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微霜凄凄妾心寒(一)(1 / 1)
马蕙兰刚一迈出门,一抬眼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正呆呆看着自己的牛甲。 她脸上一红,随即宁定,还来不及说句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便连忙转过身去扶住墙,剧烈地吐了起来。 牛甲不善应变,见此情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脸现迷惘之色。 不过片刻,马蕙兰的胃已被掏空,直到吐出黄水来,才渐渐止住。 她虚脱地转过身来,脸颊雪白,没半分血色,两行珠泪从腮边滚了下来。 她忍不住向牛甲怒目而视,面上的神情极是愤懑,似乎昨晚强迫自己的人,正是眼前的痴汉。 缓了缓神思,马慧兰提步走向牛甲,站定在他面前,冷道:「你刚才瞧见他也从这里出来了,对吧?」 说这话时,马蕙兰一双亮如宝石,却红肿异常的双眸,溜溜地转了几转,浓浓的杀意一闪而逝。 牛甲脸上一红,立刻低下头去。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着马蕙兰脚上的红鞋,却不敢答话。 因为他不会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怕会说错话。 马蕙兰见他木头般杵在那里,不说话也没反应,顿时眉眼一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该知道的。你要是讨好我,我就让你生活舒服点。你要是敢乱说话的话,可要仔细你的狗命!」 牛甲见马蕙兰动怒,心下惊惶,不敢开口接话,只是频频点头。 马蕙兰轻哼了一声,高高地扬起头颅,便扭着婀娜的腰肢,翩然离去。 她怒发冲冠、面沉似水地穿过院子,径自回到自己的厢房。 一迈进门,她便立刻烧了一大桶热水,准备沐浴更衣。 不过一会儿,屋内便热气氤氲。 马蕙兰褪去衣衫,将整个身子和头都浸在热水中,水面上徒留着一张墨色青丝铺织的网。 温润的香汤,洗涤着马蕙兰白嫩滑腻的肌肤。她闭目凝神在水中泡了许久,才猛地冲出水面。 一双纤细的玉手,从下至上将脸上的水渍擦去,露出一张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不施脂粉的鹅蛋脸。 马蕙兰此时目光清冷、面色阴郁,似有看透生死之意。却又突然紧皱眉头,攥紧双拳,眉目间皆是恨意。 她缓缓向后靠在木桶的边缘,一双妙目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发呆,咬着下唇的面上,呈现出一丝诡异的表情。 当热水变温又变冷,马蕙兰才从桶中慢慢站起身,缓缓迈出浴桶。 她看也不看地上的衣衫一眼,只赤裸着身子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件崭新的衣裙,重新穿戴整齐。 随即,她款款转过身来,拿着一根烧火棍,面无表情地挑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裙,走到烧得正旺的火炉边,随手一丢。 那套染满屈辱的衣衫,就霎时落入烧红的火堆中。 马蕙兰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眸,看着那套衣裙慢慢化为灰烬,咬牙道:「胡七,你不但辜负我的一番心意,竟还如此陷害我!我马慧兰发誓,此生此世,定要你生不如死!云长老,你这个老色鬼,仔细我要你老命!」 清晨的云雾笼罩着蓝天,深厚广阔、不知尽头。阵阵凉风吹过院子,万竹萧飒生悲。秋露像细微的雪粒洒下,不过一会儿,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马蕙兰早早起来,就一直倚靠在栏杆旁,神色漠然地望着院中的细雨蒙蒙。 恰在此安宁之际,一阵怒喊声划破天际,向她狠狠砸了过来:「牛甲!你给老娘出来!」 马蕙兰皱起眉头,心中甚感不悦:谁一大早这般放肆,定要他好看! 她循声望去,只见雨帘之中,冲进来一个身 型肥胖、披头散发的妇女。 马蕙兰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正是与她素来不和的牛大嫂。 她心中顿生厌恶:这个泼妇气势汹汹闯进来,肯定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她动也不动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牛大嫂,忙不迭地在院子里四处翻找着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找到。 牛大嫂转身间,看到长廊下独自观雨的马蕙兰,脸色一沉,立刻狂奔过来。 她也不顾自己此时正淋着雨,只是插着腰,高声嚷道:「马慧兰,你个臭-婊-子!你把牛甲给藏到哪儿去了?」 马蕙兰翻个白眼,轻哼一声:「老泼妇,你有毛病吧!你儿子不见了找我要人,你丈夫不见了也来找我要人?你家人都有我看着,还要你干什么?」 牛大嫂怒不可遏,扯着喉咙喊道:「骚-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这院子里哪个男人你没睡过,你每次看到我家牛甲,都给他抛媚眼儿,你当老娘眼瞎啊!」 马蕙兰觉得莫名其妙,不由得冷笑道:「真是笑话!