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渡念(二十七)(1 / 2)
华灯初上,百乐门亮起霓虹,一串串小灯五颜六色,犹如彩虹高悬在灰壁建筑物上。夜上海的芳菲飘荡在靡靡之音里,除此之外还有门口的花蓝以及高举镁光灯的记者们。标语口号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散落四处的红黄绿纸已被收拾干净,换成红毯迎接商界大亨、司令大帅、政机要员。与其说这些大人物来参加华商会,还不如说是来观看宋绍勋的表彰仪式。此次宋绍勋替政府筹集军资,还为日军停战协议做出不小贡献,国民政府颁发其荣誉勋章,还委任他为督署咨议。
有国民政府的撑腰,宋绍勋在上海滩的地位已不可动摇,偏偏沈维哲咽不下这口气,明面上弄不倒,暗地里非要恶心死他不可。如今国民政府的腿抱不上,沈维哲只能去抱日本人的腿,其实他是不乐意的,日本鬼子一板一眼,完全不是他的调调,他是逼不得已才抱上的,这全都要怪宋绍勋。
车驶到路口时就不动了,去参加华商会的人太多,汽车连成长龙。堵在路上的片刻辰光颇为无聊,沈维哲又开始打起司妍的坏主意,两眼贼溜溜地往她身上瞅,忍不住了便把手搭在她腿上。
“我说你和宋绍勋到什么地步了?睡过没?”
他一开口就是下三路,司妍都不屑于搭他话。沈维哲见状不由恼羞成怒,心想宋绍勋治不了也就罢了,连他的女人都敢瞧不起他。他,沈维哲还没轮落到这个地步!
沈维哲越想越气,突然揪住司妍头发,将她的头狠狠砸到车窗玻璃上。“嘭”地一下,把司机都给吓着了。
“放聪明点,你眼下在我手里!”
沈维哲瞪圆怒目,依然紧揪着司妍头发不放。司妍面无表情,犹如戴着张无喜无怒无悲的面具,不管他怎么放肆,她都直勾勾地看着他。渐渐地,沈维哲心底起了丝寒意,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想起月清说过的话,思量着司妍是不是那个更厉害的鬼。
沈维哲不放心,摸下司妍的脸颊,暖的,她的手也是暖的。这触感与常人无异,所以她不是鬼。沈维哲暗松口气,端正地坐回原位且警告她:“别轻举妄动,你朋友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你。”
话落,车终于动了。
车窗玻璃上映出两抹影,穿得人模狗样的沈维哲旁边坐着具焦黑骷髅,骷髅牙骨动了下,似笑非笑的样子。
约过三四分钟,车停在百乐门前。记者们蜂拥而至,高举镁光灯朝他们一阵拍。每每这时候,沈维哲格外光鲜,他长得登样,打扮得油头粉面,还懂摆什么姿势入镜头。凡是报纸上登出他的照片,有些不懂世事的女孩子特意剪下来收集成册,有几个还登门拜访。
这回下车时,沈维哲故意卖会儿关子,在车里侧过三分脸——他最好看的模样,待时机成熟,他很绅士地牵起司妍的手,与她一前一后下了车。
众人小声哗然,有几张脸很是惊诧,因为今天宋绍勋来时无女伴,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女伴被沈维哲抢走了。
沈维哲的眼从他们脸上扫过,收获不少稀奇表情。他心里腾起莫大的满足感,轻飘飘地把司妍紧搂在怀。
司妍很听话,与沈维哲照完相后就挽着他的臂弯上二楼,恰好这时候一只白鹦哥趁乱飞了进来,轻稳地落在梯柱圆顶上然后朝司妍瞅了眼。
司妍与它互递眼色,接着与沈维哲入宴会厅。宴会厅里人声鼎沸,司妍一眼就看到了宋绍勋,他穿着黑西装,里面是白衬衣,白衬衣的领口处系着黑蝴蝶结,按洋人的叫法为领结。
宋绍勋在与位将军模样的人聊天,当他看到司妍时笑容就僵硬了,显然是有些吃惊,但又不算在意料之外。沈维哲得意洋洋,他微抬下巴,手摆在司妍腰上用力一搂,司妍踉跄半步跌到他怀里。
宋绍勋以眼角余光瞥见了,他彬彬有礼结束谈话,而后向沈维哲与司妍走来。宋绍勋依然很有风度,不过他幽暗深邃的眼睛里隐藏着怒火,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司妍一眼便知。
“沈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我宋某之福啊。”
宋绍勋礼貌寒暄,说话他就把目光移到司妍身上。
“这位小姐真是神女在世,不知如何称呼?”
