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预言(1 / 2)
皇帝这晚并未留宿永和宫。
许是对郁宛那些话仍有薄怒,又或许偶尔挑起了对令妃的歉疚之情,用完膳后,乾隆便转道去了永寿宫——既要宽慰快临盆的令妃,顺便告诉她自己即将撇下她前往木兰围场的消息。
郁宛觉得乾隆爷真是个标标准准的男人,集多情与无情于一体。
好在宫里也没几个真正爱他本人的,都是爱他身份。
郁宛并不在意皇帝去哪儿,松快松快也好,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可那档子事有时候还真挺累人的。
难怪历史上龙精虎猛的乾隆爷到了六十多岁还能生出孩子,可谓老当益壮。
郁宛因为刚得了喜讯,兴奋得睡不着觉,干脆拉着几个侍女清点准备出宫的衣裳,她这趟带了好几件骑装过来呢,有墨绿的、玄黑的,还有一件火红火红镶狐狸毛的——到冬天穿正合适。
春泥见那些骑装齐齐整整,半丝褶皱也没有,咋舌道:“原来小主早料到会陪万岁爷骑射?特意新做了许多。”
郁宛摇头,“什么呀,这些都是旧的。”
只不过她在家中也穿得不多而已,蒙古人虽说靠骑射打天下,可她爹根敦自个儿就是爱犯懒的,出游都得坐车,人到中年愈发富态,更是连马背都装不下了——还怕把那些良骏压折了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然没好意思督促女儿用功,也因此郁宛虽然喜欢骑马,可骑术实在称不上精湛,以前都是由两个男仆在前头牵着缰绳,她则慢悠悠地绕帐篷转圈,跟鬼打墙似的。
春泥:……
看主子还挺高兴的,自己不得不提醒一二,“可是姑娘,颖嫔伊贵人郭常在她们多半也会同行呢,您就不怕被比下去么?”
郁宛笑眯眯地道:“随便,我又不是去争宠的。”
她只是不耐烦成日对着这四方的天,又闷又逼仄,谁受得住!
春泥:……看来小主把晌午许下的雄心壮志全给忘了,还以为她当真想挣个贵妃皇贵妃呢,哪晓得一点好处就投降了。
唉,跟了个阿斗似的主子,做奴婢的也只好听天由命罢。
许是得了皇帝勉励的缘故,七月十七日,令妃终于平平安安诞下位阿哥,序齿十四,阖宫欢悦。
永寿宫一团喜气,令妃躺在汗津津的产床上,面目苍白而疲倦,而眼睛却熠熠生辉。
苦熬多年,终得今日扬眉吐气。
侍女白梅端来刚炖好的参鸡汤,又耐心用银匙撇去碗沿上的油花,吹凉后才喂给主子服用。
令妃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虽对那荤腥气味有些抵触,可不得不打起精神滋补身体。
白梅劝道:“可惜陛下明日就要出宫了,不能多陪伴娘娘几日。”
令妃面上淡淡,“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我自个儿还更轻省些。”
反正也不是头一遭坐月子了,用不着旁人叮嘱,她也知道哪些忌讳。
话虽如此,白梅终究有些遗憾,“陛下这趟去木兰大半带的都是新人,犹以蒙古嫔妃居多,倘若其中哪个得了青眼……”
令妃好笑,“你一个丫头,操心得倒比本宫还多,要说炙手可热,眼下多贵人不就是?”
“奴婢忧愁的正是这个呢,”白梅小心翼翼觑着她,“多贵人刚入宫便如此盛宠,设若哪日怀上龙胎……”
“那也是她命中注定,与本宫何干?”令妃眼底波平如镜,“只要她肯安分守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要不是为了先皇后,根本她也不想争宠——后宫就像个天然的大漩涡,卷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平安终老的。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要报仇,就得先地位稳固,等积蓄够足够的力量,才能与那人抗衡——比起宠爱,她更需要的是孩子,再年轻貌美的嫔妃也有失宠的一天,可皇嗣总是多多益善的。
令妃沉寂片刻,涩声道:“等出月之后,你再去向林太医讨些那药来罢。”
白梅大惊,“娘娘,您不能再这么胡闹了,那药吃多了很是伤身呢!”
令妃不耐烦,“让你去你就去,我是主子你是主子?”
白梅也无法了,深知自家小姐外表驯顺,可内心甚是执拗,千锤万凿不动摇,打从三年前向林太医讨了那方子起,便已经是条不归路了。
偷眼看了下壁上挂着的女子画像,画中人音容宛在,姿貌若仙,仿佛顷刻便要羽化脱尘而去。
她不知自家主子对着先皇后的遗像许下何等宏愿,可必然是一件极艰难困阻的大事,何必自苦至此?
白梅将空了的汤碗撤下,待要送回厨房,忽又想起,“娘娘,咱们是否也安排个自己人随驾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