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非(1 / 2)
她眼底的湿漉骤然消散,绷起脸恢复威仪,仿佛刚才的所见只是他的错觉。
她也没答他的话,踱回几步,径自也上了马。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往回赶,但有侍卫先一步策马回去叫了太医去楚倾帐中等着。是以在他们到时,营中已皆知晓了方才的险情。后宫几人不约而同地都迎了出来,虞锦一下马就见他们迎上前。
“陛下。”为首的姜离一揖,她没顾上停。姜离清楚她的脾性,见她这个样子就知是不想多言,便识趣地闭口退到了一旁。
但他这贵君了解她,却有人不了解。一卫姓中侍颇为殷勤地跟在虞锦身旁,关切询问:“臣听闻方才出了险事,陛下受伤没有?”
“没有。”虞锦满脑子都是破伤风败血症,脚下一转正到了要转弯的地方,嫌他挡路,就又硬邦邦扔过去一句,“让开。”
卫中侍一滞,讪讪让开,虞锦抬眸一望楚倾已近在咫尺的帐子,开口就问:“太医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迎到近前的宫侍赶忙答话。女皇略微松气,揭帘进帐。楚倾看一看这前呼后拥的架势,倒停了停。
“陛下无恙。”他颔了颔首,“诸位放心,请回吧。”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出来,往他腕上一扣,就往里拽:“还有闲心废话!”她的语气愈发不善。
楚倾睇了眼扣在腕上的手,眼底闪过一抹讶色。不好再多耽搁,匆匆也入了帐去。
后宫几位被留在夜色中,寒风一刮,在心底刮出一片难言的情绪。
帐中,二人一直入了内帐。虞锦松开他,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桌边。
宫人们适才没随着出去,一时接不太清楚她到底是担心元君还是生了元君的气,上茶时连呼吸都停了。
太医的神情也极为小心,躬身上前,示意楚倾落座。
楚倾看看她,口吻亦很谨慎:“臣先去更衣。”
虞锦抬眸睇了他一眼。
眼下还不清楚他身上还有别的伤没有,这般宽袍大袖好像是不方便太医查看。她就点了点头:“快去。”
楚倾便绕去了屏风后,很快,楚休闻讯赶至。
揭帘进帐,他首先察觉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冷肃。再一扫女皇的神色,心弦便紧紧绷住。
“……陛下。”他低眉顺眼地上前,小声告罪,“陛下别跟兄长计较。他他他……久不骑射了,不免手生,绝非有意招惹险情惊扰圣驾的。”
虞锦被脑中担忧的思绪搅扰着,没顾上理他。
破伤风败血症……
这些病放到未来,一旦发病,死亡率好像依旧挺高的吧?他要是真染上了可怎么好。
楚休看她不理会,更紧张了,定住心神,垂首下拜:“陛下,您若要罚,可否等兄长伤愈……”
那是头牛哎,会不会有疯牛病?
虞锦还在出神,终于发觉眼前正有人在跟她说话,低眼看过去。
楚休一脸的惶恐。因为她近来待他们尚可的缘故,这种惶恐在他脸上早已不多见。但现下出现倒也正常――刚才的事,是太险了。
虞锦乜了眼屏风,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哥哥自己疯了不要命,跟朕有什么关系,朕才懒得计较。”
正在屏风后更衣的楚倾动作一顿,又听她继续说:“你去问问他干了什么――朕给他把野牛引开,他还敢回身追那牛。怎么的,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不能给朕留个骂名是不是?”
这话听着是跟楚休说的,但是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倾哑了哑,启唇解释:“臣是怕它冲着陛下去。”
“说得好听。”她冷笑着挪开眼,边扶了楚休一把边又道,“牛跑回来的那方向,恰能与侍卫们相逢,侍卫们不就正可以了了这险情?你说他若不是自己想送死,追个什么劲!”
屏风后又说:“那牛困兽之斗,已然疯了,非人或马能抵挡,臣怕它硬闯过去伤了陛下。”
“可拉倒吧!”女皇拍案而起,执拗地又拽楚休,“你听他这是什么话,明知野牛疯起来非人或马能抵挡,他还自己往上扑?”
楚休不知所措。
他恍惚感觉他们这就像寻常夫妻间的斗嘴,但为什么要把他夹在中间?
女皇深吸气,终于也察觉自己有点失态,铁青着脸又坐回去。
楚倾很快更完了衣,从屏风后踱了出来。他换了身银灰的寝衣,沾满血污的手也洗净了,缠了白练,整个人看起来又是那副干净雅致的模样。
她的目光冷冷地睃过他的手,语气里又是惯见的嫌弃:“包上做什么,多此一举,还得解开再让太医看!”
楚倾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白练,倒不太在意:“没什么大事,不必看了。”
女皇挑眉,冷言冷语:“不行。”
你再解锁个破伤风大礼包!
楚倾无奈,只好再将白练解开。太医也知他们从前不睦,现下更感觉到二人之间的官司,只得尽量降低存在感,不与他们任何一人出现眼神交汇。
清了伤口、上了药,又重新包上。
太医告了退,楚倾瞧瞧虞锦的脸色,看她还铁青着脸。
真生气了?
他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回想刚才躺在地上的时候,她的手在他身上东摸西摸,分明是担心更多一些。
――于他而言那种担心匪夷所思,倒是生气的样子更为正常。可两相结合在一起,还是这突然而然的生气看起来更没解释。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