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一辩法,辩朝堂诸臣哑口无言(1 / 1)
:今日的大秦朝堂。 属于嬴城! “陛下,公子城贵为嫡长孙,理应谨言慎行,克己复礼,当为天下之表率。” “却公然说出大逆不道之言。” “我大秦尚无定罪未成年之法,此类法案,早有定罪。” “未及成年所获之罪,当由其师长、父母等承受。” “公子城尚未师长,所犯错误,理应由扶苏公子承受!” 李斯开场便定罪嬴城。 今日对李斯来说,绝没有半分退让的理由。 蔑视秦法者,必受其罪,绝不容情。 听到李斯的定罪论述,朝堂之上的众多朝臣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法家占据大秦朝堂半壁江山。 顷刻间。 整个朝堂之上的风向压倒性的向着公子扶苏汹涌而去。 “陛下,我大秦以法强国,秦法历经上百年的考验,强我秦国有目共睹,岂能是亡国之法,望陛下三思。” “陛下,臣附议,若是秦法为亡国之法,我大秦何以统御天下。” “陛下,老臣附议,秦法之威严不容侵犯,公子城纵然是嫡长孙,也不能免罪。” “陛下,这不仅仅是羞辱秦法,更是在否认陛下的千秋之功业啊陛下。” …… 顷刻间。 朝堂之上,便闹哄哄了起来。 这是一场关于法家的战争。 法家之人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而这一切的矛盾,自然而然的,就指向了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这么一看。 一个又一个,不仅仅左边的文臣们支持,右边的武将们也支持。 顿时心中一片的哀鸣。 “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明鉴,诚儿只是一时心急,绝无他意。” 扶苏一片的凄凉,见到此情此景哪里还敢再喧闹,急急忙忙的认错。 而在认错之中。 还不忘拉着嬴城一起。 “城儿,还不快认错,你只是一时失言,绝没有其他意思。” 公子扶苏此时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 满朝文武,竟是找不到一个人替其说话。 最上方。 龙椅上面的始皇帝至始至终冷漠的盯着下方的一切。 任凭公子扶苏如何在朝堂之上求助。 也漠然视之。 丝毫没有插言的意思。 任凭朝臣们喧嚣。 因为他清楚,今日的主角,不是他。 而就在这一声声的喧闹之中。 脚镣枷锁在身的嬴城,无命起身,踏步走在了最前方,仅临鱼龙桥的地方。 面对自己老爹的拉扯,他一脚迈出,一眼未看。 “我,没有错!” “错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也包括,陛下!” 嬴城毫不留情的扫视着所有人,甚至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坐在最深处的始皇帝身上。 咕叽。 嬴城的话音未落。 朝堂之上甚至上都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有人被惊吓到了。 一时间。 竟然没有人反驳嬴城的话。 而是包括李斯,冯去疾,上卿蒙毅在内的所有文臣武将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不敢说话。 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 没有亲身经历丞相府嬴城大放厥词的朝臣,此时算是真正的领教到了嬴城究竟是何等的口无遮拦。 “嬴城,你大胆。” “嬴城,休得无礼。” “嬴城,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妄议陛下。” 一声又一声紧随而至的表忠心之言如山河颠覆翻涌向嬴城而来。 甚至就连公子扶苏,也是被吓得双腿发软的当朝怒吼了起来。 “逆子,还不快闭嘴。” 当着满朝诸臣的面,斥责始皇帝。 这不是胆子大就能干的,这就是脑残无知。 他现在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个一个儿子出来。 “嘶!” “呼!” 即便是坐在最深处龙椅上面的始皇帝,面皮也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如果在平时。 此时说这话的人,已经被拉出去了。 但现在。 抽搐了一下面皮的始皇帝,努力的压下了自己的怒火。 继续,闭口不言。 如果这皇长孙机关算尽的连这朝堂诸臣这一关都过不去,就没有必要过他这一关了。 