不由笑了笑,把笔放在一旁。
男人眉目英隽,不急不躁的。
他把阿瑶扯到怀里,捏捏她的手,平静道:“这事总归是有法子的。”
“不该叫你跟着费心。”
朝廷花钱养着那群官员,这个时候就是要到做事的时候了,不然养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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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后,老侯夫人就没再上门了,她本就是个脸皮薄的,事后就开始后悔了,哪里还敢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