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痛(1 / 2)
抽痛
阿瑶仰靠在榻上,一旁的侍女们将地上的污渍都清扫了,打开窗子透风,那碗参汤也立刻端了下去。
柳嬷嬷面色严肃,勾着腰给阿瑶打扇,“这是怎么了,王妃可舒坦一些了。”
阿瑶面色发白,觉得五脏六腑都吐空了,把肠子打结在了一起,喝了好几口温水才缓过来。
“好多了,我怕是有些吃坏肚子了。”
阿瑶想着自己昨天夜里贪凉,李淮修不在,她一个人吃了大半盘子的葡萄。
阿瑶小日子才走不到半旬,柳嬷嬷心里本来有些想法的,见她说是闹肚子了也放下了。
这成婚才两个多月,怎么会这样快呢。
但是终究是吐了,王妃平日里看着柔弱,但是也没这样吐过,柳嬷嬷还是担心,徐娘子今日出门去看诊了,要叫府上的府医来看看。
阿瑶按按
脖子舒了口气,又觉得浑身轻松了,见柳嬷嬷还在着急,想着差人去喊李淮修。
这会多忙啊,倒把府上弄得人荒马乱的,阿瑶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何必这样着急,前头也开始了,夜里散了宴席再说。”
她前几日就闹了肚子的,叫拂冬把那药熬一碗端上来,喝一些就是了。
柳嬷嬷好歹叫她劝住了,见她脸颊慢慢红润起来,心里也松了一些,阿瑶向来贪嘴,她是知道的,吃坏肚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柳嬷嬷那帕子擦了擦她的额头,见她马上又要换衣裳,心里也慢慢欣慰起来。
初见时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郎,如今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这是淮王府第一次办宴,阿瑶还是主母,这同以往那些女郎间小打小闹的诗会不一般,这是以淮王府的名义递的请柬,比那更为正式,接了帖子的府邸也不能只派个小娘子来,关系近一些的,家中的大妇同男丁也是要出来走一遭的。
阿瑶缓了一会就换了身衣裳,一旁的拂冬还有些担心,叫司琴备着些温和滋补的药,装在茶壶里,阿瑶时不时喝上一口。
“主子不如先歇一会,前边的事情放一放。”
拂冬忍不住道。
前头忙,这怕是不到申时歇不住的。
马上客人就要上门了,家里的大妇不出去待客,叫人以为淮王府有多高傲呢。
阿瑶摆摆手,她换了身浅紫色的对襟长裙,面上染些胭脂,稍稍收敛表情,就是个华贵雍容的妇人。
只是过分美丽,那张面孔也太过年轻。
前院的席面这会是不开的,先是在园子里摆了些桌椅,小娘子们在这说话,后头穿过一个长廊就是个亭子,阿瑶就在这亭子里招待那群大妇。
现下虽不用用膳,但是可口的瓜果点心同茶水也是必不可少的,今天天气是不错的,有客人的地处都摆了冰盆和一些凉食。
府上过不了多远就有小厮同丫鬟守着,若是主子们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叫人。
离午时还差许久呢,这亭上已经坐满了人,侍女们退在外边,亭中只留了几个端茶倒水的侍女。
阿瑶摇了摇团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一户人家的风评就是一次次交际起来的,李淮修在前边挣了功勋,她帮不上那个忙,就要维护好府上的名声。
淮王府办宴,今个大公主自然是不会缺席的,备上了厚礼,早早就坐在了亭中,前些日子才塞了银钱的温氏也来了,她还带了熊云心,私底下同阿瑶见了晚辈礼。
王府也来了人,王兴业同他的妻子许氏,许氏出身一个秀才家中,门户不显但是秀外慧中,说话也柔声柔气的,同性格爽朗滑头的王兴业很是不同。
王兴业被人领着去了前院,许氏就叫阿瑶引荐着进了亭中,许氏是阿瑶的舅母,淮王妃的舅母自然不会被冷落了,所以许氏虽然是商人之妻,但是明面上都十分的客气。
阿瑶把这亭中安顿好了,就叫拂冬注意着小娘子那边的动静。
她特地给淳云发了请柬,也不知那小娘子来了没有。
李戾还在前院,李淮修在这样的场合也带着他,李戾很乖觉,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说别的。
他又生得一副好皮像,到引了一些人的注意,都猜测他的身份,能这样跟在淮王身边,想必是个得力的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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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府,老侯夫人倒是不必出门,她年纪大了这些场合都拘不住她,只特地嘱咐了大孙媳秦氏,对着淮王府态度要格外热切一些。
这几日淳云面上的伤口确实淡了许多,淳府的人都看在眼里,徐娘子时不时上门来看诊,说不了两句就要提一提阿瑶,老侯夫人耳根子浅,早就把阿瑶当成大恩人了。
秦氏以往是见过阿瑶的,毕竟京城虽然富庶,但是统共就这么大,不过以往她看阿瑶是小辈,觉得她运道不错,同沈世子定了亲事,后半辈子都是不愁了,谁知道后来又出了那么多事,一转眼,如今就是个只得结交甚至还要讨好的同辈了。
谁不说女郎嫁人重要呢,你若是嫁了个好夫婿,愿意给你撑着腰,你想要什么体面没有?
秦氏备好礼物,同丈夫淳木一齐上了马车,两人还说着淮王的事呢,马车走到二门就停下了。
秦氏的大丫鬟一掀车帘,拦了马车的竟然是府上的小娘子。
秦氏一愣,“云姐儿这是做什么?”