下方。 面对朝堂诸臣的问责。 嬴城淡淡的一笑,自己给自己解开胳膊上的枷锁,震声道: “魏国亡了,被昔日还是弱小的秦国灭了。” “曾经称霸天下的魏武卒像是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连沉渣都不曾泛起。” “在面对我大秦铁骑之时,衰落的魏国顷刻间瓦解。” “而曾经,魏国是何等的辉煌,魏文侯推行变法图强,用翟璜为相,改革弊政;用乐羊为将,攻掠中山国;以李悝变法,教授法经,依法治国。” “那是何等的辉煌,掠我河西之地,令我国人视为国耻。” “如此强盛的国家,东败于齐,西丧秦地七百余里,南辱于楚,从此之后,开始他的衰败之路。” “直到,亡国之时,也没有人醒悟。” “我大秦不是已经亡国的魏国,但法应于一时之景,绝非千秋适用,更不是一成不变。” “我大秦历六世,秦法更是在商君法的基础上,删删减减,修修改改,敢问诸位,陛下。” “现在的秦法,比起商君法而言,可曾一尘不变?” 嬴城早已思虑万千。 秦法有问题,有大问题,归结为大秦亡国的主要原因之一也不为过。 但这事情,穿越过来的他知道,大秦二世而亡。 可别人不知道。 即便是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而他想要改变秦国的命运,改变老爹的命运。 就必须要面对朝堂诸公,说服这些人。 如何说服。 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问题。 下方。 听到嬴城的话。 众多的朝臣一个个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起来。 嬴城以魏国举例,以秦法论述,来表达秦法并非一尘不变的论点。 这,他们必须得承认。 其实在所有人的心中,有一个谁也不想去提及的事实。 ‘娶之以相秦’,这话是商君说的,也是秦法的来历。 那就是当初商君变法之时所立的秦法,有半数以上,只字未改的照搬了法经。 而法经,便是魏文侯时期魏国李悝变法的成果。 取之商法,立为正统。 但这无法改变,秦法来源与魏法的事实。 一时间,朝堂的不少朝臣面面相觑,嬴城的话不无道理,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嬴城。 “胡扯,魏国变法强于一时,终究是一代明君所得的成果,魏武侯继位好大喜功,魏惠文王继位,任人唯亲却不识得贤能,商鞅、张仪、公孙衍、范雎诸君皆从魏国出走。 魏襄王、魏昭王更是资质平庸之流,魏国不亡实乃天理不容。 而我大秦,六世明君,积至始皇陛下,七代明君,我大秦当如日月浩渺,岂是区区魏国可比。” 朝堂之上不乏明辨真理,胸有韬略之人,当场反驳嬴城道: “况且,法经所述不过半部商君法,而今我大秦秦法,增减有度,早已不见法经踪影,城公子以魏国昔日之法经质疑我秦法,未免管中窥豹,太过于片面了。” “彩!”此人话音刚落,便有法生喝彩。 这完美的反驳了嬴城的观点。 嬴城以片面的魏国亡国来印证秦法之错。 但是魏国亡国的本质原因,是因为魏国就只有一代明君,是后世魏国君王为昏君,才导致魏国亡国。 而法经之论述,更加不可采用,今日之秦法和昔日之法经,纵然取用,却早已大不相同,不能作对比。 最深处。 始皇帝也点了点头,也是非常认同这一观点。 如果嬴城想要以此打败诸公,只能说,嬴城将这天下人,看的太过愚蠢了。 然而。 嬴城笑了,说的很好,但是,和他想的差不多。 “说得好。”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但是诸位,陛下,莫不是忘魏国,因何而开始衰败。” “昔日之魏国,乃四战之地,齐,燕,中山,赵,韩,秦,楚,宋,鲁等诸国相邻。” “与齐国马陵之战,桂陵之战,非战不能避免,与我大秦西河之战,非战不可避免,昔日魏国与周边列国大小战役不断。” “魏文侯励精图治的万世根基,因战而亡。” “我大秦,至今为止,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一条国策,耕战国策。” “掠夺土地,以战养战,越战越强,百姓不怕打仗,人人想要借着上阵杀敌而发财致富。” “民之见战也,如饿狼之见肉。” “今日,我大秦锐士,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与魏武卒相比如何,四战亡魏武卒,而我大秦百姓人人渴望战争。” “如此,岂非重走昔日魏国之老路,越战越弱,待我大秦将士不堪重负之时,谁人替我大秦戍守天下。” “这,岂非亡国之法。” 嬴城的声音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耕战国策! 