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清晨,孟西岭又是被狗叫声吵醒的。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小布丁。
小布丁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摇着尾巴,歪着小脑袋站在他身旁的空床铺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与过往的每一个清晨都没什么区别。
孟西岭有一瞬间的愣神,突然清醒了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紧张地喊了声:“桐桐?”
阳台上没人;卫生间的门半掩着,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孟西岭一把掀开了搭在腿上的薄被,迅速下了床,阔步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浑身上下只穿了一双拖鞋。
推门的同时,他又喊了一声:“桐桐?”
然而却没人回应他,卫生间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他想见到的人。
他不由有些着急。
回到卧室后,孟西岭匆忙地穿上了衣服,然后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顺着门前的走廊,快步朝着夏黎桐的房间走了过去。
她的房门紧闭,但是并没有锁,孟西岭紧张又焦急地推开了房门,然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夏黎桐还在睡觉,蜷成一圈缩在大床的一隅,身上搭着白色的夏凉被。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西岭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安静地坐到了床边。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清晨的阳光,卧室内光线昏暗,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眉头是紧锁着的,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拳头也是紧紧地攥着,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仿若是在垂死挣扎,又仿若是一个溺水者对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抓不放。
他早就知道她睡觉的时候总是很不踏实,像是愁肠百结。但在之前,他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现在终于知道了,满腹的担忧与奇怪尽数变成了心疼。
他还很自责、懊悔。
当初要是带她着去西藏就好了……孟西岭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轻轻地包住了她的一只手,用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向睡梦中的她传递安抚。
渐渐的,夏黎桐紧绷着的手臂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紧攥着的拳头也缓缓地张开了。孟西岭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但一直没有停下安抚的动作。
卧室里面很安静,安静到仅剩下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夏黎桐睡得很沉,筋疲力尽,对于身边的一切全然感知不到。
孟西岭忽然觉得,其实这种静谧的又单调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可以默默地陪着她、守着她,还能时时刻刻地能看到她。他的心里会变得踏实。
然而这种静谧的很快就被打破了。
小布丁不知在何时从门缝中溜了进来,紧接着就开始暴躁地冲着孟西岭汪汪大叫,似乎是在谴责他为什么还不出去遛它?
孟西岭对这一遍变故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去捂夏黎桐的耳朵,然而已经晚了,夏黎桐还是被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盯着孟西岭看了两秒钟:“你在干什么?”
她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弥留着一股疲惫的困意,语气中却透露着难以理解的情绪。
是真的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捂我的耳朵?
孟西岭垂着眸,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怕它吵醒你。”
夏黎桐:“有用么?”
孟西岭:“……”
看样子是没什么用。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干脆直接换了话题:“饿不饿?”
夏黎桐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反问:“我怎么会不饿呢?我只是一个弱不惊风的小姑娘呀,哪有你这种憋了一十七年的老男人体力好?”
她说话水平真的很高级,既直白张狂又阴阳怪气。
孟西岭的呼吸一滞,耳根子忽然开始发烫,心跳也开始加快。与此同时,他还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像极了一条失去了方向感的帆船,既无条理,又无逻辑,混乱又茫然地在波涛起伏的茫茫大海中肆意漂泊着,哪怕是前方有礁石也不知道躲避,一头冲撞上去,笨拙又可笑。
为了避免再次出糗,他立即从床边站了起来:“我去做饭。”
但夏黎桐现在是彻底清醒了,没完没了地找他的麻烦:“我的狗怎么办?你要让我自己去溜它么?我现在腰酸腿疼!”
孟西岭完全能够听懂她的潜台词:都是你把我害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让我自己去遛狗?
他并不想再惹出更大的麻烦,立即改口:“我先去遛狗,再去做饭。”
其实夏黎桐还想继续找他的麻烦,但她的时间不多了,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快点,我赶时间。”
孟西岭微微蹙起了眉头,虽然内心有些抵触她即将要飞去异国他乡的事实,但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几点的飞机?”
夏黎桐:“最晚下午五点到机场。”
孟西岭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从现在起,到下午五点还有十一个小时。
虽然时间剩的不多了,但也不至于匆忙。他还能再给她做顿午饭,上次她说她想喝排骨汤,但是汤还没炖好她就走了。这次,补上吧。
然而紧接着,夏黎桐又说了句:“我的飞机是从西辅起飞,但我现在没有身份证,所以你必须赶在下午五点之前开车把我送回西辅。”
西辅?
