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浴血峥嵘能屈伸(二)(1 / 1)
燕荣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听闻蓝钰在边疆又立了战功,皇上刚刚对他大嘉封赏。阮浪毕竟曾是蓝将军的亲戚,你这样对待阮浪,若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不高兴了!更何况,蓝钰可不是个善茬,他若知道你对阮浪下死手,说不准又该杀回来了!」 说着,他向王璟拱手拜别,便跳上马背扬长而去。 王璟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连连变幻。 他对阮浪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折磨致死。可蓝钰手中紫玉鞭的滋味,他每每一想起,身上每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就开始隐隐作痛。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璟,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蓝钰打心眼儿里惧怕! 「平四。」王璟强做镇定地吩咐着:「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把阮浪放了吧!」 「是!」平四大喜过望,立刻转身奔进门去。 他健步如飞地走在诏狱肮脏恶臭的长廊上,沿着越来越腥臭的味道,和渐渐浓郁的死亡气息,才到了阮浪的牢房前。 这里堪称诏狱的地狱:被关着罪大恶极,永不会被赦免的人! 只要被关进这里,等着他们的除了无穷无尽的刑罚折磨,就是在饥寒交迫之中慢慢等死。 死在这里的人,连尸骨都不会有人来收。就会把新的犯人关进去,让他们与白骨为伴。不过,这算是幸运的。 有时,运气不好的犯人被关进来时,同囚的是一具正在腐烂的身躯。 「阮大人!你自由了!」平四打开上了七八锁的牢房,踢开一块块早已钙化的白骨,才在一片恶臭的稻草上找到了濒死的阮浪。 他抓着阮浪的两条胳膊,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搭,转身往外走去,口中还不忘念叨:「阮大人,你再撑一撑!我立刻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 「我……我自由了吗?」阮浪张了张干裂的双唇,发出沙哑的声音。 「没错。是燕统领及时前来救了您!」平四如实说道。 「怎、怎么会?王璟怎么会放过我?」阮浪入堕梦中,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想让你死,可他更怕蓝将军手中的紫玉鞭!就不敢再为难你!」平四说得咬牙切齿。 「原来……是夫人在天之灵,救了我……」阮浪说完这句又晕了过去。 平四带着他走出诏狱,送上一辆马车,车夫刚要离开,阮浪突然又惊醒过来。 他拉着平四的胳膊,用急迫又干涩的声音说道:「王肃就要回来了!我们必须尽快破坏他们的联盟!一旦他们重新结盟,王璟将不再惧怕蓝钰!我们……都没有活路了!」 阮浪别这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彻底昏死过去。 「你放心吧,阮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平四跳上马车,直奔家而去。 天地间,泛起的薄薄寒烟,缭绕在紫微城。路边的梧桐,已是枯黄衰老之像。 平四在礼部尚书府门前下马,向守门人报上姓名。很快,便有小厮出门引着他进门。 等平四捧着一本册子走进大厅时,刘容显然已等候多时,堆笑的脸上,隐隐有一丝不耐烦。 平四一拱手,毕恭毕敬地解释道:「刘大人,今日本该前来的衙役突然身体不适,所以我给您送来了!」 刘容端坐在上位上,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茶,将茶盏递给一旁的小厮,才从平四手中拿过册子。 他一边翻着册子,一边淡淡道:「知道你们御守司忙,下次来不及送来,我就派小厮去取,也不必那么麻烦!」 话音刚落,刘容立刻双眼圆撑, 缓缓站起身子,浑浊的双眸染上一抹怒色。 身旁的小厮小心问道:「少爷,可有什么不对吗?」 刘容看着平四,强忍怒气问道:「怎么这个月的钱和账本上的对不上啊!似乎少了一半!」 平四脑中过了一遍阮浪的话,便打起了官腔:「我们指挥使说,虽然刘大人献上富户的花名册有功,可毕竟出力的是御守司。承担风险的也是我们,刘大人这是空手套白狼,所以就委屈您一下了。」 刘容怒目瞪视着平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他七我三,如今我却仅剩一成。王大人这样做,不太讲究吧!」 平四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刘大人,以现在王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从指缝里露出的富贵都比这个多。实不相瞒,王大人也是念在刘大人虽然身为皇亲国戚,可财路并不广,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的。