大秦真正强国的底气所在。 现在。 谁也没想到,嬴城竟然将冒头直指耕战国策。 可是。 满朝诸臣,虽然生气,却目露惊骇之色。 魏武卒鼎盛时期,放眼天下,便是今日之大秦锐士,由武成候挂印,也不敢保证完胜。 那是一个时代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 如同被六国视为虎狼的大秦锐士。 但是。 魏武卒一点一点的衰败,最终落寞的走下了历史的舞台。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魏武卒南征北战,从登上巅峰开始,不是在战争,就是在战争的路上。 而这。 一点一点的耗干了魏武卒的底蕴。 太犀利了。 这一刻。 朝堂诸臣的目光都微微色变。 不得不说。 嬴城目光之独到,言辞之犀利,便是他们这些久经朝堂,以辩法为生的人,都为之一怔。 只要稍微研读耕战国策,就会明白。 这是一条只为战争而服务的国策。 战斩一首赐爵一级,欲为官者五十石! 这就是耕战国策。 人人渴战,不畏战,每一个将士,都渴望战争,每一个百姓,都希望加入军队去参战。 朝堂上,为了迎合这些将士,就必须要去发动战争。 就在几天前。 陛下才下旨蒙恬率军北上,屠睢率军南下,总计七十万兵力,征发一百二十万民夫。 这就是耕战国策,没有战争,大秦帝国就没有活力。 刚刚反驳嬴城的大臣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反驳嬴城。 诸多朝臣们也是一个个的紧锁眉头。 辩法。 绝不是给你三天时间让你思考想对策。 需要立刻回辩。 若无回声,便是失败。 同样。 回辩绝不是满口胡言,必须要拿得出足够令自己,令对手,令旁观者信服的理由。 若不然,就是给对手犀利反击的机会。 可现在。 没有人敢轻易的回辩嬴城的说辞。 一时间。 朝臣中没有反驳的声音,李瞻站不住了,出声反驳道: “狡辩,昔日魏国四战之地,如今大秦一统天下,天下无不臣服,如何是四战之地。” “而耕战国策,更是无稽之谈,如今天下已定,人人向战,却无乱可战,岂能疲我大秦将士。” 李瞻这话是很有份量的。 也被诸多朝臣所认可。 可就在李瞻还没有说完。 嬴城啪的一声,抡着枷锁板拍着鱼龙桥先声夺人的怒斥道: “既然如今我大秦不是四战之地。” “既然如今我大秦无乱可战。” “既然我大秦百姓想要参加战斗没有战斗可以参加。” “那么,秦法之中占据二十四个篇幅重述分耕战之法,岂不是如废料一般,可以抛弃?” “那么,岂不是说,耕战之法早已经无用,可以随之丢弃,换一种更合适的秦法。” “廷尉大人,可是如此?” 真是爽快。 嬴城本来还想再辩三个回合,没想到,李瞻竟然给他这个机会。 秦法之严厉,还可以延续。 但耕战之法,如果要变法,第一个就需要废除耕战之法。 因为耕战之法,的的确确,已经是累赘了。 轰隆隆! 嬴城振振有词的声音彻响在咸阳宫。 让群臣震动。 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盯着……李瞻! 败了。 败了。 败了。 聪明的法学大家内心悲叹了一声,如果李瞻不是李斯之子,当今法家之代表,执掌廷尉。 他们甚至要怀疑,李瞻是不是嬴城派来的细作。 竟然给嬴城留了如此大的空档。 而嬴城。 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竟然极其敏锐的抓到了这个空档。 不留任何机会的一锤定音。 李瞻也发觉这一点,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看向四周。 脸羞愧的低了下来。 无颜再见法家诸老,尤其是自己的父亲。 “可恶,可恶!” 李瞻已经在心中将嬴城骂了一百遍了。 这嬴城,太刁钻了。 转瞬之间,就扭转了局面。 现在。 因为他的话,耕战国策被质疑,却无从再反驳。 令人愤怒。 坐在深处龙椅上面的始皇帝,也跟着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坐着看戏。 倒是看得清楚。 这一场,终究是李瞻急功近利了。 也是了然。 李瞻生来便是大秦贵公子,小小年纪已经历任廷尉,虽确有才学,却是一路坦途,位及人臣,不经磨练,经验不足了。 顺风之局尚能大用,逆风之局缺陷便被无限放大了。 而这皇长孙。 不得不承认,沉着冷静,聪明,学识渊博,又极其果断。 不失为大才。 比起到现在都一句完整话说不出口的扶苏,强了百倍不止。 不过。 继续! 始皇帝听着朝堂辩法,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至于看法。 