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每到绝处有奇峰(1 / 2)
眼见那张榆木凳子——呃~现在应该叫他“凳妖”了——眼瞅着那只凶狠的凳妖跳踉而来,醒言也不甘心坐以待毙,立马儿向旁边闪躲。
少年现在的身手已经算得上十分敏捷了。只见他在这花厅之中上蹿下跳,左闪右避,动作委实不慢。而且现在少年的六识已变得十分敏感,在他闪躲奔逃之间,却都恰好避开地上躺着的一众伤丁,没有给这些不幸的人们再带来额外的伤痛。
现在在那老道已有些恍惚的眼里,只能看见一条人影在眼前闪动。只是,虽然醒言这样的速度端的不慢,可人力毕竟不及妖力,即使以他这样的快速,也只是片刻间便被凳妖赶上。
只听“嗵”的一声,醒言便被那凳妖撞在腰间——虽说醒言本身便在奔跑,可以有一定的速度缓冲;可这腰间正是人体柔弱之处,被那铁硬的榆木疙瘩撞一下,委实也不好受,当下便把醒言疼得呲牙咧嘴。少年脚下一个踉跄,身子被撞得向旁边的一根红漆柱子飞去,“咕咚”一声撞了上去,然后便慢慢委靡在地。
“希望这凳妖见俺受伤,便就此罢脚,放俺一条生路。”失去抵抗能力的醒言,心中不住的祈祷。
少年腰间现在便似被火灼烧过一般,火辣辣的疼;浑身只剩下了痛觉,提不起丝毫力气:现在醒言连站都站不起来,更甭提再去左闪右避了。
现在醒言只能期望那妖怪不要赶尽杀绝,放自个儿一条生路——按照前面那些人的经验,似乎这种可能性也蛮大。
只可惜,老天似乎总喜欢作弄善良的人,事情的发展总与人们的愿望相违背。那只精力充沛的凳妖,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或者他真个是榆木脑袋死脑筋,只知道不停的攻击——不管真相如何,斜靠在红漆柱脚上的醒言无奈的看到,那攻击得手的凳妖,四脚交错着朝后移动了一段距离,然后又停了下来,身子一躬,在醒言绝望的目光中又朝少年扑来!
“哇咧*%#*&@*%#!&%#*~~难道这妖怪没听过‘穷寇莫追’这个成语吗?!”
醒言现在只觉着万念俱灰:
“罢了罢了!看来今个儿这遭,自己是逃不过去了;看来不把自己这小命撞去大半条,这妖怪是不会罢休的了!唉,谁叫俺跟着那老道,贪图这俩小钱,这下恐怕连医药费都抵不上了……”
正在醒言自怨自艾之间,那怪却不容他多想,瞬息间便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眼睁睁的看着大难将至,可却醒言偏偏无能为力……
…………
正当醒言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已经自暴自弃不作他想之时,不知不觉间他那正痛楚不堪的身体,却起了熟悉的变化——
醒言身体里那股之前只出现过两次的“流水”,却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又出现了!
正在少年万念皆灰之际,这股流水般潺潺的感觉,却又自醒言浑身亿万毛孔而生发,说不清来处,也说不清去处,只在他整个身躯之中起伏、荡漾……
于是,如果此时有谁目力好到能来得及辨清电光石火间的变化,便会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幅奇诡异常的画面:
只见那凳妖迅疾无比的撞向少年,却在触及少年身体的一刹那,忽然按照某种频率振动起来,并由快到慢,由慢到止……眨眼间,却已是生生的停在了少年的身前。
事实上,没有谁有能力看清这个变化,所以这一切都发生在目不及交睫之间。便连那位正目不转睛关注着凳妖如何攻击醒言的清河老道,也只看到那只气势汹汹正朝少年奔去的凳妖,却突然在碰到醒言身体时硬生生的止住——
看到这一幕,老道不禁慨叹道:
“唉!想不到这妖怪对力道的控制,竟到了如此收发自如的地步,想来败在它手下也算不冤了!”
