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节林暗尸惊(2 / 2)
另外两个脸上贴着黄表纸的黑衣人也在不安地扭动着,似乎要挣开一直拴在他们袖子上的草绳。
被掐住脖子的青衣人一边挣扎着一边扭过头,看见了几米外的王二,艰难地伸出手去:王二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跑上前去,甩起手里的包袱,狠狠地向黑衣人的后脑砸了下去。
黑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不动了。终于被放开的青衣人立即从腰间掏出一张黄色的符,一边念着王二听不懂的话,一边狠狠地将符贴向黑衣人的面门,然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七叔,你没事吧?”另外两个青衣人给另外两个黑衣人的面门上也各贴了一张符,转身扶起倒在地上的人。
“你们两个死幺佬!”倒在地上的年长者在两个年轻人头上各敲了一下,骂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喜神诈尸了不能跟他们拼力气,要拼罡风!活人哪能跟死人拼得过力气?
刚刚要不是这位师傅,咱们三个今天就死在这里了!”一边骂着,一边还不解气地朝一个徒弟屁股上踢了一脚。
活人跟死人拼力气?王二心头咯噔一下,果然是死人?
王二惊疑地望着他们,结结巴巴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三个人这才想起王二的存在,立马闭了嘴,一起转过头看着王二,看得王二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恩人,你又是干啥的?”还是那个叫七叔的中年人先开了口。
“我是跑路的,到处给人送信捎东西,挣点辛苦钱。”王二倒是很坦率。
“哦,一样,都是走脚的。”七叔笑笑,回答得闪烁其词。
“走脚?”王二皱起眉,指指地上躺着的三个黑衣人,“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何必这么不厚道,刚才好歹是我救了你们,你们竟然连句实话都不肯说。”王二摇摇头。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七叔斜眼看了看王二,问道:“看样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对,”王二点点头,“我是中原人,这次受一个朋友的委托,往这边送点东西。”
七叔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是信客,常年跑码头的那种。”
七叔叹了口气,坐下,点了袋烟,又招呼王二和自己的两个徒弟也靠着树坐下,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说,“既然你是外乡人,我们也没啥可瞒你的。在我们这个地界呢,说走脚,其实就是吆死人。”
“吆死人?”王二惊讶地叫出声来,指指地上躺着的三个人,“他们……真的是死人?”
“嗯,”七叔点点头,很惋惜地说道,“什么死人活人的,其实还不都是我们这个地方的苦命人。
早年出外谋生计,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外面了。人活着在外漂泊,死了总是要有个家的。这里的路你也看到了,靠车马运是拉不回来的,只能靠我们这些活人把他们一路吆回来。
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习俗,所以听见敲阴锣都会回避。刚刚想必是你跟它们对上眼了,喜神见了活人,尤其是在这样阴邪气重的密林里见了活人,很容易诈尸。
刚刚若不是你帮忙搭把手,我们师徒三个今天怕是走不出这烂木山了。
我们这些走脚的,说起来也是个走刀尖的活计,不是逼得没办法了,谁愿意干这一行?”说到这里,七叔苦笑一下,狠狠地吸了口烟。
听七叔解释了“吆死人”,王二反倒不怕了,其实都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苦命人,只不过一个送的是物,一个送的是人罢了。
王二没有追问下去,转了话头:“听说这烂本山翻过去便是卡洞坪,卡洞坪再往前就到垭拖褰了?”
“你要去垭栳寨?”三个人同时叫出声来,倒把王二吓了一跳。
“对啊,怎么了?垭栳寨邓家。”王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每个听说他要去垭栳寨的人,都是这样一脸惊疑?
王二隐隐觉得,垭栳寨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垭栳寨邓家……”七叔喃喃地念着,眉头越拧越紧,“真的是逃不掉这一场吗?”