辩过再诀! “诸位,陛下,如今的大秦,早已在耕战之法下,不堪重负了!” 嬴城却是得势不饶人,继续加强攻击力度。 面对嬴城玩命攻击。 下方众多朝臣被逼问的面红耳赤。 就在此时。 一直也跟着看戏的李斯,终于是站了出来。 “城公子所言,恐怕危言耸听了,这耕战之法,又如何令我大秦,不堪重负?” 李斯直接改变了策略。 不仅不辩,反而依声附和,让嬴城将耕战之法的不足讲出来。 顿时。 原本生出不安的众多朝臣,心中大定。 一个个看向李斯之时。 忍不住的心中称赞。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丞相大人。 这一点他们就没有想到。 所谓言多必失。 面对咄咄逼人的嬴城,在直辩的情况下不能完胜,便直中求曲。 只要嬴城议论耕战之法不足中有丝毫错误,便是他们反守为攻的机会。 但是! 所有人都看到了。 站在鱼龙桥头的嬴城笑了。 不仅笑了。 反而坐在了鱼龙桥的台阶上。 “陛下,孙儿这说的口渴了,求陛下赐孙儿解渴!” 嬴城当然不可能直接说‘来人,本公子口渴了,上茶’这样明显得意忘形的话。 跪请不跪请的不重要。 这话术必须要到位。 “给诸公赐茶!” 于是乎,始皇帝终于在辩法之后说了第一句话。 但也就这一句话。 “陛下命,给诸公赐茶!” 赵高尖锐的声音传荡在朝堂上面。 被连番打击了几次,赵高现在老实的不得了。 茶水像是早就准备的一样。 案桌,茶壶,茶碗一应俱全的很快放在了大殿上,几个重臣都有太监端茶。 “谢陛下隆恩。” 朝臣们也是一个个对始皇帝感激涕零。 嬴城咕噜两口灌满,摸了摸后背的汗水,再次站起来开始了更强的攻势。 让他说不足。 好啊,今日就好好和你们这群老顽固说说。 “耕战之法,一切以战争为服务,耕,百姓种田奖励,全部归于战争所需。战,将士斩首换取耕田爵位,继续种田奖励,继续归于战争所需。” “如此,循环不熄,我大秦便如一头战争机器,勇猛向前。” “可一旦,我们无法从战争之中获得足够的利益,将士便没有奋勇前进之心,百姓便无法承受沉重的摧残。” “敢问诸公陛下,口口声声称我大有百万将士!” “这百万将士南征北战,每一个将士至少斩首一级,奖励一倾田地,一宅院落,仆人一个,这万万倾良田,可否悉数发放到将士的手中。” “敢问诸公陛下,自我大秦废分封以来,这百万将士的爵位,可曾悉数赏赐给将士。” “敢问诸公,陛下,如今我大秦一统天下,是要让天下太平,百姓富足,还是继续收缴百姓家中粮食,以做军用。” “敢问,如今天下皆是我大秦国土,六国旧勋皆是我大秦百姓,是否,还要继续让我大秦将士纵兵抢夺。” “敢问诸公,陛下,如今战事停息,曾经服务于我大秦军队的无数商人,作坊等,是否要停工罢产。” “如今,我大秦已经不是百年前的大秦,已经变成疆域万里的皇朝,脱胎换骨,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而我们,却还在用旧的秦法来管束自己,管束天下,这可行否?” “诸公也言,法经变为商君法,商君法变为现今之秦法。” “可我们现在,就如同,拿着法经来治理陛下未一统天下之时的秦国,这,是否可行?” “这不是因为一法而亡国,我嬴城,从未否定过,秦法为我大秦一统天下奠定了无上底蕴。” “但是,我们需要进步。” “我们需要不断改变来适应当今天下。” “就好似陛下,诸公,朝堂上的每一位大臣,也包括我,在不断的读书来充实自己的学识,弥补自己的不足。” 嬴城一直在说。 喋喋不休的从开始说话,就没有断过。 字字珠玑的轰鸣声彻响在整座大殿之内。 可没有人能够打断嬴城说话。 不是他们不能。 而是他们。 从嬴城的话语找不到,半点的毛病。 那一字一句,都看准了死穴往里面扎。 扎的他们无可反驳。 “敢问诸公,陛下!” 短短六个字。 扎的他们心疼。 可是。 那每一个问题,都是让他们,无比苦恼,极其烦躁,每日忧心忡忡的事情。 因为。 嬴城所问的。 没有人能解决,也没有办法去解决。 田地赏不了,爵位也赏不了,六国旧勋不能杀,军工军备堆积如山。 更何况。 设身处地,若是有人提及将法经搬到现在的大秦来实用,他们所有人,会将法经弃之如敝履。 嬴城有句话说的一点错没有。 今日之大秦,昔日之秦国,已经完成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这些转变,身为大秦最高的执政者,他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如今。 被嬴城如此直白的说出口。 让他们,哑口无言! “如何反驳,怎么反驳,无从反驳啊!” 李斯心中一片的叹息。 他必须得承认。 他,败了。 被一个才十岁的孩童,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