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正厅内,嫽婉仪眉心拧起,眼下泛青,在看见戎骄糜那张酷似乌苏王的高鼻大眼的面容时,她失手打碎了杯盏。
瓷片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汤色微黄的茶水汩汩流动,婢女连忙上前收拾。
“姨母好!”戎骄糜单膝跪地,将右手放至左肩行礼,笑容真挚。
他从小就知道少嫽姨母代替他的母亲和亲大魏的故事,来长安之前被细细叮嘱要尊敬厚爱少嫽姨母。
这位姨母和他的母后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明艳生光的美人。
只不过少嫽姨母的打扮完全成了大魏妃子的模样,金丝步摇,华光锦缎,穿成这样肯定不能骑马。
盯着嫽婉仪料子细密顺滑的裙摆,戎骄糜不免思绪纷飞。
带着荷香清甜的冰蓝色襦裙美人的娇靥仍在眼前,戎骄糜棕色的瞳孔晶亮,舔了舔下唇。
嫽婉仪用手紧紧地扒着桌案,稍显青涩的乌孙小王子和随行官员身上有着故国的气息,往事如同一串连珠箭唤起她心底不堪的回忆。
少嫽和戎骄糜的母后子琵同是乌孙公主,但只有子琵得到了年轻有为的骑将易渠糜的爱意。
看着心上人和姐姐谈情说爱,少嫽哭着把感情藏在心底。
十八年前,乌孙国和大魏交战后惨败,大公主子琵被乌孙王送往大魏和亲。
少嫽以为她终于有机会了,却没想易渠糜不声不响地潜入长安,把已经成为皇帝后妃的子琵抢了回去。
皇帝和乌孙王震怒,易渠糜索性杀了乌孙王自立为王,还把子琵册立为王后。为了让大魏皇帝息怒,易渠糜又将少嫽以公主的身份送去和亲。
被心爱的男人当作棋子,少嫽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又服下让女子绝育的红花汤以示决心,却丝毫没有撼动易渠糜的命令。
易渠糜还和子琵牵着手来到染了风寒卧榻的少嫽的床前,劝她为了乌孙国委屈一下。更何况大魏皇帝坐拥江山,若能成了他的宠妃,比在乌孙国当一个公主快活得多。
榻上虚弱的少嫽望向易渠糜浅棕色的眼睛,他的眼底溢满了对子琵的爱意,就连子琵早已生下了皇帝的孩子都全然不放在心上。
“姨母,你怎么不说话?”
戎骄糜半晌没等到嫽婉仪说免礼,他自顾自地站起来,坐到江以衎身旁,吹了吹碧青色茶盏里的茶叶,咕噜咕噜地喝茶。
嫽婉仪按下心绪,视线转动。
子琵和皇帝的孩子、子琵和易渠糜的孩子都在她眼前。一个瞳仁乌黑,一个瞳仁浅棕;一个清冷矜贵,一个活泼桀骜。
江以衎和戎骄糜的对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和江以衎一样,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骨子里的骄傲被蚕蚀,嫽婉仪猛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戎骄糜莫名其妙,“姨母怎么走了?”
江以衎知道嫽婉仪在乌孙国的往事,她数年来把他当成同命相怜的苦友,每到新年都喝得酩酊大醉跑来桦宫大哭一场。
江以衎漠然置之,他不觉得情爱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更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让自己受委屈。
若他是少嫽,他会先杀了易渠糜,再杀了子琵。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挥舞,戎骄糜的声音传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的?”
江以衎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向戎骄糜,他不仅想杀了易渠糜和子琵,还想灭了乌孙王族。
以报子琵在他身上种噬心蛊之仇。
戎骄糜蓦地打了个冷颤,面前的年轻男子和他是一母所出,可以算作他的哥哥。
但不知为何,看着江以衎俊美的面容时,他总觉得江以衎比长相狞恶可怖的人还令他害怕。
好像察觉到了一丝肃杀之气……戎骄糜悻悻地收回手,捧着茶盏饮茶缓解心头不宁。
八月一日,皇帝寿诞,万里江山匍匐在天子脚下,拜贺之声响彻苍穹。
盛大的鼓乐开启了傍晚的宫宴,雕梁画栋的宣德殿里,妃嫔朝臣依次贺寿,来觐见的各国使臣献上尊贵贺礼。
四皇子江焕被豁免了幽禁的责罚,他转动着手中的流光杯盏,一双深沉的眼睛不经意间打量着江以衎。
江以衎是从他的蝮蛇惹祸事件中得利最多的皇子,他潜意识里怀疑江以衎。
再加上疯傻了的迟祺脸上身上烂掉的那层皮肉,仔细看很像是被他养的白蚁噬咬而成的。
他记得迟祺问他要过白蚁投放至江以衎的桦宫,他疑心是江以衎在报复迟祺。
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而江以衎正受皇帝赏识。对于这个长年因生母身份被冷落、一朝崛起的五弟,他需要谨慎地对待。
江以衎察觉到宴席间数道目光探究地停在他身上,但他淡然平静,毫不在意。
只是女眷坐席中赵姝姝的眼神让他极其厌恶,她就像饿犬看见了食物,满脸垂涎直想往上扑。
江以衎心生厌倦,想这冗长的宴会早些结束,他实在听够了一群人轮番给皇帝说奉承话。
一队穿着清凉舞衣的美人扭着腰翩翩入殿,鲛绡挥动,笙乐起奏,歌舞曼妙。
赵姝姝扭着脑袋想透过舞女去看江以衎,她一颗接一颗地吃葡萄,荣贵妃没有骗她,江以衎果真长得极好。
他面如冠玉,贵气天成,身姿挺拔高瘦,气质沉着从容,是她很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