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坠入谷底（1 / 2）
宁原刚才一直在思虑都卡尔达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而如今站在高台上，他看清了会场的全貌。
这是一个无比宽阔的摄影棚，宽阔到让人们以为这是在野外。
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射灯阵列，模拟着太阳的平行光源，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布拉维尔下层区那些射灯。
高台背后还有人造的假山，让人有一种户外之感。
台面上还有一些人造的微薄雾气，细微的花粉颗粒带着阵阵清香，全方位的模拟着天然的野外场景。
真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费了如此大的功夫，全是为了能够让光源完美布置，照亮整个高台，让人看清台上之人，又不落俗套。
大公司的准备可见一斑。
而这些，都是工人们在一上午打造出来的。
这让他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工业实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它的建造过程，宁原简直认为，高楼之中竟然藏了一个桃花乡。
台下边的观众席上，坐着很多人。
前面是被遴选出的年度百大，左右是各行各业的经营人士，应该是这些UP的赞助商。
从他们面前挂的牌子可以看出，有武器制造商，家居用品公司，食品公司，饮用品公司，建筑公司……各种五花八门的公司。
看样子他们是为百大提供资金支持的人。
在这里，宁原甚至看到了《异域探索：神骸》的游戏出品公司，为首坐着的，赫然就是罗琳！
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那是都卡尔达说的，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她的死亡，看来里面藏着很多事情。
罗琳……按理说她应该第一时间找自己的才对啊。
怎么回事？
宁原摇了摇头，压下了自己的思绪，继续观察着环境。
在这些赞助商的后边，是经纪人公司，传媒公司高层，网络运营公司高层，服务器厂商……还有一些互联网巨头的公司高层悉数到场。
在这之后，是庞大的记者群体，各种自媒体记者都在后边严阵以待，手持一些专业的摄像机，对准了高台。
再之后，观众席如同海浪一般向上扬起，因为在这个距离上，视野已经被前边淹没，所以要架高观众席。
在架高的观众席上，做着一大票安插好的托，伪装成粉丝。
直播的过程中，要通过插播这些人的面部表情，带动观众的情绪，让颁奖的过出现起伏，更具悬念。
不过到自己这第一百位百大这里，悬念应该是没了。
看着台下这些人士，宁原明白了，这是一场全世界都在关注的事情。
自己现在，就是在对话整个渊墟世界。
无数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在这些摄像头的背后，是渊墟那极度发达的媒体产业，成百上千亿的观众。
渊墟那么庞大的人口基数之下，自己的话将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效应，会产生无数的关注。
都卡尔达……真是给自己搭建了一条登天的纵云梯，神仙索。
宁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自己，现在将要从云端坠下，直入深渊。
因为在这里，任何一句话说错，自己面对的肯定就是全世界的声讨。
压力扑面而来。
但是……自己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渊墟民众的生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只是一个意外来客而已。
他脑中的思绪一时间心乱如麻。
是啊，来这个世界才几天？
满打满算才过了四天！
自己对这个世界可以说没有半分眷恋，相反一直非常厌恶。
刚穿越就背了生死危机，第一天都差点没活过去，第二天打个游戏就遇到了古神……
如此暴乱的世界，真的有拯救的价值吗？
赛博朋克世界。
看似活力满满，实际上已经被那些垄断公司搞得一片狼藉。
他们没办法解决深层次的剥削问题，那个如同深渊一般的暴乱荒蛮的布拉维尔下层区就是例子。
没能力改变现状，只好阶级隔离。
这个文明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即便没有古神侵染，这个世界也会把自己玩死，壁垒的崩塌指日可待，整个社会将会退回蛮荒。
自己为什么要拯救这样一个世界？
在接下来的时光中，锦帽貂裘，山珍海味，活在梦里不好吗？
想到这，宁原突然笑了笑。
都卡尔达，你真是阴魂不散，时时刻刻都在干扰着自己的思绪。
这些是自己的思绪不假。
但人嘛，面对选择的时候，总会各个方面考虑利弊，因此无论是善的思绪，恶的思绪，各种方面都会有。
而这件事，他早已下了定论。
自己才不管什么文明，什么社会的问题，自己就是看都卡尔达不爽，要让他的计划失败。
