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山关下(1 / 2)
雪终于停了,北风吹不过北山关的传说是真的。
不仅北风吹不过,就连那草原大漠上的鹰隼也飞不过。
这座杀气太盛的关卡,早已经成为了飞鸟的绝地。
夜半三更,过北山关前,秦越又出去了一趟。
云朵看着被他扔在马车边的鸟兽血肉,只得赶紧利落地收拾了起来,心里却暗自担心。“荒城一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走得出来。”
转头她又暗自吐槽道,嘿嘿,这个傻小子,还真以为这事是我干的。老娘要真有那本事,早就逮着你小子当猴耍了。
寻思中,她对这个叫秦风的傻小子,莫名中多了几分悸动。
不得不说,云朵是个天生的丫鬟,做起这些家务事来,远比她杀人更加地擅长。
不多一会儿,干净利索地将这些肉食,一一剖干净,就地抓了一把雪,将手上的血渍擦洗干净之后,又从车厢里抱出一个木箱子,从路边的岩石旁边,敲掉几块大的雪块,塞进木箱,再连同这些肉食一股脑地塞了进去,再将木箱扔到马车上,这才拍了拍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又跺了跺脚,浑身感到了几分暖和,方才一脸正色地朝着秦越问道,北山关估计会有所动作,咱们怎么办?
秦越盘着腿,转过头撇了她一眼,目光有些迷茫,但很快又闪过一道光,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才答道,“咱们是赶路的人,管那么多干啥,直接去云间客栈吧。”
说罢,又瞅了一眼身边的秦风,唏嘘道,这小子亏得太厉害,我们得耽搁几天给他补一补。
云朵听了他这话,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道,难不成,你还真想收他当弟子?
秦越闷哼了一声,不愿意再理睬她。
每一次的夜杀之后,他的浑身上下都很不带劲,感觉又死去了一回。
云朵见他脸色难看,只得将还带有几分温度的兽血递给他。秦越厌恶地接过云朵从那些尸骨上用竹管导流下来的血水,强忍着内心的呕吐,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自从秦越醒来之后,只有这沸腾的兽血,才能压制住他内心的狂躁。
刚开始的时候,这是云朵想出了的一味药。
那黑衣人曾说,“嗜血者以血食之,方能保命。”
她一试之下,还真灵。
可惜这段时间以来,这快成了秦越挥之不去的噩梦。但他又不能不这么去做,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杀人。
他若真发狂了,指不定这丫头第一个会被他杀死。
因为她定会,拼了命地阻止他。
正如秦风的暗杀,也从来不准他出手一样。
一旦再次沾染上人血,他就不会再是他。
擦干嘴角的血渍,秦越安静了下来,那双杀人而又刻画木刻的手,也不再颤抖。见他又拿出了刻刀,选了一块木头,又雕刻了起来。
云朵竟然有些痴迷。
她喜欢上了他雕刻那木头人的样子。
专注、忧郁、灵巧,这一刻这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从那闻之色变的杀人狂魔变身为巧夺天工的艺术大家。
每一个少女心中都藏着一个痴迷的少女梦。
云朵也不例外。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希望她的人生也能像云彩一般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长生天说,当你爱上一个人,那这个人必定是骑着白龙马而来的灵魂使者。他将注定改变你的一生。
她不知道她的人生今后将会又怎样的境遇,但她知道从他当上他的暖床丫鬟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已经改变。
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认命。尽管从一出生她就只是别人的附庸。她能活下来,是因为狼牙的骑兵向来信奉不杀妇幼,这是他们的财富。
只有傻子才会跟自己的财富过不去。
所以她幸运地活了下来。
她从小就向往云朵,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被人一块铜板的价格,买了下来。买来她的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告诉她要想活下去,就得学会杀人。杀人很简单,就像杀羊羔一般,一刀就学会了。
可当第一次杀人之后,她才知道她的话是骗人的。
她为此大病了一场,差点没有活过来。
是她威逼着一群人,连夜追杀她。
她为了活下来,不得不逃,不得不在逃的路上再次杀人。
等她杀光了这群追杀她的人,她信了。
杀人果然很简单,就一刀。
那个人跟她说,秦越是个杀人狂魔,他杀光了一座城。
她不信。
草原上的牧民,都是游牧民族,一座蒙古包,才养活多少人?而他却杀光了一座城,换成是牛羊的话,那该有多少只牛羊,如果放逐出去,只怕要跑满吉木措周边的半个草原吧。
可当秦越醒来的那晚,他疯狂地杀光了那森林里的一切能够跑动的野兽,引来了漫天的秃鹰,为之厮杀和争斗。
那铺天盖地的冲天杀意,吓得她第一次尿了。
她第一次想逃,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他朝着她嘿嘿一笑,一头栽倒了下去。
她却连拿刀捅他几刀的勇气都没有。
等到他让她砍光了那座森林里抱大的树木,劈成一块块木头堆上马车,他开始雕刻那木头人,她又才信了。他果然如她所说,是个杀人狂魔。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手法很粗劣,跟这草原上劈柴的大叔差不多。但日子久了,跟他杀人一样,成了艺术。她只在那黑衣人用的香水盒子上,才看见过如此精湛的手艺。当然除了那双他还没有刻出来的眼睛。
他这个人的性格阴晴不定。有时候像个大叔,有时候又像个未长大的孩子,有时候又仿佛这世上不该有他这种人。他愤世嫉俗,骂天骂地,把这天下人都诅咒了一番。
可大多数时候,他又可以作诗、也可以唱歌,还神神道道地念叨着,风就是刀,刀就是风。刀跟着风走,刀也就成了风。
他跟她说,这杀人跟杀畜生一样,从来都是一个手艺活。得讲究怎么好看、怎么快得不让人痛苦,就该怎么去杀。
很快,她又信了。
在与那小子的反追杀中,她的刀感觉到了风。
风是一种奇怪的味道,又像极为调皮的小精灵,它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又在你目瞪口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尝试着去接近风,去感知风的存在,去触摸风的轨迹。很快,她发现她的刀,比之前更快、更准了。
尽管她的心里对秦风有几分悸动,这小子在擦洗之后,竟然比大叔还英俊。但她不喜欢他,因为他那双眼睛跟大叔太像,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不希望这个世上已经有了大叔这样的人,又多一个跟大叔一样的杀人狂魔。
她暗自打定主意要阻止秦越收他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