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2 / 2)
肖国梁点点头说道:“是啊,辞职了。那天我在院里,碰到潘艳艳过来给他办辞职手续。”
刘力之前办的是停薪留职,现在“四友集团”发展到这样的规模,刘力根本就不在乎留什么退路了。油田管理要求越来越严,钻采院里象刘力这样长时间停薪留职的人也不少,院里要求他们必须在两条路中选择其一:要么立即回到院里上班,要么选择辞职。潘艳艳问刘力咋办的时候,刘力想都没想:“辞职,你去办吧,我哪有时间,也不可能去。”以刘力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去钻采院办这样的小事。
潘艳艳到院里先去看了肖国梁,两人好几年没见面了,见面都挺亲热。潘艳艳有点儿发胖,阔太太的感觉,笑容依然很甜:“二国,咋总也不和我们联系?刘力有时候还提起你和大国呢。”肖国梁笑着揶揄她:“弟妹,你可别逗我了,刘董还能提我?我给他打电话几次都打不通,后来还成了空号。”“他早换号了。”说着潘艳艳就要给给他找刘力的电话号。“不用找了,”肖国梁拦着她,“他事多,我也不打扰他了,等他想起我来主动找我吧。”“他也是真忙,哪像你们这样在院里呆着清闲自在,也不操心。有啥事你就和我联系。”潘艳艳说着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肖国梁。两人唠了一会儿闲嗑,潘艳艳还要到院里找领导签字,两人就分头走了。
到院里找李书记签字的时候,李书记又狠狠地夸了刘力一番。李书记已经从综合工艺所的书记,升任为现在的院党委书记。“艳艳,我的眼光没错吧,看看刘力现在---对了,我得叫刘董了吧,不得了啊!市劳模,市工商联副zx,市政协委员。当时他要走的时候我还劝他呢,在钻采院,将来起码也能当个院党委书记啥的。”说着,拍拍自己的椅子。潘艳艳微笑着搭话:“哪有啊,他就是胆子大,瞎闯,出去了也没办法,硬着头皮往前干呗,也挺累的。”李书记点头,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孩子上初中了,潘总也不用管外孙了,整天骑着自行车满街转悠。刘力也把母亲接到营北市,买个楼老太太一个人住。“你们现在住哪?”李书记问。“我们住富丽花园呢。”“别墅区,住大别墅,了不得!”李书记笑着说。
肖国梁和王静说起这些的时候,王静笑道:“潘艳艳人家是局领导家孩子,条件本来就不错。”肖国梁说:“那也是跟了刘力,要不,她上哪住别墅去?”王静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这倒是,女人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刘力现在有钱,潘艳艳跟着享福,哪天刘力的买卖赔了,潘艳艳也得跟着遭罪。”“就你乌鸦嘴!”肖国梁不爱听了,“你嫉妒潘艳艳吧,嫌我没刘力的能耐呗?”王静一撇嘴:“我还嫌你了?我是说,你哥们挣大钱了,也不说带带你。瞧瞧你,搞那个啥hwsagd,也没搞成,现在成了闲人一个!”
一下说到了肖国梁的痛处,他把椅子往身后一拱,站起身,转身回厅里看电视去了。
也难怪肖国梁郁闷,自打那次“冒罐”之后,注汽量、温度、压力又恢复到输汽管道“分流”以前的水平,“老拉”见了肖国梁还说呢:“你们经理也真是!现在也不用那么多汽了,还把我们管子掐了,白白放着大锅炉使不上劲儿!”肖国梁也没心思搭理他。现在整个井站风平浪静,安静地注汽,安静地产出,每天罐车拉走十多车“油”,数据全是计算机控制系统自动采集,采油工除了隔几个小时取个油样,也都闲呆着。调度会上,厂长还是阴阳怪气:“我看水平井项目啊,就是打了一口水井,养了一帮闲人!等着交到我手里的时候,一秒钟不等我就把它关了!”