就是要想办法救出自己的朋友，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早就确定的事情，无需再想。
而现如今，这些思绪冒出来，不恰恰证明了一件事吗！
在都卡尔达的目的这件事上，自己想的没错！
当然，凡事都有其他的选择，宁原脑中又冒出了一段想法。
和那些巨型公司们合作。
自己身上携带着的游戏世界，世界背后的天国圣灵源质，他们一定很感兴趣。
这些公司有那么庞大的资源可以调用，说不定能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
但……宁原知道，这些公司可不会讲什么人道主义。
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把自己囚禁起来，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毫无逃生的可能。
和公司合作，绝对是一招臭棋。
但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宁原也会这么走。
现在，先把名声搞下去再说。
对了，反正自己都已经闹成这样，自己那个便宜老哥一定注意到了吧。
老哥不是国土安全部的官员吗！
说不定能帮助自己解决问题！
想着想着，宁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说吧。
他看着那些摄像机，大声的说道：“是的，你们都被骗了！被那些巨型公司给骗了！这个文明正在走进倒计时！”
让自己的名声坠入谷底的方式是什么？
自污吗？
不。
俗话说的好，黑红也是红。
在渊墟这样一个道德沦丧的时代，人的污点同样会转化成流量，变成赚钱的工具。
而自己的目的，是要让名声彻底的坠入谷底。
让人们不再对自己保持关注。
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刺破公司为民众打造的**乐幻觉！
看看那些密不透风的言论控制就知道，资本会尽全力封杀自己，让自己永世不得超生。
而那也正是自己想要的。
坠入谷底。
“宁原，你真的要真么干吗？”耳边传来了轻柔的女声，她忧虑的问道：“这不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吗？万千人气加身，成为一名风靡世界的UP主？”
“都卡尔达，你看错我了。”宁原笑着用影子说道：“你只是一位圣灵，你真的不了解，人世间的千般欲望。”
“哈哈，那你……就这么做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们这些邪魔。”
……
面对着通向全世界的镜头，宁原张开嘴巴，继续说道：“你们还不明白吗？”
“看看你们，看看这场盘点大会，我真觉得可笑。”
“你们开拓世界，发展异能，自研科技等等，很好，很厉害。”宁原指着下方的百大UP主说道：“但你们中，没有一个人指出渊墟的真正问题。”
“我知道，你们在各自的领域有名气，登峰造极。不了解这些问题。”
“但，没有一个人发声，是不是太过分了？那好，那我就来做第一个人吧。”
宁原笑了笑，他想到了在神弃之地撞向神殿的洛达达。
当时自己还很不理解，但现在，他也要一头撞墙了。
命运啊……真是反复无常。
他顿了顿，说道：“据我所知，大部分为公司工作的人，寿命普遍不到六十岁，大多都在四，五十岁就挂掉了，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无休止的劳作吗！我生活在布拉维尔下层区，就在你们的脚下，那里的工人全都是每周七天二十多小时，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休息时间。”
“这些公司为了让他们能够持续的工作，把他们的心，肝，脾，胃，肾，肺，能换的都换了，从此背上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债务，不，是他们几代人都还不起的债！”
“即便这样，也依旧挽回不了他们劳累而死的结局！”
宁原大声的说着：“他们付出了如此巨量的劳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够吃上下一顿饱饭！是为了明天能够活下去！”
“然而在末位淘汰制的恶性竞争下，每天都有不少穷苦人被扔出工厂，变成流浪汉！”
“这些流浪汉们只有在工厂里日复一日练出来的本事，只会对着机器摁下按钮，没有任何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来的本钱，等待着他们的结局只有饿死！”
“呵，在这样一个发达的社会中，年平均死亡率最大的死法，竟然是特妈的饿死！真是可笑啊。”
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开枪和按动按钮的操作一样简单，所以街头帮派横行。
此刻，宁原也动了真火，他叙述着自己在布拉维尔下层区的见闻，宣泄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愤怒。
是的，他对这个世界是一直有怒气的。