老道似乎又想到什么,念叨道:
“咳咳!这妖也忒地可恶,为何撞我之时便只发而不收?!哎哟~~”原是老道正自悻悻间,却不防牵动了胸前伤口。
而那正在闭目等死的醒言,虽觉着身体里那股流水又出现了,但仍是来不及反应——文字描述可以如此从容迁延,但实际上从身体异状到妖物撞身,只是眨一眨眼的功夫。
一待醒言觉着有异物挨着了自己,早已作好思想准备的他,顿时“哇呀!~”一声叫唤起来!
“好、痛——”还没等那个“啊”字出口,醒言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咋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痛呢?相反倒还有些麻酥酥的!
睁眼一瞧,却发现那只原本气势汹汹的凳妖,现在却挨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便似一只撒娇的小狗,腻在他身上不下去。
“怪异!!!难道这凳妖还真个与我是旧相识?”少年看着眼前这异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不管如何,这番从天而降的大难,却在临头之际,莫名其妙的消弭于无形。
“咦?咋又是它?”醒言胡思乱想之余,这才发觉身体里又出现了那股“流水”。并且醒言奇怪的感觉到,那股流水在自己身躯中荡漾的频率越来越快,同时似乎从开始的涓涓细流,正一点一滴的慢慢壮大。
正在醒言奇怪这股已是第三波出现的“水流”之时,却看到身前挨着自己的凳妖,也正在发生着奇怪的变化:
那原本涨红了的凳身,鲜红的颜色却正在慢慢褪却,渐渐又回复成白色;但这白色却与它初始时那番晶莹柔润的白皙不同,现在这凳身却正变得惨白惨白,似乎阴郁着一股死气。
而少年身体里这股莫名其妙的“流水”,经过上次马蹄山和鄱阳湖两番出现,醒言现在已经喜欢上这种奔动而又恬静、漫溢而又和谐的感觉。只可惜,随着眼前这只凳妖身上最后一缕红丝褪尽,自己身体里这股奇妙的“流水”,却也似泉归山涧,逐渐的消逝无踪,任凭主人如何不甘,却也是再难把握住它一丝一毫的踪迹。
醒言心下正自怏怏,却忽然发觉这张惨白的榆木凳子,仍是挨擦着自己,浑身立马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壮着胆子一拳挥去,想将它击开——
不料醒言这一拳下去,这只原本既硬固如铁、又坚韧无比的榆木凳妖,竟被他一拳击飞,横撞到旁边的墙上;待凳妖摔到地上时,却看到它浑身起了龟裂的纹路,正慢慢开裂……
最后,随着这裂纹逐渐增多、增大,这只横冲直撞、力量无穷的榆木凳妖,竟是“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片,散落了一地……
虽然这凳妖的降服过程有点莫名其妙,但不管如何,问题总算解决了,接下来的事儿老道最为拿手,正是轻车熟路。
那祝员外一路摔跌,虽然挨了不少痛楚,但见宅中这心腹大患总算解决,顿时谢天谢地,便似那拨开青天见白日,对老道和醒言二人热情无比。
只是清河老道吃了这遭鸿门宴,又弄得了这般狼狈,胸口更是疼痛无比,不免便有些老羞成怒。老道见危机已经过去,定了定心神,便开始秋后算帐,舞舞爪爪的直怪祝员外没有早些告诉他实情,这番请他其实是要自己来降凳妖:
“要是贫道早知是要来收服木凳妖怪,那俺一定会带上合适的法宝,比如劈山刀、降妖斧什么的——那此等芥藓小妖何足挂齿,早就将那妖怪劈成烧柴啦!~~”
然后老道又装腔作势的嗔怪醒言:
“咳咳,年轻人性子就是急啊~谁叫你那么快便把那凳妖打碎?否则待贫道趁这空隙作法,把它降服来当个跟随倒也不错,呵呵呵——以后出门便让它自个儿跟在后面,走累了便坐在它身上歇息,多方便!”