孟西岭愣住了,惊讶又呆怔地看着她。
夏黎桐却毫无留恋:“赶早不赶晚,吃完早饭就送我走吧。”
孟西岭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终,只能回答:“好。”
孟西岭带着小布丁离开卧室后,夏黎桐就起了床,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裹着浴巾回到了卧室,打开了衣柜。
柜子里还放着几件她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
她不能再穿来东辅时穿的那件吊带裙回去了,不然她妈肯定会看到孟西岭留在她身上的印记——刚才洗澡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照了一番,感觉自己真是惨极了,胸前和锁骨处的皮肤上红一块紫一块,像是被狠狠地蹂-躏过一番。
不对,不是像是,她就是被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该死的老男人!
而且,真的很疼。
自始至终,她的神经和身体都没有放松下来过,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不是两情相悦。
虽然她是自愿的,但也没那么自愿,她带着目的,利用孟西岭的目的。
对孟西岭来说,他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他根本就不爱她,昨晚的一切完全是出于她的逼迫。
所以,他们的这个夜晚丝毫没有感情的加持,怎么会愉快呢?
她一点也不愉快,她只感受到了疼,还有种失去了自我的委屈感,甚至有些怨天尤人——凭什么她不能和一个真心喜欢着自己的人经历第一次呢?她不想让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这种事情,就好像她的身体有多么的廉价一样,所以她的身心皆是抗拒和抵触,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凭什么她的人生总是这样的身不由已?
是报应么?
她害惨了小棠,所以她失去了被爱的资格。她活该那么疼。
小棠一定会比她更疼吧?
其实、孟西岭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她都已经要被疼哭了,小棠一定疼死了吧?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精神上的毁灭性摧残。
那一定是一种身体的控制权被剥夺的无助感,还会觉得自己的灵魂和尊严全被击垮了……她终于能与小棠感同身受。
突然间,铺天盖地的负罪感再度席卷了夏黎桐的内心,令她不堪重负。
是小棠替她承受了这一切,是她害惨了小棠。
小棠是那样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孩,不应该有一个这样悲惨的结局。
是她把小棠的人生给毁了。
夏黎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抓着柜门,急促又艰难地呼吸着,竭力抵抗着突如其来的晕眩与窒息感。
在某个瞬间,她又变成了那爿悬于桌沿的、狼狈的瓦片。
想活命,只能不断挣扎。
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能救她,她只能靠自己。
只有为小棠讨回公道,她才能救赎自己。
许久之后,夏黎桐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内心的目标却越发明确:她一定要让陆靖死,让他忏悔着、痛哭流涕着给小棠陪葬。
然后,她迅速从衣柜里拿出来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套在了身上,离开了房间。
其实她本打算直接下楼,但是在路径楼梯间的时候,却突然改了主意,转而去了孟西岭的房间。
昨天晚上,他对她说了好多声“桐桐乖”。结束后,他将她抱进了怀中,像是哄小孩一样温柔耐心地哄她睡觉。
她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睡着,是装睡的。
等孟西岭睡熟了之后,她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光着脚、赤-条条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别的原因,单纯地不想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同床异梦”本来就是一个贬义词,只有相爱的人才有资格共枕眠。
明明貌合神离还要同床共枕,简直是个荒唐的笑话。
她才不要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睡在一起呢,显得自己多不金贵一样。
她有自己的床,她可以自己睡。
他的体贴和温柔对她来说也不是独一份的,他对一条狗也能这么温柔有耐心,所以她根本不稀罕他的怀抱和哄觉。廉价的东西她都不稀罕。
来到孟西岭的房间后,夏黎桐直接朝着阳台走了过去。
他这间屋子的卧室和阳台是打通后连在一起的,宽阔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套休闲桌椅。夏黎桐走进阳台之后,弯下腰,把扔在地上的那幅油画捡了起来。
画框都被摔断了。
她当即就拧起了眉头,不高兴地想:好你个孟西岭,竟然敢摔我!
因为画的主角是她,所以她蛮横地认定了摔了画就是摔了她,并且还在心里气呼呼地想:人家什么都没穿,你竟然狠心地把人家扔在了阳台上!
随后,夏黎桐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到了半卷透明胶带,用胶带把断了的画框牢牢地粘好了,然后又把这幅画送回了孟西岭的房间,并用剩余的胶带把这幅画粘在了他的床头的正上方。
我看你还敢不敢再扔一次!
粘好画之后,夏黎桐从床上跳了下来,蹬上拖鞋,下楼。
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孟西岭牵着小布丁回了家,手里还拎着一堆新鲜的食材。
这顿早餐他做的很用心,也很丰盛,并且全是夏黎桐爱吃的菜肴。
夏黎桐感受到了,孟西岭是在给她饯行,想让她在出国之前多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毕竟,到了国外就吃不到这种家乡的味道了。
但是她并不领情。
她才不会为了这一点点的小恩小惠感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