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第二章一把刀、一张盾 昌明殿。 瑶台莲花的银灯燃的灯火明旺,亮如白昼,将外头打进来的一抹月华都铺淡许多。 锦妃素手纤纤亲自盛了一碗鸡汁雪耳汤朝孟砚泓递去。 孟砚泓双手接过,恭敬道:“多谢母妃。” 锦妃双目含笑似认真望了他片刻才道:“去苍州走这一趟人可瘦了,是跟去照顾你的人不尽心?” “人还是那些人,并未有不尽心,只是苍州事多又忙,自不比在京中。”他规矩回应。 “能者多劳,你父皇看重你,才让你在大理寺挂了个差,试问这么多皇子,谁还能像你一样。”锦妃手执银筷夹了一块酥肉放在他面前的白瓷碟中,“母妃瞧着你倒是欣慰,哪像你弟弟,整日的竟能惹我生气。” “四弟年纪尚轻。”孟砚泓语气淡淡,对锦妃的话接茬不尽,也说不上欢喜与否。 “只比你小两岁而已,往后还需得你多多照拂他才是,你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一手带大,相较而言,你们两个也更亲近些。” 听得锦妃话中有话,孟砚泓笑意不达眼底,“母妃说的是,身为兄长,定要多关照弟弟的。” 锦妃抿唇笑起,随后话峰一转,“自打你回来,可去见过姚家三姑娘了?” 提到姚静檀,孟砚泓珠目舒展,脑海里又浮出白日里她假装受伤那一出,还有那拙劣的演技唇角不觉勾起,“去过了。” “姚家三姑娘,论家世样貌与你也算匹配,只是性子不大稳妥,当初太后给你们二人赐婚,多少也是可怜她父亲姚之远的脸面。婚期既已定下,这也改无可改,只是总觉着她这样的性情倒还是欠缺了些。”锦妃将银筷放下,缓缓而道,“原本我已经给你看好了一个,你们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我的那个表侄女刘昕若,若非太后先一步赐婚,说不定现在你们的婚期也早就定下了。” 孟砚泓面容平静,不置可否,瞧着锦妃似有话还未说尽,只等着她说完。 见他面色未有异常,锦妃接着道:“昕若这孩子性子温和安静,可不似姚家三姑娘,我想着不如现在便开始筹办,待那时两个人一同嫁过来这也算是佳话一段。” 这话听起来似商量的口吻,可不能细思量,显然是已经替他定下了,孟砚泓自知她为何将这女子塞给他,她越塞,他越不要。 “多谢母妃为儿子着想,”孟砚泓微颔首,拒绝的干脆利落,“只是儿子不想娶刘家姑娘,父皇安排儿子入大理寺,此地积年陈案数之不尽,还需时常出门在外,何必带着她一起东奔西走。” “只是......” “四弟年纪与她正是匹配,说起来,四弟也该成家了,”不等她说完,孟砚泓打断她的话,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他,凡事他也能收敛些,许是就不能再惹母妃生气不悦了。” 瞧着他面容带笑,却难分真假,眉眼清晰五官可辨别,却总透着一股子瞧不透的疏离,似远似近。 话倒是说的中肯好听,却是不容反驳的拒绝,锦妃哪里甘心。 还要再提,只见孟砚泓身边的小太监张进宝轻步入殿,先是给锦妃请了安,而后朝孟砚泓道:“三皇子,太子殿下正有急事找您,让您立即过去。” 听后孟砚泓点头,旋即起身朝锦妃作礼,“儿子需得过去一趟。” “既是太子有事,你便不要耽搁了,快去吧。” “是,儿子告退。” 孟砚泓匆匆离了锦妃的昌明殿,来到太子的文华殿,本以为真有什么要事,到了殿中却见太子一脸笑意招呼他下棋。 见状孟砚红一下恍然,倒露出松然的笑意来。 “我知道你今日入宫去了锦妃那里,想来鸿门宴不好吃,我便差人叫你过来。”太子面前的还是上次二人未下完的一盘残棋,他为黑子,孟砚泓为白子。 “皇兄果然神机妙算,我正愁如何脱身,您便差人来了。”孟砚泓观了残局,仍是上次太子解不开的那步。 太子自棋罐中捏出两颗黑子在手里把玩,一边揣摩该在哪里落子,一边问道:“她可是又提了你的亲事?” 对面的人点头。 太子轻笑,“你去苍州的这段日子,她那个表侄女倒进宫两次,这是不往你身边塞个人她便放心不下。” “皇兄英明。”孟砚泓勾起唇角一笑。 