我朝一个木头疙瘩抛媚眼,还不如冲那马棚里的马驹子抛媚眼儿呢!那种男人,除了你谁还能看得上!」 牛大嫂气急败坏,失声尖叫道:「少废话,说!你把俺家牛甲藏哪儿去了?」 马蕙兰抱着双臂睨着她,挑衅般说道:「我不知道!再说,我就算是知道,也不想告诉你这个泼妇,你又能耐我如何?」 「你!」牛大嫂指着马蕙兰的鼻子,气得全身颤抖不止。 她知道自己嘴笨,肯定说不过马蕙兰,便气急败坏四下看看,随手抄起立在墙上的一把锄头,不管不顾地向马蕙兰扑过去。 「你疯了,你要干什么?」马慧兰看着她手中的锄头,顿时心头一颤,一时之间忘了逃跑,只伸手挡在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两声怒吼竟同时响起:「住手!你要干什么?」 马慧兰和牛大嫂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循声望去。 只见叶孤鸣与叶青峰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正站在门口,向牛大嫂怒目而视。 看到自己母亲受辱,叶青峰一个大步抢上前去,伸开双手,挡在马蕙兰面前:「不许你伤我母亲!」 叶孤鸣也疾步走过来,一把抢过牛大嫂手中的锄头,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牛大嫂见他们人多势众,不禁有些胆怯了:「俺……俺丈夫不见了,我来找她要人!」 叶孤鸣闻言更怒,一把丢下出头,高声喝道:「岂有此理!你丈夫没了,为何向我的夫人要人?」 马蕙兰脸色一变,立刻扑到叶孤鸣怀中,掩面哭诉道:「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牛大嫂也太欺负人了,先前就埋怨是我害死她儿子,现在她丈夫找不到了,又来埋怨我将人藏起来了!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呢。」说着,她竟嘤嘤哭了起来。 马蕙兰很了解自己的丈夫,所以,她能很轻易地激怒叶孤鸣,让他失去理智,义无反顾地相信自己。 果然,此话一出,叶孤鸣虎躯一震,顿时满腔怒火:「牛大嫂,你休要张狂!你儿子的死自有大老爷的公断,若真是我们马帮之人做的,也有官家的处罚,轮不到你来这里撒野!你若想继续胡搅蛮缠,休找我夫人,我叶孤鸣在此!」 牛大嫂见他这个架势,吓得全身一颤,心下愈觉得委屈。 想来想去,牛大嫂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拍着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你们、你们欺负我们老实人!我儿子就是和她吵完架才下落不明的!如今我丈夫早上来喂马,晚上就不知所踪。我来找 人,你们不但不帮我,还敢威胁我!我家中的人都死光了,我还活着什么劲啊!」 说完,她坐在满是地坑的地上打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成个泥人。 叶青峰见她哭得伤心欲绝,心有不忍,便过去扶起牛大嫂,轻声安抚道:「大婶,您为何一直坚持,牛大叔是被我母亲藏起来的,你可有凭证?」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牛大嫂倍感温暖,她鼻子一酸,哭得更伤心了。 脏手抹了一把眼泪,牛大嫂断断续续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母亲每次见到牛甲就……」 马蕙兰见牛大嫂竟毫不遮掩,担心她口不择言,忙插口打断她:「好!你不就是怀疑,我们窝藏了你丈夫吗。不如这样吧,这个院子你随便搜好了,你搜到人,你说的话我就认,搜不到人,我再和你秋后算账!」 听到这话,牛大嫂赶紧站起,不依不饶道:「成,我就要先看看你的屋子!」 马蕙兰看着她冷笑一下,也不多说话,即刻带着牛大嫂,走到自己的屋子前。 她一把推开门,侧过身子,抱着手臂斜倚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牛大嫂,伸手比了个请,连一个字都懒得说。 牛大嫂本是昂首挺胸迈进门,可当她看到屋内的情况后,却顿时傻了眼。 她这一辈子,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屋子,甚至连想都想不到: 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是贵重的紫檀木所制,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屋内四壁各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线,映得房内十分明亮,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卧房里放着一张雕花的拔步床,床上铺着湘绣的大红锦被和枕头,上绣一对戏水的鸳鸯,颜色灿烂、栩栩欲活。 床旁边还有一个女子的梳妆台,满桌堆放着上等的珠翠和特制的胭脂,一个八宝琉璃瓶中,插着一束开得正艳的兰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牛大嫂茫然四顾,既嫉妒又羡慕:这样的房子,怕是连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