作为一个和平中长大的青年，享受着义务教育和廉价的生活成本，他很难理解这个世界。
街区上没有免费的教育体系，治安体系，有的只是高昂的“服务”。
小妮娜十一岁了，都没有上过一天正经的学校，靠的只是汉克的家庭教育，以及垃圾堆里捡的杂七杂八的学习芯片，这才能有一些知识。
她也没有同龄的玩伴，每天只能靠打游戏度日。
街头上到处都是帮派分子，肆无忌惮的扰乱着民众的治安，没有人管理，甚至也没人觉得不对。
他接着说道：“然而呢？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们又在做什么？”
“他们在生产他们一辈子都消费不起的商品！”
“呵，真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些商品被生产出来，即便是最简单的生活物品，他们都很难消费的起。”
“我看台下你们都生活的很好啊，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宁原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如果劳工花钱买一块好一点的生活用品，那么第二天可能就没钱吃饭，饿肚子可能就干不了繁重的活。”
“这样的话，他们会被扔出工厂，靠着翻垃圾桶谋生，活了几个月之后人就可能消失在下层区那无底深渊中。”
“你们可能不知道吧，在恶性的末位淘汰制之下，他们要跟着其他的工友对抗，跟着自动化的机器对抗！拼了所有的命，只为了拿到第二天的口粮。然而最终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他们没有任何的抗风险能力，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家就回来沦落街头，好一点的能进入帮派，而更多的，则是坠入深渊，消失不见。”
他想起了四天前夜里，在小巷之中看到的那些流浪汉。
那些流浪汉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
他们唯一拥有的，就是在工厂干活时换上的义体，希望能够靠着这些义体来要点钱财，最后死于魔洞军工的枪口。
诶~
下方的观众们目光愣愣的看着宁原。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的，成为年度百大的感言，大多含有赞美故乡的话，真没想到，宁原是如此述说自己的故乡。
宁原所叙述的那些工人的现状。
那些在公司上班的人，都有共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内卷，令人绝望。
人们也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
然而有些精英人士却纷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些精英们，出生在富贵之家，流转于上层圈子的各种交际场中，从没有向下看过一眼。
面对宁原的叙述，他们本能的不相信。
因为他们从出生开始到现在，被严密的保护着，在接受过的教育中，根本没有这一环。
在最初的震撼过后，下方的观众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远在后方观众席上的托，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一脸的不知所措。
宁原没有管下方人的反应，他继续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来，我接着说这些工人生产的商品，它们都在哪呢？它们都在布拉维尔下层区的无底深渊中！”
“我不止一次的看到，街边的货车在向着深渊倾倒成装的商品，为什么？”
“因为买不起！”
“公司为了攫取最大的利润，压榨着底层人的工资，还抬高商品的价格，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这样，没人买得起商品。”
“这些商品过了期限，只能被倒掉。”宁原冷笑着继续说道：“哈哈，公司竟然连处理过期商品的钱都不愿意出，就这样堆积在深渊中。”
“看到没有，成千上万的商品被浪费掉，公司不会把这些东西分给穷人的，因为穷人吃饱了，他们还如何控制穷人为他们干活？”
“为了补回这些损失，他们只能变本加厉的压榨着人们的工资……”
话没说完，几个高阶异能者冲上了台前，将宁原死死的控制住，直播信号也被立即掐断，变成了一片漆黑。
从宁原开口之后，在场人员就像上级发出了请示。
然而过了几分钟，指令才层层递转，到达了公司上层，随后公司上层下令抓住宁原。
就这么短的时间内，宁原已经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
想要的效果，相比也达到了。
在被控制的过程中，他继续喊道：“等到咱们脚下的深渊被填满的时候，等到你们这些公司把工人们都饿死之后，整个渊墟的末日……”
在场的工作人员忙成一团，不断的调试着信号，还有更改主持人临终结尾的台词。
今年的渊墟年度盘点大会，注定被宁原搅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