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1 / 1)
“殿下,顾之礼此人……值得信任吗?”鹿宁始终想着顾之礼的故事,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 羽枫瑾没觉得唐突,反而斟酌再三后答道:“顾氏父子在朝中的名声一向不好。二人看上去一脸和善,却是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之徒。而且二人冷漠且无情,过河拆桥、倒打一耙之事常有。鹿帮主和他们合作要小心些,不要被他们利用了。” “多谢殿下提醒,不过我早已拒绝他们了。”从他口中得到确认后,鹿宁看着窗外更觉失神: 如果顾之礼说的故事是真,那二人用此来拉拢自己的目的何在?被皇上发现了他们就是死路一条,难道真有让他们不顾性命的巨大利益吗? 如果故事是假。顾氏父子又为何会找到自己,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自己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 “如果想不通的话,也不必太过勉强。事情早晚会露出眉目的。鹿帮主还关注身边的人吧,别让他们背着你再与张刘二人勾结。下次或许就没这么幸运了。”或许是看出鹿宁的困惑,羽枫瑾心有不忍地劝诫了一番。 鹿宁脸上扫过一抹愧色,轻声叹道:“殿下说得极是!我这个少帮主御下无方,才会屡屡出岔子,不但害了自己还险些连累了殿下,真是过意不去……” 看着她失落又指责的样子,羽枫瑾不知怎么了,竟脱口说道:“那不如这样吧。如果鹿帮主肯立下誓约,下次不管下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你都不会再突然消失。那本王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你我往日的恩怨也算两清了,如何?” 鹿宁猛地一怔,看到他一脸善意,也终于有了笑意:“好,一言为定!这次,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再离开了!”说着,她向羽枫瑾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小指。 看着她纤细白腻的小指,饱满的指甲莹莹如玉,羽枫瑾不觉心中一荡。继而,他也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指,与她的小指用力地勾了勾。 这一举动让马车中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二人也开始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羽枫瑾如东道主一样,为她介绍着盛京。又贴心地向鹿宁询问着南疆的人土风情。 而一提及南疆和以往自由自在的日子,鹿宁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滔滔不绝、妙语连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闪闪发亮。此时的她和平日里端庄威严的少帮主不一样,俨然恢复成一位天真娇憨的十八岁少女。光是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羽枫瑾的唇角已不知不觉地微微扬起。 马车不紧不慢地到了庄楼门口。燕荣刚一打开车门,鹿宁就从车上跳下来,从燕荣手中接过雪绒马的缰绳并道了谢,就往庄楼里走去。 “鹿帮主。”羽枫瑾忽然挑帘探出半个身子,在她背后叫道:“鹿帮主,如果你方便的话,明日正午在潇湘别馆见,咱们不见不散!” 鹿宁翩然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好,不见不散!”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朱门里,一身红色的骑装好似一团火,在羽枫瑾的心里灼烧。仿佛她是从梦里走出来,如今又要走回梦中去了。 而羽枫瑾却被尴尬地留在现实,不得不细细回想今日的所作所为:听到鹿宁跟着顾纪昀出城时,自己什么都没想便跟燕荣追了出去。现在想想,这些行为实在有些欠妥,他后怕之余还有些自责。 “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先告辞了!”阮浪跳下马来,向羽枫瑾抱拳拱手作别,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不是在监视本王吗?既如此,你若现在离开,王璟岂不会怪你失职?”羽枫瑾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阮浪垂首敛眸,拱手道:“身为御守司衙役,卑职唯有听命而已。有触怒殿下的地方,请殿下责罚!” 羽枫瑾却淡淡一笑:“既然是奉命行事,本王就怪不到你头上。”说着,他从马车上款款走下,指了指身后的潇湘别馆,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你也别走了。本王会在这里休息,你要继续监视到里面坐坐吧。” 这话让阮浪猛地怔住,他呆呆地目送着羽枫瑾离去,却不知是不是该把他的话当真而进退两难。 幸好燕荣一步跳过来,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笑道:“走吧,我请你喝酒,顺便介绍几个美女给你认识。” 阮浪心中万般犹豫,不知燕荣是在调侃还另有意图。 燕荣继续劝道:“放心吧,我燕荣虽然是个浪子,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喝酒就是喝酒,绝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听燕荣这样一说,阮浪稍稍放下心来,也不再推辞:“既然如此,我再推辞下去便不识抬举。