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小修)(1 / 2)
“你是怎么做到二十七岁,看着像四十七岁?你太搞笑了。”
“近一百三十岁,看着只有十二岁的你,也挺有意思。”
“闭嘴!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不信。”
千冬狠狠瞪着七海——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眼瞪小眼。
“……臭小鬼,你怎么受伤了?”
“之前在账外,遇到了两个有些棘手的诅咒师。”
千冬盯着对方遍布血迹的浅米色西装外套,多年的战斗经验加上半妖的灵敏嗅觉,让她瞬间判断出,创口在腹部,极为严重。
“你不去治疗,跑进帐里干什么?你活腻了找死吗?”
“我觉得你今晚会出现在涩谷,所以我来找你。”
浅金发男人一副长辈做派,他低头看着个子还不及他胸口的小孩,毫不介意对方在凶狠瞪着他。
“你根本没有叛变成诅咒师,对吗?广濑夫妇不是好人,我和灰原已经调查出证据了。等到涩谷的乱局平定,我们会把证据递交给总监部,你的罪名会被洗清。”
“我不需要。”千冬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当诅咒师当得很开心!”
“你真不想恢复无罪的咒术师身份,然后回到百花小姐的身边吗?你见过她了,这花藤就是她留下的。”
“……”
“十年前,你救了我和灰原。我如今的举动,不是多管闲事,是知恩图报。”
“烦死了……我才不需要你们这些人类报答我……可恶,这家伙吃什么了?怎么能长得这么高……”
被对方一语道破心事,又瞧见对方长得比从前更高了,千冬不爽到了极点,她恼怒地嘀咕着,她又蓦地想到了什么。
“三七分!”
女孩仰起脸,盯住浅金发男人。
“你不是要报恩吗?你能不能把这些花藤砍断?”
“能砍断。但是你得告诉我,百花小姐为什么把你捆住?”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帮我弄断这些花藤!”
“你是不是打算逃走?”
“谁要逃走啊!我要去战斗!”
千冬眉头紧拧,正色道。
“三七分,你听好了。我的姐姐要为契约者献祭妖核。我推测她目前把妖核放置在某个地方……总之,她现在体内没有妖核,变得和普通式神没区别,咒力耗尽,就会死掉。”
“她独自战斗,非常危险,她是个掉蓝超快的法师,蓝没了,她也就没了!所以我要去帮她!你快点帮我弄断这些花藤。”
七海微微蹙眉道:“百花小姐的状态竟然如此危险吗?她拒绝了其他咒术师辅助她作战。”
“那是因为她不希望你们任何人有事。”千冬嗤笑了一声,“她把你们这群高专人员,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
七海手握着刀,发动术式——花藤在他眼中被分成十等份,第七个分割点,就是他能强行突破的弱点——他瞬间斩断了花藤。
“我马上就出帐去告诉大家,百花小姐需要助力。”
千冬回归自由,她突然感知到人类所不能感知的波动,菖蒲紫的大眼睛瞪得更大。
七海站在她的面前,他看出她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是姐姐的力量的波动,你们人类是感知不到的……”千冬喃喃着,“姐姐好像准备使用生得领域……敌人竟然把她逼到了这种地步吗?”
“百花小姐要用领域?”七海面色不改,心中愕然,“她有生得领域吗?”
“我的姐姐从未使用过领域,她看着就像是没有领域……其实,她不是没能力开启,而是不愿意开启……”
不等七海询问更多,千冬忽然跳了起来。
他身负重伤,也没有防备她,况且他和她实力相当,同为一级咒术师,他就这样被她袭击到了。
女孩把一块手帕大力按到了浅金发男人的口鼻上,浓郁药味袭来,他只吸了一口,便感到头晕目眩,向后踉跄两步,倒到了地上。
“啧,小鬼头,你这些年光长个子没长心眼吗?你怎么能不防备诅咒师呢?”