他就像第一次见到司妍由衷赞叹道。沈维哲一听心里不爽,今晚司妍是他的,凭什么要听宋绍勋油嘴滑舌。沈维哲掐下司妍的腰肢,示意她不要理,哪知司妍根本就不听他的话朝宋绍勋莞尔道:“司妍。”
话落,她挪开扶在腰上的手向前走半步,几乎要贴上宋绍勋。
“宋先生赏光与我跳支舞如何?”
她的目光犹如袅袅丝烟与宋绍勋的眼神缠绕。宋绍勋不假思索,回她:“求之不得。”而后就拉住她的手走向舞池。
宋绍勋的第一支舞万分瞩目。他跳得是探戈,舞姿英挺,犹如行军号令。司妍与他的默契不言而喻,似乎以这支舞告诉众人,他俩才是一对。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瞬间,沈维哲就成了笑话,他孤零零地立在旁边被无数眼盯着,他见每双眼里都带有嘲讽,笑他被司妍与宋绍勋摆了一刀。
沈维哲把酒杯里的威士忌灌进嘴里,咕嘟咽下之后,挥手叫来跟班。
“去把那个女人做掉!尸体扔进黄浦江!”
跟班点头,转身出了宴会厅。终于,沈维哲感觉好些了,但看到宋绍勋与司妍又郁闷起来。
宋绍勋对沈维哲了如指掌,一个旋身他把司妍拉近,在她耳边轻问:“他做了什么事?”
司妍顺势以背贴在他胸膛上,一边迈着舞步一边说:“他把菲儿绑了,不过没关系,会有人去救的。”
“哦?”
宋绍勋颇为意外,似乎没想到司妍有这么大本事,能找到沈维哲的窝。
“要不要帮你?”宋绍勋不放心。
“不,我们只要看着他就好。”说着,司妍旋起舞步,随曲终的重音落到宋绍勋的怀里。
沈维哲气得脸青,冲到阳台抽烟。他眺目望去,跟班已经开车走了,有只白鸟跟在车后。这只鸟未让沈维哲起疑,他满心思量着如何整死那对奸、夫、**、妇,想得都入神了。
白鹦哥一路跟着小汽车来到码头仓库,沈维哲与日本人做棉纱,想来这是他第二个落脚点。
萧玉对沈维哲全然不感兴趣,在他眼里沈维哲就是地痞无赖似的人物,仗着家中有人做官就横行霸道,真要弄掉他易如反掌,但这回萧玉不想出手,因为他杀戮太重,再犯几条人命,阎君定不会放过他,到时他会被关进笼子,浸入油锅里炸个透,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再也见不到司妍了。
萧玉思量半晌,还是少杀几个人为妙,他打算悄无声息把菲儿救走,可是看到那伙人打开库门,菲儿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他不由愣住了。
“老大说了,把这女人扔进黄浦江里,你们几个手脚快点。”
跟班吩咐完就跑去抽烟。几个瘪三围上菲儿准备动手时,忽然一阵怪风从他们脑后刮过,接着他们全都倒在地上。
白鹦哥冒了出来,撅着屁股一摇一摆地走到菲儿身边,以鸟爪轻轻抓了下她的脸。她快不行了,脸比纸还白,鼻子里滚出哼哼,像是**。
萧玉对菲儿感觉很平淡,然而这一时候,他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突突地跳着,每跳一下针刺般的不舒服。
这么多年,菲儿是头一个照顾他的女人,虽然她喜欢打麻将,但只要他在时候,早上热腾腾的大饼油条,中午三菜一汤,还有晚上炖的大肘子不会少。受尽司妍的冷漠,能在她身上找回来,即使不相同,可也让他觉得自己是受到关爱的。
想着,萧玉觉得必须得做些什么,他以鸟爪推推菲儿,菲儿终于睁开眼,她看见白鹦哥,呜地闷声哭,两手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
菲儿生无可恋,哽咽得似要断气。萧玉见状就明白靠她自己走完全不可能,于是他拿脑袋蹭着菲儿的脸颊,像是在为她拭泪。
“别哭,我救你出去。”
白鹦哥竟然说话了!而且像是萧玉的声音。菲儿咯噔一下,收住了泪,随即露出惊恐的模样。
“以后和你解释,再不走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