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画皮(二十四)(2 / 2)
“杀了他们!”
紧接着,四幅画卷一一展开,谨慎的方士放出了全部的女鬼,一声令下,两两一对向薛邵龙与铁手攻了过去,已是悍不畏死!
“官爷何必与主人作对?”手持琵琶的胡旋美人拨弄琴弦,柔声道:“玉十七娘这样的美人,可不是你们两个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小捕快可以肖想的,二位就放弃罢。”
她的琵琶一拨弄起来,发出的不是动人的乐声,而是刺耳的鬼哭狼嚎,可以让听见的人陷入幻觉,见到一生之中最可怕的事。
不过这一招对铁手无用,美人只能举起琵琶迎敌,铁手与薛邵龙以一敌二,发觉四个女鬼看似攻势猛烈,实则只是声势骇人。
铁手一掌劈开,低声道:“有点不对。”
尤其琵琶美人这两句话,每一个字都戳在男人的自尊上,简直就像是在故意激怒他们,又故意卖出几个破绽,似乎在求一死。
方士冷冷道:“红袖,你们若是不想让浮月生不如死,就认真一些,人皮还在我的手上,鬼气散尽了就再养回来,懂了么?”
这下女鬼们都吓得脸色一白,纷纷用出了看家本领,好在铁手有平乱玦,不仅性命无忧,还隐隐占据上风能分心去帮薛邵龙。
这可以蛊惑人心的琵琶,对铁手二人是没什么用,大厅中的其他人就惨了,他们不过是些普通的商人,手上不干不净,本来就心存畏惧,这下更是陷入幻境大声求饶。
“是!娘子……我是杀了你,可那也是为了我的前程啊!”一人神色恍惚,痛哭流涕的道:“你不过是小门小户,那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看上了我,我怎么忍心拒绝!当然要休妻再娶,谁让你死也不肯,是你活该!”
又有一人道:“方大人,方大人,我害你也是有原因的,冤有头债有主,杀了你的是刽子手,你去找他,不要找我求你了!”
在这纷乱的哀嚎声中,方士的视线锁定了十七,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漠然地立在一旁,仿佛身旁一切的乱象都与她没有关系。
不,不是漠然,她的眼睛里有刻骨的怨恨,旁人都不值得她瞥去一眼,只有他能占有美人所有的注意……一想到这一点,方士就快活的不行,满怀恶意的命令:“过来。”
这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态度,让十七十分反感,她幽幽的道:“或许自信是一件好事,可自负,就是一件大大的坏事了。”
她与方士对峙,铁手心中十分担忧,一直分神关注,他不知道方士有血引的法子可以控制女鬼,却还记得十七鬼气常会失控。
“玉娘,你说得对。”方士毒蛇似的目光黏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过来,道:“可自负也要有资本,不要以为人皮在那个捕快的手里,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你是我造的。”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美人唇上的小痣,用一种恶劣的、病态的语气道:“你以为我把女鬼的人皮交给别人,就一点备用的手段都没有了么?天真,你身上可有我的血引。”
这两个字一出,与女鬼缠斗的铁手与薛邵龙二人俱是心神一震,怪不得方士敢把人皮交给别人使用,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手段!
十七似乎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莹白的指尖在唇上点了点,道:“你说这个么?”
她早就发现了呀,时下女子以肌肤洁白无瑕为美,一点瑕疵都不能有,玉十七娘被称为举世无双的美人,又怎么会有颗红痣?
方士见吓不到她,看不见美人惊慌失措的模样,语声不由阴冷下来,但:“不错!有我的血引在画上,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活着的得不到,死了的也没差!”
他立刻催动血引,想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人跪伏在脚下,可十七仍是笑吟吟的看着他,感受到体内一直暴涨、翻涌的怨气。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画上的血引已被扈十三烧掉了,你三十年的谋划空了呀!”
她笑的花枝乱颤,指尖、乃至那白玉一般的手掌之中,忽的泛起一小片殷红如血的云雾,在空中凝成一簇又一簇血色的梅花。
在威远镖局,扈十三的兄弟们被人皮蛊惑的自杀,他在悲痛之下,将人皮画卷凑到了烛火上,烧出了一个窟窿,血引就没了。
如今人皮画卷看起来完好无损,乃是因为十七的到来,系统修补了画卷,用残存的部分为宿主制造出了一具完美无缺的身体。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除非烧掉人皮,否则我的血引不可能失效!你骗我!”
方士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慢神色,如潮水一样退出了他的脸,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惊疑不定的惊惶和恐惧。
这血引的法子,是他控制女鬼的唯一办法,人皮不过是用来承载女鬼的道具,倘若血引都失效了,那些怨气深重的女鬼又怎么会放过他?不可能,这件事绝不允许发生!
方士几近癫狂的左右看了一眼,将女鬼浮月拎了过来,毫不犹豫的立刻催动血引。
“主人,主人!!”
浮月惨叫一声,哀嚎不止的用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蓬头乱发的抽搐着,仿佛失去了话语的野兽一样,已只知道求饶了。
见到这一幕,四个女鬼心有戚戚,尽管仍不下杀手,却也缠住了铁手,生怕方士一怒之下,也催动她们的血引让其痛不欲生。
“还在,还在。”方士喃喃了一句,忽的转头死死的盯着十七,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不停,似乎被激怒了一样,道:“你不该触碰我的底线,玉娘啊玉娘,我本不想这么对你,可若不叫你吃一些苦头,你恐怕也和这没用的东西一样,永远也学不会听话!”
