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方氏身边的李妈妈小步走进来,语气清淡:“老夫人,陈二没气了。” 空气中带进来一股极淡的血腥气,屋里的有人不适地捂住唇,脸色发白。 方氏淡淡开口:“找个乱葬岗随便扔了就行。我记得他有两个儿子在府里当差,也一同发卖了吧。” 这般漫不经心的语气,让赵归雁无端发憷。 目前对她还算和善的老人,在这一刻,向她展示了曾经作为当家主母的冷酷。 赵归雁敛眉,蓦的惊醒。 老夫人这样果决地处理了陈二,未尝没有警醒她的意思。 老夫人一向不管府里的事,与她也是第一次见面,谈不上什么祖孙情分,车夫陷害她,她自然也没有心疼她一说。 唯一让她重视的,只有她此刻的身份。 未来的大魏皇后。 老夫人直接处死了车夫,怕是恼恨他险些毁了荣国公府的前途。 如果此刻她真的是以失了清白的身子回来,被处理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赵归雁手脚冰冷,方才的惨叫声犹在耳边,指甲陷进掌心,刺痛让她瞬间清明起来。 方才也因为老夫人提及她的生母时生出的几分亲近也瞬间消失。 是她天真了,除了嫡姐,这偌大的国公府,有谁真心关心她? 方氏没有注意到赵归雁的异样,捧了盏茶,慢慢啜饮。 赵云莺不甘心这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她忍不住开口:“五妹妹既然说是陛下救下的你,那想必陛下也知晓你的遭遇吧?不知陛下可有说什么?” 方氏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赵归雁身上。 是啊,她清白不清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看她。 赵归雁目光闪了闪,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笑:“陛下去北郊迎冬,恰好见我虎口逃生,便遣了太医替我诊治,让我好好养伤,旁的并未多言。” “对了。” 赵归雁好似想起什么,说道:“陛下回宫前赠了我两串佛珠,一串是给老夫人的,说是他记得老夫人信奉佛教,这佛珠也是赠予您的东西,还让我代他向您问好。另一串则是给母亲的,他知晓我去香积寺是为母亲祈福,如今香积寺去不成了,便赠了我佛珠,说是沾染了他的龙气,多少能镇压邪祟。” 她的话半真半假,但由不得他们怀疑。 总不可能跑去宫里向程景颐求证吧? 方氏听说程景颐特意提到了她,顿时大喜,笑得如同菊花一般,“陛下有心了,难为他还记着老身。” 她将茶盏随手放在桌子上,期待地望着赵归雁:“佛珠你可带在身上?” 赵云莺见如今方氏的全副心神都在那串佛珠上,愤愤地咬了下唇。 都赠佛珠了,陛下的态度不言而喻。 杨氏没料到陛下还给了她一串佛珠,本来还端着架子,如今也忍不住看向赵归雁。 佛珠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陛下亲赐的殊荣。 赵归雁摇了摇头,说:“佛珠并不在我身上,我一回到院子,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就被陈管家带到了福寿堂。” 杨氏露出失落的神情。 老夫人皱了下眉,对陈管家生出几分不喜。 哪里急这一时半会儿? 她清楚陈管家的为人,最喜见风使舵,但她觉得这都是些小毛病,有能力,办事妥帖就好。 如今她却心生厌恶,到底是奴才秧子,没点眼力见,成不了大事。 赵归雁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无声地笑了下。 上一任荣国公天资平庸,在朝中毫无建树,也不得重视。 老夫人受够了闲气,如今陛下亲赐佛珠,让她难得感受到了天恩,她自然激动难耐,恨不能立刻将佛珠串在手上,日日把玩。 佛珠没能拿到手,无疑在她热切的心上浇了一盆雪水,凉透了。 她自会迁怒于陈管家。 赵归雁想了一下,又说:“老夫人莫怪,我即刻就去将佛珠取过来。” 她似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小声说:“如若不亲手交到您手上,那佛珠放我院子里,我多少不放心。” 方氏听了不解,问她:“放你院子里有什么不放心?” 赵归雁闻言,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的杨氏,脸上闪过犹豫。 