看着老道这一番乍乍乎乎,醒言心中是万分的好笑,不过面上却也丝毫不露出啥异容;那祝员外现在倒是诚惶诚恐,听得老道怪罪,心知自己这番作为也不甚地道,口里只是不住的道歉;然后祝员外又很识机的奉上一盘金银,聊表感激涕零之情。
那老头儿虽说真个有些愤懑,不过却也是见钱眼开,这番做作也正有些要这般效果——眼见主人凑趣,也就不再罗皂。只是老实不客气的接过祝员外亲自扎好的黄锦钱袋之后,老道倒是换了一副庄重面孔,语重心长的告诫祝员外:
“贫道开始说的那‘妖由心生’,却还是没有说错:心乱则神涣,神涣则妖异得以乘之;心定则神全,神全则沴戾之气不能干之;贫道还是那句话,‘心念不正,便生妖孽’——关于这点贫道倒是有所耳闻,祝老板以后于米行生意一途,恐怕要更为本分才是!呃~~对啦,”老道顿了顿,似笑非笑的对祝员外说道:
“以后祝员外教育公子,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呵!~~”
亲眼见这师徒二人,果是有本领降服妖怪,将那难缠的妖怪击得粉身碎骨,因此现在老道的话对于祝员外来说,便似那纶旨仙音,如何敢不听从——这祝员外回想起自个儿先前大斗进小斗出的无良作为,不禁冷汗涔涔而下!
这番惊魂比什么说教都有用,那祝员外自此便痛改前非,开始积德行善起来;祝氏米行从此每季都会定时开几次粥棚,周济贫苦百姓。祝员外这番作为,倒是自己博得一个“善人”之名,生意反而比先前更加盛隆——不仅那穷苦百姓,便连当地那些清高士绅,对他也是颇为赞赏,更是照顾他的生意。
并且,不知是否真个善有善报,还是老道那番话起了作用,那位常被祝员外叱为榆木脑袋、并因此惹来妖异骚扰的祝文才祝公子,后来却是读书有成,成为鄱阳地域小有名气的饱学儒士。
再说少年醒言,这次出了这番力,倒也没有白费——自此以后,老张头再来这祝氏米行买米,虽然祝老板嘴上不明说,但暗地里关照过当柜伙计,每次都会他给多量上几分。
在凳妖被降服之前的这些日子里,这祝宅上下被那榆木凳妖搅得是不胜其嬲,合家老小整日介都是提心吊胆。现在这心头大患被这师徒二人去除,那一家之主祝员外还不是欣喜若狂!当下便对老道醒言两人百般挽留,说是要再摆酒宴重吃上一席。
谁知这老少二人经了方才这番惊恐,此刻已成惊弓之鸟,都觉着这祝宅乃是非之地,不知道还有啥古古怪怪;一听那“酒席”二字,清河老道更是坚辞不就,生怕又是一场鸿门宴,又吃出啥怪异来。因此老道和醒言二人异口同声,一致坚决告辞走人。祝员外百般挽留不住,也只好作罢,携着全家老小,将老少二人一直殷勤送到大门外。
待二人到了街上,又见到这青天白日,老道和醒言顿时便有再世为人之感,觉着眼前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市井小民,今天是分外的亲切可爱!
待转过一个街角,醒言却见那一直步履如常的老道清河,一下子便软靠到旁边的土墙上,那庄严稳重的面孔,也顿时变得呲牙咧嘴——只听老道怪叫着:
“哎呀呀!~~疼死我也!醒言你快替俺瞧瞧,俺这肋骨恐怕都断了两三根!”
“……呃!~~敢情老道你刚从一直熬着痛啊!看你那样子还跟没事人似的——我说呢,我被那凳妖撞了两下腰间都有些隐隐作痛,老道你这身子骨——”
少年揶揄的话儿还没说完,便被老道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