千冬走到倒地的七海旁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弄来的这种特殊毒药,人吸一口,就会全身麻痹,只剩眼球能动。
“安心啦,我不会害你。”千冬蹲了下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当诅咒师了,我要回到我姐姐的身边。”
浅金发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孩。
女孩在笑。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笑,她面上永恒的躁郁阴影烟消云散,她笑得眉眼弯弯,紫色大眼睛亮晶晶,苹果肌圆圆的,整张小脸都是圆圆的,她就像是世界上最单纯、最可爱、最讨人喜欢的小孩子。
他看出来了,她找回了她的姐姐,她不再想死,她想继续活着。
“三七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五条杀了夏油,我想报复他,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对付他的方法……我调查到,某些特殊咒具能阻断术式,能克制他的无下限术式。我废了不少劲儿,弄来了一件特殊咒具。”
“你大概30分钟后就能恢复行动,我要你治好你的伤,接着去取那件特殊咒具,把它带来涩谷,阻断狱门疆的结界术,解放五条。”
“我把那件咒具藏起来了……埋在那座公园的湖心亭旁边。”女孩垂下眼帘,看着他,灿笑道,“那个地方实在让我印象深刻,藏东西时,下意识就选了那里……你应该也还记得吧?”
浅金发男人闻言,护目镜片后的深棕绿眼瞳,猛地一缩。
……他确实也无比、无比深刻地记着那个地方。
千冬以惊人的力量,把身高一八四的七海拽了起来,她把他的一条胳膊架在她的脖子上,拖着他往“帐”的边缘走。
“你这臭小鬼也太重了吧!你比十年前重了好多,你长胖太多了!”
七海·生平第一次被人说胖·体脂率为个位数·建人:…………
“我还有事要交代……你们咒术师全员,都不要进‘帐’。”
“我不确定我的姐姐是否要使用领域……她的领域极其危险,会展开无差别攻击……你们这些人类靠近她,会丧命的。”
浅金发男人用眸子无声地发问:[你为什么还要去?你怎么办?
千冬读懂了他的眼神。
“因为她是我的姐姐啊……她很可能会因为没蓝而没命,还很可能会因为施展生得领域而失去理智……我一定要去到她的身边。如果姐姐魔化,必须有人唤醒她——这件危险事,就由我做,你们都不准插手。”
“况且,我要保护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嘛!不过我也不是谁都保护的,我是看你比较顺眼,才勉为其难地保护你。”
千冬把七海带出了“帐”,她把他放置在路边,让他背靠电线杆,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鞋子上。
自从她成了被通缉的诅咒师,她持续变换着穿衣风格,可鞋子没怎么变,一直是基础款的黑色运动鞋。
女孩粲然笑着,她屈膝蹲下伸出手,在浅金发男人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你啊,都变成看起来像是拥有脱发烦恼的老大叔了,怎么还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耿耿于怀?”
“走咯。”
女孩起身离去,没入了漆黑的“帐”。
空气凝滞的夏夜挂起一点闷热小风,她那轻轻的、带着笑意的话语声,隐约地传到他的耳中。
如果不是毒药麻痹了他的面部神经,他绝对做不到维持面无表情——他的眼瞳抖颤得如同陷入地震。
那女孩子对他说——
“我早就原谅你了。”
“替我跟灰原打个招呼。”
“晚点见。”
在余生,七海曾无数次设想过,如果他那时候拦住了她,结局一定会不一样。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时隔十年,历经曲折,他终于见到了他那不会长大的特别的友人。
然而,重逢即是永别。
就像是十年前,在小岛上,她独自对战特级咒灵,让他和灰原逃出生天一样……十年后,她又一次奔赴危险,保护了他们。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回来。
她是原谅了他……可他到最后也没能亲口对她说“对不起”,到最后也没能返还她一双新鞋。
他是比灰原幸运的,灰原自从十年前和她阔别后,再也没见过她一次。
那孩子不再渴望死亡,终于渴望生命。她想回到姐姐身边,她愿意敞开心怀接纳同伴,她不再愤怒而痛苦地燃烧了,她发自内心地微笑了。
可是命运如此残酷而富有恶意。一个孤苦伶仃漂泊百年的小怪物,在她摒弃死念、重燃生念后的半个多小时后,命运就夺走了她的性命。
