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被训斥后,脚步声轻缓了许多,但仍可听出几分急切。 赵归雁有些激动,便知道肯定是采月来了。 果然,下一刻门帘被掀开,采月满是担忧的脸就出现在她视线里。 采月见了赵归雁,脸上一喜,急匆匆就要跑进来,被曹善来慌张拉住,教训道:“先给陛下行礼!” 采月这才反应过来,帐内有一个身份极为尊贵的人。 她胆子小,抖着腿跪在地上:“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程景颐说:“起来吧。” 采月巍巍颤颤地爬起来。 程景颐看她两条腿打着颤,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采月一瞬间头皮发麻,抖得更厉害了。 程景颐嗤笑了一声,收回目光,随手将奏折往桌上一掷,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归雁见采月吓得脸色惨白,她鼓起勇气,轻声道:“采月,你过来。” 采月如蒙大赦,小跑着去了榻边,赵归雁微微挺起身,将采月护在她身后。 程景颐见她娇小玲珑的个子,却努力地将人护在身后的模样有些笨拙,却透着难言的娇憨,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又随手扯了本奏折翻看。 赵归雁悄然松开紧紧攥着的衣角,努力忽视窗边的那道身影。虽然那人即便不说话,旁人也会忍不住看过去。 “采月,你如何了?这一路上可有受伤?” 采月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奴婢没事,奴婢一点伤都没受,奴婢找到了一个山洞躲藏,只是小姐……小姐您这浑身是伤……” 采月看着赵归雁脸上身上骇人的伤口,泣不成声。 赵归雁弯了弯唇,糯声安慰她:“不疼的,这些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养几天伤口就好了。” 始终低着头的程景颐抬眼看了一眼她,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采月很好骗,闻言,问道:“真的吗?” 赵归雁语气温柔:“真的。” 采月终于不掉眼泪了,细细地将自己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奴婢和您跑散了之后,就钻进了一处林子里,那里没什么荆棘,山洞颇多。于是奴婢便找了个山洞藏起来,傍晚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是那些山匪,很是害怕,没想到是杨霖杨大人的人手。奴婢这才知道,小姐得陛下搭救。于是奴婢也就随杨大人一起来了北郊。” 赵归雁认真的听完采月的话,有些愧疚地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如果不是她,采月根本不会遭受这些。 采月摇了摇头:“小姐说的什么话?您去哪奴婢就去哪,谈什么连累不连累,就算为了您豁出性命,奴婢也是愿意的。” 赵归雁眼眶微热,心里暖融融的。 采月又问了些赵归雁的状况,赵归雁为了不让采月担心,轻描淡写地挑了一些好话说给她听。 可采月想看赵归雁的伤口,赵归雁拗不过她,挽起衣袖,却发现伤口上了药。她动作一顿,偏头去看程景颐。 却见他认真地批阅奏折,一丝余光都不愿给她。 很是冷淡。 赵归雁心想,肯定是婢女替她上了药。 她也没纠结这件事,放下衣袖,说:“今日你受了惊,定然累极了,采月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采月不肯:“奴婢不累,奴婢要留在这儿照顾您。” 赵归雁有些犹豫,她如今也是“寄人篱下”,如何能把人安排在王帐? 她求助地将目光投向程景颐,也没见他抬头,却能察觉到她的视线,慵懒出声:“曹善来。” 一旁安安静静候着的曹善来立刻笑着对采月说:“采月姑娘,请随奴才来,奴才带您去领被褥,只是要委屈姑娘睡小榻上了。” 采月此刻根本不愿意和小姐分开,但是又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地跟着曹善来离开了。 赵归雁轻呼了一口气,笑着对程景颐道:“谢谢陛下。” 程景颐眉眼淡淡,站起身,“夜深了,你歇着吧。” 赵归雁这次有了采月作陪,也不害怕了,眉眼弯弯地朝他道别:“陛下慢走。” 程景颐脚步顿了下,旋即大步离去。 翌日,赵归雁是被一阵鼓声吵醒的。 帐外鼓声阵阵,还有奏乐声,很是嘈杂。 外面天光大亮,赵归雁看了一眼沙漏,竟发现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 赵归雁昨日太疲惫,除了夜间醒了一会儿,竟睡了整整一日。 即便如此,她的脸色还是有些病厌厌的,看着有些孱弱。 采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放着一些衣物。 “小姐,曹公公给您备了些换洗的衣裳,您要不要起床将衣服换了?” 