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顿时石化(1 / 2)
“黄书记,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韶宏伟急打方向盘,在狭窄的乡道上掉了个头。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县城方向疾驰。
副驾上的王兴泉,赶紧伸手抓住头顶的扶手。
韶宏伟山路上的车技,他领教的太多了。速度快不说,转弯还很少踩刹车。美其名曰:悠过去,利用尾速出弯时立即加速,抓地力更好。
王兴泉一边紧张地盯着扑面而来的之字形路,一边不忿道:
“韶镇,这范旭彪的脑袋是不是让他家的母驴给踢了。好端端的我们正要去给他解决问题,怎么就非赶在新书记上任的当口,去上这个眼药?”
“妈的,他以为在村里一手遮天惯了,县委书记也管不了他是吧?我看这傻*就是有俩臊钱把自己脑门子熏坏了,这不明摆着是给镇上添堵吗?”
王兴泉一口一句脏话,不停地骂着。
村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如果说村支书不知情,打死谁,王兴泉都不相信。
在镇农经站工作六个多年头,他对各村情况的熟悉程度,仅次于自己的内裤。
除了从服务对象身上,学会了不骂街不会张嘴说话外,他还谙习了许多农民式的精明。
东店村这事儿一出,就被他看了个底掉。
王兴泉口中的范旭彪,是东店村干了十几年的村支书,在村里是妥妥的一霸。
加上又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主,和镇委书记黄晓坡关系特殊,从来都不把一般的镇领导放在眼里,更别说韶宏伟这样的落魄干部。
早晨一上班,王兴泉就按照韶宏伟的要求,给他打电话,可就是不接。
现在,东店村的村民突然出现在县府门前,王兴泉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就凭韶宏伟的身份,即使赶过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充其量是在县领导发威时,做个垫背的。
韶宏伟并不搭话,手握方向盘,猛踩油门,根本不顾路上的限速标识,只管把车开得飞快。
说起东店村的蔬菜大棚,韶宏伟甚至比王兴泉还熟悉。
东店村是个半山村,地处正丰县的东南部,三面环山,隔着一道山岭,与县城相望。一条清水河从北面的山间,蜿蜒地穿过村东的一片土塬,向东南的上阳方向流去。
村里共362户人家,人均耕地0.95亩,低于全县平均水平,而且一半以上是半坡地。早年以种植玉米、谷子为主,一直处于半贫困状态。
自从一条公路在村东南几公里的地方穿过,脑筋活络的村民们,在村支书范旭彪的带领下,开始打起附近山岭和河滩的主意。
北面山上挖山采石,东边的河滩上挖沙,使原本青山秀水的东店村,突然像长了癣的癞疥头。
但这样的私挖滥采,致富的只是几个“能人”,广大村民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韩书记上任后,为保护环境,制止了这种私挖滥采的不法行为。
为了解决农民的增收问题,从根本上带领村民们通过产业脱贫致富,韩书记带着县有关部门多次调研,最终决定,用农业扶贫产业基金,在东店村建设无公害蔬菜种植基地。
终于,在韩书记去世那一年,在土塬上建起了三百多座冬暖式温室大棚。目的是使东店村成为上阳市无公害蔬菜的供应基地,并伺机在其他乡镇推广。
这个项目本是一件利市、利村、利民的好事,又属于朝阳的生态农业。在韩书记的规划里,将在正丰县打造若干个这样的基地,除了蔬菜外,包括特色农产品等农作物,甚至林产品。
但这样一个好项目,却在一些人眼里,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官场上的生态,基本上是人一走茶就凉,何况韩书记已经彻底凉凉了呢。
在溪岭镇的书记黄晓坡看来,就不仅是什么凉凉的问题。
东店村的蔬菜示范园区项目,打一开始他就抵触。
在被韩书记多次批评工作拖拉的背后,不是黄晓坡的能力不够,也不是扶贫项目上的选择分歧,关键的关键,还是利益。
被关停的采石场,是他小舅子的同学投资的,暗地里给了他两成的股份。一年一百多万的收入,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而最大的挖沙人,不仅是东店村支书范旭彪的老丈人,也是他远房表哥的二姨夫。
每年孝敬他的钱,已经支撑他在上阳市最好的楼盘,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官场的人最深恶痛绝两件事,一个是威胁到了他的位置,另一个是动了他的利益。
噢,对了,在黄晓坡这里,还得加上第三件事,不能碰他的女人。
黄晓坡有个癖好,喜欢结了婚的女人,据说更有味道。
至于什么味道,只有他说得清。
问题是,私下里,黄晓坡又声称自己在那方面有洁癖。只要这女人跟了他,此后她的老公都不能碰。这是后话。
所以,这次东店村的蔬菜滞销,正好给黄晓坡和范旭彪提供了极好的口实。
在黄晓坡的授意下,范旭彪瞄准新书记到任这一天,通过几个本家,鼓动其他村民,一大早就从东店村出发,赶在九点多,将十几辆装满蔬菜的车,堆在了县府大门口。
已经赶去十公里外大路口迎接领导的县长王京生,接到报告大光其火。责令溪岭镇立即处置,在新任县委书记到位之前,清理走门前的蔬菜车。
而黄晓坡则不紧不慢地从镇里动身,前往县里。
而黄晓坡则不紧不慢地从镇里动身,前往县里。
作为一镇书记,黄晓坡如此做,有他不足与外人道的用意。
你韶宏伟不是原来韩书记的大秘吗?曾经跟着推波助澜,这笔帐就要算在你的头上。
你韶宏伟现在又是分管农业的副镇长,农民蔬菜滞销就意味着东店村蔬菜基地,成了一个烂尾项目。在新书记上任的当天,闹出群体性事件,不拿你祭旗,怎么对得起我这深谋远略的镇书记。
最后一个好处是,经过这么一闹,东店村的蔬菜基地项目,就不再可能成为新书记的工作重点。接下来,采石挖沙就可以重启了。
韶宏伟现在对黄书记的算盘还无从得知,也没像王兴泉那样对自己可能面临的危机,有清醒的认识。
责任心促使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在新书记到达之前,解决掉县府门前的危机。
他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确切地说,留给韶宏伟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哈弗H6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疾驰。视线里能看到的车,都被他干净利落地甩在身后吃灰。
路过几个胳膊肘子弯时,韶宏伟顾不得自己的那套弯道理论,不得不用急刹车减速。
伴随着尖锐的刹车片的啸叫声,副驾驶座上的王兴泉右手紧紧握住头顶的把手,左手紧抓住座椅下沿。
一双眼睛,时而看着心急的韶宏伟,时而看一眼右侧的悬崖,再紧张地闭上。
王兴泉被左摇右晃,胃里不住地翻滚。
早餐油条加豆腐脑的气味,不时冲顶着他的脑门。
正在这时,韶宏伟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程秋燕”。
韶宏伟减速,想了一想,伸手在华为手机上,向左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