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还穿得这样……秦氏把她仔细一打量,嫩绿色的百褶襦裙,上身一件浅色对襟小衣,面上是白色的面纱。
她以往哪里穿过这样的颜色,这定是细细装扮过的。
淳云面纱底下的脸红得能冒一层热气出来,她微微垂着头,避开了秦氏的眼神,只道:“大嫂,我也想去。”
淳木坐在马车上乐呵呵的,他为官也是精明的,但是在家中就不会费心思,竟然没有发现淳云的异常,“想去就去啊。”
秦氏想得则多一些,她这个小姑子不是她做嫂子的刻薄,性子很怪,以前没伤脸的时候,一天到晚就蹦不出几个字来,秦氏有时想着带她出去露露脸,她倒是很听话,跟着出去了,就是穿得灰扑扑的,缩在角落里不说话,总叫秦氏忧愁她日后怎么办。
前些日子把面皮伤了,就更是不说话了。
连着一个月没出院子,用膳都在房里,她也心疼小姑子受了伤,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那碗大的伤口再上一些就要把眼睛抓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秦氏也没少叫娘家找大夫。
今个倒是稀奇了,先不说她舍得出门了,这一身打扮,秦氏自己也觉得好笑,自个以前求她她都不会穿的。
淳云不声不响地上了马车,一旁的淳木笑眯眯的,也发现了淳云的不同,“今天穿得精神。”
那可不精神,你妹妹怕是只有成婚的时候能穿得比今天精神。
秦氏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她这小姑子,不会是开窍了吧。
马车很快到了淮王府,下头的下人搬了小椅来,淳云犹豫一下才下了马车。
她的侍女名叫墨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里边走。
很快就有淮王府的人来指路,把淳云领到了小娘子们玩闹的院子里,秦氏远远看着,到底是不放心,叫身边的秦嬷嬷去盯一盯,她这才去了大妇们待着的亭子里。
这园子里栽种了许多花草,气息很清新,叫人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淳云一来,这些品茶说笑的小娘子都是一愣。
这几日京城里谁不知道淳云叫小畜生抓伤了脸,日后怕是要留疤。
若是她们受了这样的伤,早就绞了头发做尼姑去了,没人会娶一个面容有瑕疵的女郎。
但是淳云以往就怪,她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到叫人莫名有些好感,同情多过幸灾乐祸。
华曼真最先反应过来的,她今个本来不想来的,但是她父亲叫她来,说不来就是不给淮王妃面子。
华曼真差点哭出来了,就不能不给吗,她可是因为淮王妃当着一众大妇的面被打了十个耳光,脸都肿了!
那席上的大妇以后谁会找一个被当众打过耳光的人做儿媳,父亲是一点也不心疼她。
好在那日镇南王妃不再席上,不然华曼真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不管她怎么哭闹,最后还是上了马车,这面子她确实不敢不给。
华曼真聘聘婷婷地上前一步,拿帕子挨了挨眼角,“淳姐姐,许久不见你了,上次的事情真是妹妹不对。”
“若是妹妹拦住了她们二人,姐姐也不至于如此。”
华曼真一边说着,一边往淳云面上瞧。
旁边几个小娘子都停住了,谁不知道华曼真,不清不白几句话就能让人想给她两个耳光,上次淮王妃差人打了她十个耳光,不知多少小娘子暗爽。
这会就叫她说得手痒痒。
淳云不喜欢抬头看人,华曼真也离她有些近了,淳云退后一些,声音轻缓,语气认真道:“你比我大,不该叫我姐姐。”
一旁有人噗呲一声笑出来了,华曼真再有几个月就要十七了,在这群小娘子里也算是年纪大的了,比她大的基本上都定了亲事。
淳云一句话不带其他意思,但是就是有种叫人忍俊不禁的感觉。
华曼真俏脸微僵,“是,淳妹妹。”
淳云不再理她,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在场上转了一圈就收了回来,她一个人坐在了角落里。
一旁不再有人同她刻意搭话,淳云就直直地望着院子入口处。
袁文琪今个又混进了小娘子堆里,不过她早辰起晚了,是最后几个进去的。
这园子很大,几颗高大的树木把这园子隔成了几个区域,零零散散站着几个女郎。
袁文琪进去的时候,华曼真就同几个嘴碎的小娘子缩在一个角落里,一旁有个刻着飞鸟走兽的影壁,袁文琪下意识就停在了影壁后边。
“我隐约看了看,淳云的脸怕是好不了了。”
这是华曼真的声音。
“真是可怜呀,以后婚事可怎么办,叫淳家养她一辈子……”
“人的命真是叫人想不到的。”
一个小娘子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家世那样好,本来皇子也是配得的。”
原来是躲在这编排人呢,袁文琪最是见不得这种事情了,更何况她还挺喜欢淳娘子的,眼见着几个小娘子在园子边上,袁文琪眼珠一转,叫身旁的丫鬟去了前院。
李戾很快就来了,手里还抱着那只波斯猫,他学着袁文琪的模样缩在影壁后边,说话语气却拽拽的,“你要这猫做什么。”
袁文琪对他比划了一个看戏的手势,顺便叫他小一点声音。
华曼真还同几个小娘子在嚼舌根,李戾跟着听了会,把猫塞到袁文琪手里。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像个老学究。
“我觉得淳娘子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