赵归雁伤口不能沾水,她忍着不舒服,浑身脏兮兮地睡了一觉。如今听闻能够换下脏衣服,顿时一喜,“换!” 采月走上前,扶着她下床。 她绕到赵归雁的身前,刚要解衣扣,诧异了一下:“这衣扣形状怎么这样奇怪?” 赵归雁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见的确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系法。 “可能是给我换药的宫女绑的吧。” 采月皱了下眉,怎么感觉这种系法很奇怪,不像是女子的手法。 采月甩了甩头,压下心底荒谬的想法。 她一把将绳结扯开,小心翼翼地替她将脏衣服换下来,又替她将外裳穿好。 赵归雁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外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闹?” 采月说:“好像是陛下在准备祈福事宜。” “祈福?”赵归雁喃喃了一句,忽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糟了,我还没去香积寺祈福!” 采月也记起来了,她们此番出行的目的。 “夫人又寻到机会教训您了。”采月闷闷不乐地说道。 他们如今这样子,肯定是去不了香积寺了。赵归雁现下要好好养伤,何故折腾? 就算能去,她也万万不敢了。也不知道那些山匪是不是还守在那儿。 赵归雁抿了抿唇,忽又绽开一抹笑:“谁说的?” 采月不解。 “陛下天威凛凛,洪福齐天,他肯定能镇压住母亲的病祟吧。” 寒风凛冽,北郊处处是一望无垠的枯草。 赵归雁一踏出帐篷,就被迎面的风刮的脸颊生疼。 不过十月,天气就这样冷。最近这天气反反复复,前两日还有些晴阳,眼见着化雪了,如今又冷了回来。 赵归雁拢了拢衣襟,眺目远望,就见不远处有一处高台,上面旌旗列列,很是隆重地摆放着香案和三牲。 高台上还有许多人,皆身穿朝服,伏跪在地。唯有一人,背脊挺直地站着。 隔得远她瞧不见他的面容,但赵归雁知晓他的身份。 赵归雁有些迟疑,自己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过去? 就在她纠结时,就看到那人低着头说了句什么,就有一人步伐匆匆地往这里而来。 曹善来恭恭敬敬地朝着赵归雁行了个礼,“赵小姐,陛下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赵归雁一愣,缓步跟上曹善来。 走得近了,赵归雁才看清楚程景颐的装束。 他头戴九旒冕,一袭黑金色祭祀服,庄重威严。 隔着玉藻,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无端惴惴。 “上来。” 略显低沉的两个字砸进她的耳中。赵归雁提裙,踩着台阶走向他。 一旁的朝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这突然出现在祭台的女子惊诧,更为陛下的举动震惊。 “陛下,不可,迎冬之礼怎可让一女人出现,这是对神灵的大不敬啊!” 一头发花白的老臣大声说道。 赵归雁这才知晓,原来是在此处行迎冬之礼。 立冬之日,天子携三公九卿于北郊,以迎冬,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足年丰收。 程景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国国母难道也没有资格与朕一同迎冬吗?” 老臣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可到底是还未册封!陛下这般,不合礼制啊!” 程景颐偏了偏头,又道:“方卿是在指责朕久久不册立皇后吗?” 方文山错愕抬头,他是这个意思吗? 一旁的赵清鸿立刻出列,拱手道:“陛下圣明,以往迎冬都只有陛下一人,现如今我大魏皇后也一同祈福,帝后同心,上天自当佑我大魏千秋万代!” 刚开始他还作壁上观,后来发现来人竟是赵归雁,这才出言。 方文山还要再说,旁边上来几个同僚,七手八脚地架住他,“陛下圣明!方大人近些日子编修史书太过疲惫,所以有些胡言乱语,待臣等将他带下去休息。” 他们唯恐这方大人再说出一些话惹怒了陛下,虽然他们也觉得陛下此举不合礼制,可被赵清鸿一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 陛下好不容易愿意接触女子,若是这未来的皇后娘娘被他们搅黄了,皇嗣可是真的无望了! 必须把方大人的嘴堵上! 同僚动作迅速,裹挟着年迈的方文山便退下高台,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赵归雁沉默地站在一旁,突然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朕的皇后愣着做甚?还不随朕一同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