———
2018年6月1日
21:
百花莲进入地下一层。
千冬被固定在地面。
21:
百花莲清理完地下一层至地下三层。
21:
百花莲抵达地下四层,遇敌真人。
21:
百花莲仍在地下四层,和真人,以及前来支援真人的陀艮战斗。
千冬依旧在原地。
21:
百花莲祓除真人、陀艮,抵达地下五层。
百花莲没有发现任何活人或敌人,遍地只有血淋淋的零落血肉、断臂残肢。
她看见地上有一只灰黑色的方盒,那是将她的契约者封印的特级咒物。
她去到了那只方盒旁边。
——
百花莲在地下五层现身的一瞬间,五条悟就感应到了她。
狱门疆切断了契约者和式神之间的咒力输送纽带,可是契约依然在,他能感应到她。
[莲,别过来,快离开……
[这是一个圈套,你有危险……敌人要把你变成咒灵……
结界内,他颤着嗓喃喃道。
[别管我,你快逃,我会想办法解决问题……你千万不能有事……
[莲……我对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然而,狱门疆是特级结界术,外面的人们,完全无法看见和听见他。
他看不见外界的景象,只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他听到她来了。
她听不到他说,让她走。
大洪水般的绝望将他淹没。
“五条先生,妾身迟来了,请您宽恕。”
[不……
“妾身这就带您离开。”
[你赶快走啊……
五条悟无法看到她。
那神佑天赐的、与生俱来的、近乎能看穿一切的六眼,在此时沦为无用。被关在狱门疆内,他满目只有黑色的墙壁和堆满地面的惨白骷髅头,他只能通过听声,想象外界的场景。
措不及防地,锋锐武器刺穿血肉,造成轻微的“扑哧”声,将五条悟狠狠推进更黑暗更窒息的深渊。
他听到有什么物体倒地发出闷响,那是她的身躯。
他听到她吐了一大口血,他最熟悉的她的柔丽嗓音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啊,咒物正中心脏,完全刺穿了呢。”
真人的语气如此愉悦,只是听着他就能想象出他那张好似打满补丁的脸孔有多么扭曲。
“也不知道她的转化过程会花费多长时间。”
“不会很久。”假夏油听着也很愉悦,“在狱门疆处理完五条悟的信息前,她就能转化成咒灵。”
五条悟听见百花莲又吐了一口血,她气息虚弱道:“你们这群鼠辈……你这秽物,你竟然没死……”
“陀艮是真死了,我差点就被你杀死了,我靠缩小化,躲在倒塌的墙壁后才活下来。”真人笑嘻嘻道,“你很快就会变成咒灵了,你会失去人形,失去理智,变成一团只知杀戮和生吞血肉的丑东西,你才是真正的秽物。”
“拿这个三棱刺咒具,多刺她几下,她的转化速度会加快吗?”真人问道。
假夏油回答:“不会呢。”
“这样啊……”真人叹了口气,接着他翘起尾音,“可是,我就是想刺她啊。”
一长串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器狠狠戳进血肉又拔出的声响,传入五条悟的耳朵。
他数着那声音……3次,16次,28次……一共刺了47次。
他咬紧牙关,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真人不满地抱怨道:“你怎么不吭声?你惨叫两声来听听嘛。如果我划烂你的脸,刺瞎你的眼睛,斩断你的四肢,你会惨叫吗?”
“真人,”假夏油出声道,“别弄死她了,我还要收服她。”
“只是刺烂眼球,也不会死啊。”真人诡笑了起来,“你看,就像是这样——”
五条悟清晰地听见了,眼球被捅破的细小爆裂声。
他恨不得将那个咒灵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如果他在外面,他轻而易举就能杀死那只咒灵,可被关在结界内,他无能为力。
他回想起在“回忆录”中,他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目睹她逐渐衰弱濒临死亡……从那时起,他已经暗暗决定了,他以后要护她周全。
他也对她说过许多次,她不需要她保护他,因为他是最强,他保护她就足矣。
可是现在,他保护不了她……她来营救他,他只能听着她被暗算,被折磨……
狱门疆内,男人双手紧紧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手指甲戳破了生着薄茧的掌心。
他确实是最强,可那又如何?他甚至无法保护他的心爱之人,他对她许下的“我会保护你”的承诺,就像是笑话。
“你好神奇啊,血液竟然和人类一样是红色的。”
真人蓦地话锋一转,说:“啊,差点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听众呢。”
“五条悟,你在狱门疆里头,能听到外面。传闻说你和你的式神,不是普通关系……你听着她被我折磨,感觉如何?”