“逃不掉什么?”王二听见七叔的自言自语,不解地追问道。
七叔愣愣地看着王二,半天挤出一句:“没啥,没啥。”王二发现七叔的手在微微颤抖。
“七叔,我们早点赶路吧,天亮之前不到卡洞坪打尖,白天又不好走路了。”一个徒弟提醒道。
“哦,对,赶路,赶路。”七叔连忙捡起地上的锣和竹棍,对王二说道,“你要是不怕,索性跟我们一路走吧,我们每次都是夜里翻烂木山,路已经熟了。”
“好啊好啊。”王二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巴望着早点过烂木山,早点到垭栳寨,早点送完货回家。
王二拾起地上的包裹,背在肩膀上。七叔望了一眼那个包裹,蓦地眼睛一亮。
“先等等。”七叔从腰里掏出一瓶水,递给王二,“这是符水,你喝一口,路上就不会再引得喜神作怪了。
王二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没啥味道,就是混着一股烟熏味。
有熟门熟路的人带着,果然好走道。王二跟着七叔他们,很快便翻过了烂木山,来到了卡洞坪。
卡洞坪是个很荒凉的村子,根本看不到几户人家。荒地上的蕨草和菟丝子倒是长得郁郁葱葱
“养女莫嫁卡洞坪,干田干土做死人。捡柴要上烂木山,挑水要下猛科坪。”王二自言自语道。
果然,那个驼背老人的话真是不假。
“怎么?你也知道这句话?”七叔停下脚步,眯起眼,似乎在回忆什么一样,“是啊,养女莫嫁卡洞坪呢……我们要在卡洞坪打尖歇脚,你跟我们一起赶了一晚上的路了,歇一天,再赶路不迟。”
“这个……”王二实在太累了,确实想歇歇,可是,他可真舍不得出住店的钱。
七叔显然明白了王二的心思,不以为然地笑笑:“那家店不收钱的,它开在荒郊野外,我们平时给店家捎点柴米蔬果家常物什,就抵店钱了。”说着揽着王二向村头那座孤零零的吊脚楼走去。
这家店的主人是个老太太,姓贺,七叔他们都管她叫娘娘,王二也就跟着他们瞎叫。
“他是谁?”贺老太指了指王二。
“路上的同伴。”七叔简单地讲了讲昨晚的经历。贺老太听完,拉过七叔,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七叔没接茬,只是用眼神示意了贺老太一下。贺老太便点点头,领着王二上了楼,安排他住下。
贺家的竹楼一看就是很有些年代了,楼梯踩上去都咿咿呀呀直响,听起来像是女人在唱戏。
王二跟在贺老太身后吱吱呀呀地走着,实在忍不住想找点活:“娘娘,您在这卡洞坪多久了?”
“一辈子。”贺老太的声音很冷淡,王二觉得很无趣。
“我听人说,过了卡洞坪,再往前走一点,就到垭栳寨了是吗?”
贺老太猛地停住了脚步,直直地看着王二,把王二看得往后退了一步。“去垭栳寨?不急,过了今晚,吃饱喝足了,再走不迟,反正你算是老七他们的恩人了,我不会收你钱的。”贺老太的声音还是很冷淡。
王二张张嘴,没说话,觉得贺老太的话里透着一股子不祥的古怪味道。
贺老太领着王二进了二楼最邮编的一间房,房间不大,但是还算整洁。
王二看到那张干净的床,忍不住就想一头扑上去睡他个昏天黑地。
贺老太指了指床,说:”早点洗洗歇着吧。吃饭的时候,我会给你把饭送上来的。“说完,关上门走了。
王二擦了把脸,倒在床上便睡着了。瓶此时此刻,贺家竹楼的另一间屋子里,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男的是老七,女的则是贺老太。
老七的脸色有些苍白,贺老太的脸则拉得比刚才更长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很久。突然,贺老太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地看向老七:”你说那个外乡人救了你们?他……怎么能有办法救得了你们?“
老七闻言,缓缓抬起头,看着贺老太,咧开嘴,笑了。
贺老太看见老七的牙齿闪着白森森的光……
王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嘴角流出的涎水已经打湿了被角和枕头。
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个什么梦,是梦见娶媳妇还是梦见吃了顿饱饭一一王二现在觉得自己快饿死了:
“谁?”王二迷迷糊糊地问。
“我,来给你送晚饭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不大,而且有些飘忽。
王二一骨碌爬起来,打开了门。门外的确是个年轻女人,女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冰冰的,好像戴了张没有弹性的面具。
这个神情冷漠的年轻姑娘把一个藤编托盘递给王二,没等他答话,就径直走进了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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