但现在谁也不敢关。袁恒健总经理马上就到宁江油田视察,hwsagd项目已经定为袁总必看项目,在他看完之前,hwsagd必须维持安全 、正常运转。
整个宁江油田,为了袁恒健的到来,早早就忙碌起来。还不仅仅是宁江油田,营北市地方政府,也为了迎接袁恒健,做了精心准备。虽然现在宁江油田在营北市的各方面,都不再扮演最重要的角色,比如,宁江石油勘探局的局长,仅仅挂了个营北市副市长的名,营北市在经济上大力发展进出口加工、旅游等产业,尽量减少对油田的依赖,但宁江油田依然贡献着全市75%的gdp和80%的税收,这还没统计地方企业有多少靠油田生存、有多少挣油田的钱;何况,宁江油田职工及家属将近十万人,这十万人在营北市属于高收入群体,全市的购买力,主要体现在这十万人身上。所以,油田十分重要,油地关系十分重要。地方政府希望宁江油田在市政建设、产业发展、生态环保等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而宁江油田呢,恰恰想甩掉包袱,飞速发展的市场经济迫使即便如宁江油田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必须开始瘦身、自己拿刀割自己的肉。公检法、学校医院、三产,等等等等,只要不是事关油田生产的核心单位,都要推到社会上去,“企业办社会”的现象将一去不复返。只不过,这些还仅仅在上层领导的脑海中酝酿,还没开始实施。但老百姓的耳朵长着呢,油田职工无论是“核心层”还是“松散层”的,都对即将到来的改革心怀忐忑。袁恒健总经理,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来宁江油田视察。
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为了迎接袁恒健,营北市全市总动员,全民上街扫雪。大街小巷的雪很快清扫干净,但市政府领导还觉得不满意,给武警支队打了求援电话,武警支队出动500多人,将营北市主要街道堆在绿化带的积雪,用铁锹整整齐齐地拍平、铲出棱角,一块一块如同自己床头叠成“豆腐块”的行李。市领导看了非常满意:“还是这个创意好!把雪铲走不算本事,拍成这样的“豆腐块”,才显出咱营北市的与众不同”。
袁恒健的到来,也让hwsagd项目组忙碌起来。注采系统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安全运行,平稳有序,至于油水含量、各种数据,大领导来了就是走马观花,不会细问的。所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环境卫生。杨彪在井场上里里外外走了好几个来回,这看看那摸摸,最后指着厕所对肖国梁说:“厕所,现在是最大的卫生死角。袁总来的头一天,你们必须把厕所用水彻底冲干净了,冲到站外排水沟里,然后厕所里洒上石灰,之后,你们谁也不许用厕所了。都是大老爷们,到站外大野地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卫大猛笑着打趣:“经理,这大冷天的,你不怕我们把屁股冻坏了?”刘姐也跟着杨彪一起来检查卫生,她瞪了卫大猛一眼:“在你嘴里就没有好话。”又问杨彪:“经理,厕所里洒石灰干啥?”杨彪道:“去味,消毒。”又对卫大猛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按照勘探局计划的流程,袁总到咱站上还要搞采油厂的现场办公,还要对hwsagd项目讲话,加上路上跑的时间,少说也有两个小时。袁总年纪大了,肯定要上厕所,咱这厕所要是臭哄哄的,不说咱们这些当兵的,就是局长,脸上也不好看。”刘姐说:“要不在厕所喷点儿香水?”杨彪看看她,忍不住乐了:“这个有点儿过了吧。整个石油系统,也没听说哪个采油站的厕所喷香水的,让领导一看就觉得假。干净,没味,就行。”
刘姐说是跟着经理到站上检查卫生,其实还有个工作,就是给采油工发奖金。采油工每次看到刘姐都说“刘姐,你是我们最想见的人”,刘姐就逗这帮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你们不是想见我,是想见钱吧?”刘姐管着hwsagd项目的财务,每次到站上,不是给大伙发工资,就是发奖金,当然这次也不例外。刘姐把五百块钱发到每人手上,带点儿惋惜的语气说:“这五百块,你们得好好拿着,大概,是咱们最后一笔奖金了。”大家接了钱,心里都很有些郁闷,和刘姐闲聊几句,都无精打采地出去干活了。
杨彪让卫大猛带领工人搞卫生,给肖国梁安排买纸笔的活。根据计划,袁总现场讲话之后,要给hwsagd项目题词,所以必须事先准备好纸和笔。“你没事喜欢写写画画的,这事就交给你,到‘四友大厦’买最好的笔和笔记本。”杨彪吩咐道。
肖国梁在“四友大厦”的文具柜台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一杆150块钱的“英雄”牌钢笔和一个四十多块钱的笔记本。文具柜台里有三百多块的进口钢笔,肖国梁没舍得买。据营业员介绍说,这杆“英雄”牌钢笔笔尖含一点儿黄金,金灿灿的非常好看。等拿着发票找刘姐报销时,刘姐还说他:“小肖啊,你可真是省钱省惯了,经理让你买最好的,你还舍不得花钱!”肖国梁把钢笔和笔记本给刘姐看:“刘姐,你看看,这钢笔,这笔记本,多好!买这个我还觉得可惜呢!袁总到时候就用一次,买那么贵的干嘛?”刘姐“啧啧啧”地嘲笑他:“你还以为你自己写字啊!人家那可是部长级别的大领导。这还是他不会写毛笔字,要是用毛笔写,又是毛笔,又是砚台,又是宣纸又是墨的,那不更得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