不过家中妻子管得紧,咱们只管喝酒美女就免了吧!” 燕荣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威风凛凛的阮大人,竟还是个惧内的。好!就听你的!咱们今天只喝酒,不看美女!” 贝小贝将二人引到包厢内,在燕荣的招呼下,一桌丰盛的酒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对于如此盛情款待,阮浪有些傻眼。燕荣起身为他倒酒,他也忙起身举杯去接。二人执杯互敬,对饮了三杯才作罢。 几杯酒下肚,阮浪一抹嘴,脱口赞道:“都说潇湘别馆的酒天下一绝,今日才有幸尝到,果然名不虚传!” 燕荣好奇地问道:“平日没少见你陪着王璟来啊。他没请你喝过酒吗?” 阮浪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打圆场:“平日我们陪着指挥使来都是公事公办,需得打起精神必须滴酒不沾。” 理由有些牵强,阮浪自己都有些心虚。好在燕荣识趣地转过了话题:“那不当值的时候怎么不来?这里对寻常百姓来说,自然是望尘莫及,对御守司来说应该不贵吧!” 阮浪喝了一口酒,尴尬地笑了笑:“俸禄还行,可妻子为人比较仔细,我也不敢花钱大手大脚!” 燕荣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举起酒杯赞道:“真是难得的好男人!来,我再敬你一杯!” 也不知是酒的效力发挥了作用,还是被燕荣的热情所感染。阮浪很快就卸下了钢铁般的心房,与他执杯相敬、开怀畅饮起来。 酒过五味后,燕荣却忽然叹了口气:“哎,真是可惜啊!” 阮浪一怔,笑着问道:“像您这样在王爷面前是红人,又有诸多红颜知己,不知燕爷在可惜什么?” 燕荣将一条腿放在凳子上,大剌剌地说道:“我不是为自己可惜,而是为阮大人可惜呢!” 阮浪心中更奇,便放下酒杯继续问道:“哦?不知燕爷为我可惜什么?” 燕荣醉眼看着他,故作惋惜地叹道:“一想到阮大人一身好功夫,为人正直忠义、又痴情专一,却跟着王璟那种人,就觉得甚是可惜啊!” 阮浪脸色微变,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解释道:“王璟在外人眼里可能是个纨绔子弟。可他不但是我的同乡,还是命中的贵人、救命的恩人!若没有他,我根本不会进大名鼎鼎的御守司……” 燕荣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忽然哈哈一笑:“阮大人果然懂得知恩图报。不过,你可知上一任监视翊王殿下的衙役,下场是如何?” 阮浪立刻绷紧神经,却不动声色地说道:“知道,他……下落不明。”他思忖了一下,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词。 燕荣仰头喝干一杯酒,又话锋一转:“既然你知道那人的下落,还听从王璟的派遣继续跟踪殿下,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阮浪缓缓地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燕荣一拍他肩膀,借着酒意叹道:“如果你与王璟只是普通的上下级,他这样做无可厚非。可你们既然是同乡又是发小,他这样对你可就不厚道了!” 阮浪低垂着眼睑,脸色有些难看。缄默了许久,他才说道:“这件事我和燕爷倒有些不同看法。越是艰难的事交给我,越说明他信任我。如果翊王殿下碰到这样的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你而是旁人,你不会觉得失落吗?” 燕荣摸着鼻子略一沉吟,然后笑道:“艰难和要命可不一样!如果殿下知道这件事可能会送命,他绝不会让我去做。对他来说,没什么比兄弟的命更重要!” 说完,他自斟自饮一杯,看着阮浪脸上的表情甚是得意。阮浪一怔,细细琢磨着燕荣的话,猛然呆住了:燕荣的这句话,好像一根鱼刺,让他如鲠在喉。 他忍不住扪心自问着:自己在王璟那里算是兄弟吗?不,更确切的说,自己只是他的一个跟班吧!虽然自己视他为兄弟,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他从始至终都明白这个事实,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阮浪沉默着连喝了几杯闷酒,脸上有了微微的醉意。珠帘被挑开,几个花枝招展的歌姬走进来,和燕荣打情骂俏了一番,又陪着他喝了几杯才翩然离去。 阮浪抬起醉眼看向燕荣,提壶为他斟酒一杯,忍不住问道:“燕爷,有一事我也没想明白,还请燕爷指教!” 燕荣双手执杯回敬他,呵呵笑道:“好说,好说,阮大人但讲无妨!” 阮浪蓦地抬头看他,忽然正色问道:“既然殿下早知道我在监视他,为何他迟迟没有对我下手?” 燕荣勾起嘴角,别有深意地说道:“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我了。我不是殿下,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不过,你日后监视的日子多了,大可以自己去体会,或者也可以亲自去问他,我想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阮浪皱起眉头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既然殿下知道我在监视他,为何还继续纵容我?可之前的人却早早被下手除掉了?” 燕荣抱着酒壶猛灌一口,幽幽说道:“或许因为阮大人和那些人不一样,所以殿下对你也与别不同吧!总之,殿下的问题我一概回答不了,如果你对我有疑问,我倒十分乐意解疑!” 阮浪苦笑着看他,觉得这个燕荣虽然有些不羁可为人豪爽,和他喝酒倒也十分惬意,便摆摆手不再问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