十七冷冷的看着他,已不欲和这个疯子继续废话下去了,毫不犹豫的出手,在电光石火之间,飞快的扼住了方士致命的咽喉。
四个女鬼都不在身边,唯一有战斗力的浮月冷汗淋漓,被折磨的没有力气,方士的神色之中终于带上了不可置信和畏惧惊恐。
“你、你敢……”
他的脸皮一点一点发紫,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咬牙道:“你再用一分力,我就催动血引,杀了你所有的同类,到时候天地之大只剩下你一个鬼物……啊!她们可和你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女人,你真的忍心?”
女子大多心肠柔善,化作鬼物也一样如此,方士见多了五个女鬼的情谊,也就把这思维代入了十七身上,要威胁她束手就擒。
听到这番话,十七动人的笑了起来。
她用一种格外轻柔、铁手几人听不到的语声,轻飘飘的道:“为什么不忍心。况且天底下操纵鬼物的法子,也就那么几个。”
方士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失控的事要发生了,他的双腿在颤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死到临头。
美人的红唇如染了鲜血一样红,笑吟吟的道:“你用咒语来催动,我就割下你的舌头,用视线催动,我就挖了你的眼睛,用心神催动,我就掏出你的心吃下去,尽管动手好了,我到要看看你们谁的骨头比较硬。”
方士的脑子“嗡”的一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生命与美色之间,他惊惧万分的做出了选择,道:“浮月!你这不听话的东西还在干什么!赶紧过来给我杀了她!”
女鬼浮月一身是血,摇摇晃晃的起身。
她在发抖,眼里却忽的迸射出一种怨恨的、不死不休的凶光,猛的向十七冲过来。
铁手的心提了起来,不顾女鬼袭来的一掌,径直飞身扑将了过来,叫道:“十七!”
他与女鬼缠斗许久,对方的招式不落下风,可到底是鬼身,一见了平乱玦本该退避三舍,可畏惧于方士的手段,只能悍不畏死的再缠上来,宁可以伤换伤也要阻止铁手。
十七不躲不避,然而女鬼浮月的目标却并不是她,她的牙尖锐的可怕,竟不顾血引的痛苦,嚎叫着一口咬在了方士的脖颈上!
方士痛苦的惨叫出声,道:“浮月!”
他一生之中,仗着手握人皮画卷,几乎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从未吃过一点苦头,这一下被咬的皮开肉绽,怎么能不哀嚎呢?
四个女鬼见到这一幕,也是纷纷脱离了战斗,不再动手,她们的双目赤红,周身怨气四溢,忽的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鬼相来。
琵琶声停了,陷入幻觉中的人们也就醒了,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恨不得自己还在幻觉中!而不是面对着一群要吃人的厉鬼!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商人们吓得尖叫不停,七手八脚的四散奔逃,转眼之间,宽敞的大厅中除了铁手与薛邵龙外,就只剩下方士这么一个活人了。
“你爹死了,你哥哥也死了!他们都死不瞑目,你杀了我又如何!他们都死了!”
方士口中咒骂不停,却也只是徒劳,他喜好享受,吃不了苦头去习武,杀人也多是几个女鬼代劳,十七作为鬼比寻常男子的力气大,速度也快,方士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她心念一转之间,握住方士的手臂一个用力,在他的痛叫和辱骂之中,徒手折断了四肢的骨头,把脸色扭曲的方士丢在地上。
方士双目圆睁,不断催动血引,额角的冷汗成行的留下,青筋毕露,叫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识好歹的贱/货,连主人也敢下手!玉十七娘你不得好死!”
血淋淋的女鬼们就像是见到了羊羔的饿狼,这个痛的动不了了,其他的还在逼近,爬也要爬到这里来,狠狠地咬下它的血肉!
十七垂下目光,冷漠道:“玉十七娘已经不得好死了,现在轮到你了,不是吗?”
扔掉了琵琶的美人一口咬在了方士的手臂上,狠狠扯下了一块血肉,痛的没有力气也要继续啃咬,血泪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庞。
女鬼们一个字也不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除了哀嚎,就是无止境的撕咬,似乎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发泄出她们心中的怨恨来。
“啊——滚啊——”
方士惨叫连连,可平日的折磨与压迫已让女鬼们几近疯狂,只要有人开一个头,她们的恨意到了极点,就失去理智不死不休。
十七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心中生出一股喜悦来,仿佛踩在柔软的云端之上,无比的快活,舒适的让她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这是玉十七娘的情绪,是在复仇之后的释然,怨气一丝一缕的抽离出了她的身体。
终于,方士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
女鬼们浑浑噩噩的起身,满头、满身的血污,对视了一眼之后,忽的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哭声之悲切,之不可置信,仿佛是一个人在痛苦到了极致之后终于得到了解脱。
在这绝望的哭声之中,方才跑出去的人竟又都跑了回来,一个个惊魂未定,几个侍女一边哭,一边无助的叫道:“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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