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骗我(1 / 2)
李益抱着李羡的尸首一夜。
他一动不动,眼睛也不闭,只是仰着头,背靠着冰冷的牢室,目光死死盯着那对面墙上的一个斑点。尸体在冷却,越来越僵硬,死人的身体紧贴着他胸膛。他在生死之交的空隙里挣扎徘徊,等待沉沦,他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唯其如此,才可以不发疯。
这一整夜,没有人发现牢中的异样。
狱卒只在几丈远处,也未曾察觉到里面的动静。直到天快亮时,拓跋泓亲来狱室中,派人打开牢门,才发现李羡已经死了。
死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李益身上红一块黑一块的,全是干了的血,他仿佛没察觉似的,只是抱着李羡的尸首发呆。狱卒吓的连忙要上前去将尸首移出来,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开了口:“左右这里已经是将死之人了,烦请不要打扰,让我们兄弟多呆一会吧。”
拓跋泓站在牢室外,没有进去。
这个人,没有忠心的。
拓跋泓知道,李家兄弟,都没有忠心。士人自以为是的清高,绝不真心俯就任何人,哪怕死到临头,也要保留颜面,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人是有弱点,需要害怕的,没有弱点,什么都不怕的人,无法为君王所用。无用则弃。
人各有命。
他转过身去,缓步离开了。
这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雪,短短一夜,整个平城宫顶上便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白色。房顶上,街市上,全是厚厚的雪,天气太冷了,老百姓们都蜷缩在家中不肯出门,以至于这一年闹的轰轰烈烈的永安王、长孙侯谋反一案到了刑决时,竟然没有多少百姓去观刑。只是草草了事罢了。
雪骤紧。杨信站在宫门外眺望,远处,一年轻宦官提着袍子,冒着雪疾步走来:“杨常侍。”
杨信等他走近:“事情办妥了吗?”
来者利落道:“都按大人您交代的,都办妥了。”
杨信点点头:“必要的东西,都保管好,万一太后哪天问起了。”
“大人你放心吧,小人心里有数。”
杨信叹说:“咱们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太后真要怪罪,我也没有办法。”
年轻宦官道:“大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后,太后必定会体谅的。”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从容呈给杨信:“这里有件东西。”
杨信定睛一看,是一把黄玉小梳子,半圆弧形,只巴掌大小,梳背雕作凤栖梧桐纹样,精巧别致。上面还打了小孔,穿了一串五彩的流苏穗子,虽是沾了灰尘,看着还很鲜艳。
“这是李大人的?”
“随身的遗物。有点像宫里的物件,遂带回来了。”
“给我吧。”杨信估摸着,这八成是太后赠出去的,既然斯人已近,东西自然物归原主。他伸手接了过来,打发那宦官去了。
手握着那小玉梳,他思索着,要怎么告诉太后此事。拓跋泓那边忽然遣了人来:“皇上请杨常侍去一趟。”
杨信疑道:“是什么事?”
宦官道:“不知道,皇上没说。”
杨信道:“我这就去。”
他整理了衣裳,很快去了太华殿,拓跋泓正在御案前批阅奏章。天冷下大雪了,他换上了一身新的裘衣,杨信伏地行了礼,拓跋泓也没让他平身,只是头也不抬地问道:“太后醒了吗?”
杨信恭恭敬敬低道:“还没醒,可能是最近这段日子太累了。”
拓跋泓说:“替朕照顾好她。那件事情,要是可以,最好暂时不要让她知道,朕怕她一时不能接受。”
杨信道:“这么大的事,恐怕是瞒不住的。臣不说,太后醒了必定也要问,现在瞒着不告诉她,将来知道了,怕是更要发火。”
拓跋泓道:“朕不管,这些在随你,总之你控制住她,别出什么差子。”
杨信应道:“臣明白。”
拓拔泓摆了摆手,打发他去了。
回去的一路,杨信听见宫中到处都在议论那件事。他将永寿宫服侍的宦官宫女都叫过来,传话下去:“这几日的事情,宫里不许议论,不该提的人,也别在娘娘面前提起,否则逐出宫去。”
众人纷纷应是。
内殿服侍的小宦官过来,道:“娘娘醒了。”
杨信定了数瞬,散了众人,便入内殿见太后去了。
太后坐在床上,手扶着额,皱着眉头,神色是明显的不高兴。宫人劝她用膳,她大发脾气,一掌打开了食盘上的碗,生气道:“滚开,我说了不吃,叫人来梳头更衣。你们听不懂话吗,还是耳朵进水了?”
一群奴婢把她团团围住,劝她进膳劝她躺下休息,她要洗脸梳妆,却没一个人理会的。她像是被一群烦人的苍蝇缠住了:“走开!”
杨信连忙上前去:“娘娘。”
冯凭道:“你在做什么,把这些人给我赶出去,我要洗漱更衣。”
杨信道:“娘娘这么急着洗漱更衣做什么?外面天下大雪,冻得慌,出去也不方便,不如先用点膳,晌午把太子抱过来,娘娘先头不是说想太子,正好抱过来说说话。”
冯凭道:“我得立刻去见皇上。”
杨信道:“娘娘见皇上是要做什么?”
冯凭吃惊地看着他,半晌,她摸不着头脑,生气道:“你在说什么?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我现在要去见皇上,你扯东扯西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发了火了,直接自己掀开被子站起来:“你给我让开,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