杨氏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方氏沉了脸,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不用顾忌旁人。” 赵归雁秀气的鼻子蹙了蹙,颇有些伤心地说道:“我年纪轻,没多少威信,下人们表面敬着我,可背地里却总是轻视我。甚至有人趁我不在,会私自偷盗我的财物……老夫人,这佛珠太珍贵了,我怕我保管不善,被人盗了去,还是早些交到您手上吧。” 杨氏这下知道赵归雁刚刚看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她登时气得手指发抖,好啊,在这里摆她一道呢! 昨日她听到赵归雁“自杀”的消息,的确说了要将前些日子赵清鸿送到她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回库房,可那是她私下里说的! 她行事谨慎,没见到赵归雁的尸首不会轻举妄动。 杨氏不傻,赵归雁能在老夫人面前捅出来,怕是人赃并获,而那个贼,很有可能是她的人。 老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些个狗奴才!真当我荣国公府是纸糊的吗?” 方氏焉能不气? 先是车夫陈二卖主,再有陈管家踩低捧高,后又有秋菊手脚不干净,真是精彩纷呈。 老夫人如今沉着脸,“那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在何处?” 赵归雁道:“采月在外面守着。”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李妈妈大步走出去,很快就揪着满脸惊恐的秋菊进来了。 秋菊刚刚眼睁睁地看着陈二在她面前杖毙,脑海里全是血肉模糊的场景。 如今见了老夫人,吓得止不住地抖。 老夫人语气很冷:“说吧,你都偷了些什么?” 秋菊跪在地上,哭道:“奴婢没偷什么,就五小姐的一些小首饰,不值几个钱的。老夫人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李妈妈二话不说,粗糙的手探入秋菊的怀里,粗鲁地掏出一些发簪耳坠,捧至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小首饰?” 她指着一堆东西里的那副耳坠,“这红翡翠滴珠耳坠是今年珍品楼的新款,只此一对,其价值怕是能抵得上百个你!” 秋菊愣住,不住地摇头:“这不是奴婢拿的,奴婢没拿这副耳坠。” 老夫人生气道:“人赃并获,还敢狡辩!”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拖下去发卖了!” 李妈妈扭着她就要带下去,秋菊脸色惨白,突然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挣开了她的手,冲到杨氏面前,死死抓着杨氏的裙摆:“夫人,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被赶出府啊!” 偷窃主人财物的奴婢,以后根本没有人会买她。人牙子会把她卖去又脏又乱的窑子里,那……那简直生不如死啊! 杨氏下意识踢了她一脚,“放手!” 秋菊被踹了一脚也不松开,李妈妈又带了人来抓她,她大声道:“夫人,救救奴婢,奴婢分明是听从您……” 是杨氏告诉她五小姐死了,也是她暗示她去将一些珍贵的东西偷出来。 她,她只是起了贪念,自己私自偷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杨氏一惊,扬声道:“还不堵了她的嘴!不要让这贱婢大喊大叫惊了老夫人!” 杨妈妈眼疾手快地拿了块帕子,狠狠地塞进秋菊口中,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警告她:“你若是攀咬出夫人,你的两个弟弟可就活不了了!” 秋菊突然放弃了挣扎,眼里闪过绝望。 李妈妈将她拖了出去,屋内一片寂静。 老夫人按了按眉心,很是疲惫。 她老了,接二连三的动怒,她早就撑不住了。 “老大媳妇,这秋菊是你送到五丫头院子里的,你是如何选的人?中馈交到你手里,你竟养出一伙这样的奴才?”老夫人失望道。 杨氏揪了下帕子,跪在了地上,低声道:“是媳妇管家不严,媳妇下次定会严家管教府里的人。” 老夫人说:“你该向五丫头认错,今儿这些事,可都是她受了。” 杨氏脸有些铁青,强笑道:“小五,让你受委屈了。是母亲的错,以后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