说白了,他这是在为您敛财,好让您积累点养老钱。我劝您还是见好就收吧!」 刘容脸上肉微微跳了跳,咬牙道:「好一个见好就收啊!难为王大人如今风光无限,还能为我着想啊!」 平四微微一笑,向他躬身一揖:「刘大人知道我们指挥使的苦心便好。御守司还有事要忙,小的就不打扰了!」 「慢走不送。」刘容当着平四的面,将账簿和银子都丢在一旁,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再无来时的客气与体面。 而小厮将平四送出门时,也没了方才的好脸色。 不过平四好不放在心上——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离开刘容府邸,他跳上马背又奔向这条街的另一头。 这里人声鼎沸、车马往来、红绸招展,与整条街的肃静显得格格不入。 仔细一看,才知道,正是双喜公公在乔迁新居。忙里忙外的奴仆、前来贺喜的宾客、装满贺礼的马车,将这条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 平四拨开人群走到门前,向守门人报上姓名。家中管家立刻将他引进门去。 即便双喜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却也不能在御守司的面前摆架子,这点道理,他手下的仆人不会不懂。 穿过一座精致如画的大花园,就来到双喜公公风雅工整的书房。今日他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袍,上面用金线绣着蝙蝠和青松。腰间一条缀满玛瑙的腰带,将他肥圆的肚子勒成上下两截。 他坐在一张紫檀的太师椅上,白胖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与以往在渝帝身旁的卑躬屈膝不同,今日的他接受着众人的拜贺和祝福,宛如天子临朝。 「恭喜公公,乔迁新居!」平四走上前去,恭恭敬敬施一礼,然后奉上一个卷轴,说道:「御守司今日来公事繁忙,王大人脱不开身,特地命小的来送上贺礼!」 「御守司给皇上办事,指挥使日理万机还不忘咱家,这是咱家的荣幸。」 双喜公公向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将卷轴呈了过来。 看着双喜公公慢慢展开卷轴,平四不忘嘱咐了一句:「知道公公喜欢收藏名人字画,这是王大人特地命人亲笔写的,希望公公笑纳。」 「劳烦指挥使大人还记得老奴的喜好了。」双喜公公脸上难掩得意,缓缓展开了卷轴,看到上面写着「清风明月」四个字,字体苍劲有力,绝对算得上是上乘之作! 双喜公公微微一笑,似乎是很满意。 目光微微下移,看到落款的印章竟是【夏云卿】。双喜公公脸色骤变。‘ 他和尚卷轴,再看向平四的眼神有些冷意:「这是夏云卿的墨宝?」 平四挑了挑眉,唇角浮出洋洋得意的笑容:「王大人他说,您对夏大人的墨宝一直求而不得,他家中有很 多,便特地送来一幅!」 双喜公公瞳孔蓦地收缩,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那劳烦大人,替老奴向王大人转达我的谢意了!」 「公公客气了!衙门里还有公事要处理,那卑职就不打扰了。」平四向他拱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待平四刚刚离开,双喜公公立刻敛起笑容,拿起剪刀将那副卷轴剪成两半,再剪两半……一直剪成雪花般的碎片,一把将其洒到空中。 平四即便出了门,仍能感受到一股怒气从整座宅邸腾起。他志得意满地跨上马背,不等小厮前来相送,就扬鞭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不得不说,平四这一招扰乱了整个庆典。在他离开之后,双喜公公就谢绝了前来道喜的宾客。 他独自一个人看着满地的碎布,胸膛气得一起一伏。 仆人们吓得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捡起地上的碎布,谁也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说多一个字。 还是老管家壮着胆子问道:「老爷,这幅字是有什么问题吗?」 双喜公公的脸上由青变黑,又由黑变白,深深吸了口气,才娓娓道来: 北渝有两位知名的书法家,一位是有「浓墨宰相」美誉的前任首辅大人——夏云卿。一位是有「淡墨探花」美誉的通政使司——枚青。 几年前,双喜公公在京城买了套宅子,一时高兴便大摆宴席,邀请众朝臣前去参观。 位高权重的掌印太监乔迁新居,前来送礼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可一向独来独往的夏云卿却始终不闻不问、没有任何表示。 双喜公公心有不快,却也不敢得罪首辅。想要缓和二人的关系,也想给夏首辅一个台阶下,便亲自送去一副空白的卷轴,向夏云卿求得墨宝,声称要挂在正堂之上,让来往的客人都来瞻仰。 夏云卿没有拒绝,竟直接收下了卷轴,这让双喜公公大喜过望。 正在他翘首期盼时,夏云卿很快命人将那卷轴送了回来。 双喜公公满心欢喜,连忙叫来了手下数十名小太监,一起前来瞻仰浓墨宰相的墨宝。 大家满怀期待地展开卷轴,却发现里面竟没有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