结界里不缺乏氧气,五条悟却感到窒息了。
他仿若身在极峰,暴雪冻人,寒风剜肉,四肢僵硬,血液凝固,尖锐的冰锥刺穿他的躯干,捅破他的五脏六腑,他从未这样疼痛过。
呼吸过于困难,男人不由得扬手紧攥住了胸口衣襟,指节苍白,血管凸起,手劲大到快要撕裂面料。
“她很快就要变成咒灵啦,她不会记得你,她会被其他人操控奴役。”真人嬉笑着,“你的学生们,你的同伴们,也都会死掉,这个世界很快会变成咒灵的天下。”
“你不是最强吗?你谁也保护不了啊。”
“啊,你的式神,晕过去了。那我只好用疼痛,将她刺激到醒过来了。”
——
21:
百花莲找到被封印的五条悟,遭到假夏油、真人的暗算,被咒具刺穿心脏,瘫倒在地。
地面,千冬遇见七海,被七海解救,双方对话。
21:
百花莲为倒地状态。
千冬把七海带到“帐”外,返回“帐”内,寻找百花莲。
21:
百花莲开始咒灵化。
千冬抵达地下三层。
——
地下三层,散落着上百颗硕大的白色莲花苞。
千冬发觉花苞里装着沉睡的活人,这一看就知道是她姐姐的手笔,她姐姐救下了这些人。
她同时感受到,从地下五层传来了能量波动,姐姐似乎准备展开领域。
姐姐曾经说过她的生得领域危险至极,她难以确定自己能否控制它,故此她从未开启过它。
当前,姐姐的心脏中没有妖核,又没有契约者输送咒力,姐姐用光储备咒力就会死去……生得领域又极其耗费咒力,姐姐开领域,将必死无疑……
看来姐姐是真的被敌人逼上了绝路,要利用领域展开——就像是自爆的攻击方式——和敌人同归于尽……
她不希望姐姐死去,她好不容易和姐姐团聚,她不能再一次失去姐姐……
她有好多想和姐姐说的话——她想说,姐姐你绝对不要舍弃自己的妖核,我没有叛变成诅咒师,我只杀了犯下罪过的广濑夫妇……
“姐姐,我完全不怨恨你,我知道姐姐信奉的“善”是正确的。姐姐绝非善恶不分,姐姐一向热爱善者、严惩恶者,姐姐客观地看待每一个人……我才是错误的,我因为遇到了一部分坏人,就想简单粗暴地否定全部人类……我才是那个片面、狭隘、阴暗的家伙……”——这是千冬最想告诉姐姐的话。
她是如此的爱姐姐啊……她想让姐姐见见她的家人们,菜菜子、美美子、大叔和阿姨……她不想死,她想和大家,一起活着。
她要快点赶到姐姐身边,她怎么说也有一级咒术师的实力,可以试着带姐姐逃走。
千冬想。
那么……她到底要不要救这些人?
有三只一级咒灵,不知道从何处流窜而来,正在地下三层,试图用利爪撕开那些莲花苞,吃掉花苞内的人类。
花苞坚韧,但终究会被撕破。
她有两个选择:一、放弃这上百个活人,继续前进,去找姐姐;二、留下来战斗,拯救这些人。
女孩看着遍地的巨型莲花苞,她咬紧了牙,胸腔内好似塞满乱麻。
在今夜,她决定回到姐姐身边,她摒弃黑暗而奔赴光明,但现在,她又犹豫了。
她听到了命运那饱含抑扬顿挫的高声嘲讽:“你这矛盾的小怪物,你喜欢我的安排吗?在你刚刚正式决定奔赴光明后,你就遇到了火车轨道难题——你要为你最爱的一个人,放弃一百多人?还是要为一百多人,放弃你最爱的一个人?”
她现在没了妖核,除了不会变老,身体变得普通人一模一样,她贸然对战三只一级咒灵,极有可能会死。
有一只咒灵,已经撕破了一枚花苞。
撕裂口中露出两张稚气的男孩面容。
是一对五六岁的双生子。
其中一个,睁开了眼睛。
小小的孩子满目泪水地望向她。
“姐姐……救救我……”
菖蒲紫的瞳孔霎时剧颤起来。
身体比大脑行动得更快,等千冬回过神,她已经用左臂把双生子搂在怀中,右手骨剑横梗在身前。
此时,三只一级咒灵的注意力,全都到了她身上,它们逐渐向她靠拢逼近。
被她抱在怀中的两个孩子,用小手紧攥着她的衣服。——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寒峭春夜,她把菜菜子和美美子从地窖中抱出来时,那两个孩子,也是这样紧抱着她。
女孩把双生子放了下来,她微笑着,用左手轻摸他们的头顶。
“乖,你们躲到商铺里,绝对别出来。”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们,我会保护这地下三层的每一个人。”
两个年幼的孩子泪流满面,很乖地点头,浑身哆嗦着跑向了走廊一侧的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