一局棋未下完,孟砚泓便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皇城。 马车缓缓驶入玉珀坊的怡畅欣苑——此处是孟砚泓在宫外的私邸之一,亦是太子所赐。自打成年后,孟砚泓便很少在宫里居住,后圣上命他在大理寺挂差,他便干脆长留在外,锦妃偶尔会让他入宫,他以身有要事为由推脱起来也更为方便。 可年节时也少不了要去昌明殿,无论如何,锦妃还是他明义上的母亲。 孟砚泓生母早亡,皇后身子又不好,只能让才出生不久的孟砚泓交与进宫多年都未有子嗣的锦妃抚养,两年后四皇子孟长佑出生,表面看上去锦妃对待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可孟砚泓自知,亲疏有别,锦妃偏袒亲生儿子,拿他当脚踏给亲儿子铺路的事也没少做。 每当锦妃对他稍近好些,孟砚泓便知她又是有事相加,就比如今日让他去昌明殿用晚膳,明面上是心疼他才从苍州忙完回来,实则是想将自己的侄女塞给他做妾。 孟砚泓在太子身边,她总是不得安心。 穿过垂花门,径直入了房间,房里隐隐的香气让他觉着熟悉,似在哪里闻过。 他侧头看到细边木架上正飘烟的香炉指道:“这香......” 张进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忙笑应道:“这香是前两日姚三姑娘送来的,但是您没在,小人便收下了。” 提到姚静檀,孟砚泓才想起白日去见她时,闻到的也是这种香,一想她说起曾去过大理寺却都没看到他人,如今想来不光去了大理寺,竟还跑到家里来堵他。 他无奈摇头,似笑非笑。 “三皇子,天太热,小人命他们去备些水,您先沐浴吧。”张进宝道。 孟砚泓点头,“嗯。” 待张进宝出去,孟砚泓解了衣袍系带,一物从怀中应声而落,砸在他的脚面弹到平毡毯上,发出闷响一声。 他定睛看去,一块羊脂玉佩静躺在脚边,上头的水蓝流苏还搭在他的靴面上。 他弯身拾起,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摔坏才又重新将其搁在桌上。 这本来是今日要给姚静檀的,揣在身上带过去,反而忘了。 由这玉佩起,他才想到,不仅忘了将这个给她,而且还忘记了拿她亲手摘的桃子,一时懊恼,却也有些无奈。 大理寺事多又忙,他父皇将他安置在大理寺可不光是挂职,更多的是为太子安插势力,皇后母家势力单薄,自是给不了太子太多的助力,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对那太子位虎视眈眈,皇上要的,不仅是让他成为太子手里的一把刀,必要的时候,还得是一张盾。 孟砚泓轻捏了发疼的眉心,今日明明未喝酒,缘何觉着头隐隐作痛。 翌日。 七月流火,本该天气转凉时,却整日热浪滚滚不停,今年夏日尤其漫长。 临近巳时末,孟砚泓在案室中翻看卷宗,手指才翻过两页,便听门口大理寺右寺丞伍璋璃在大声嚷嚷:“这不是静檀吗,又来给我送吃的?” 说着,伍璋璃的手便朝姚静檀中拎的食盒伸去,姚静檀一手将食盒拎远,一手指了身后两个丫鬟玉珠玉宝所拎食盒,“这不是给你吃的,这些才是。” 伍璋璃笑着朝门里看了孟砚泓一眼,随后拉长音道:“静檀还真是厚此薄彼啊!” 管他说什么,姚静檀才不顾,提着食盒入了门中,径直走到桌案前,将食盒摆在桌案上,今日总算堵到他人了。 大理寺闲人免进,孟砚泓任大理寺少卿,上头还有大理寺卿段大人,可他是皇子,段大人更多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饿了吧?”姚静檀冲孟砚泓笑笑,亲自将饭食摆在桌案上,“你脾胃不好,用饭要应时。” 瞧着桌上几道精致的菜肴,姚静檀十分有成就感,记得初学做菜时,她还将府里的厨房烧了一半儿,好在没酿成大祸。 见她来,孟砚泓也说不上开怀与否,面容平淡,反倒是伍璋璃乐了,他手里拿了一碟子点心凑到二人跟前打趣:“静檀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正饿的前胸贴后背呢,瞧你这点心做的,手艺照比之前精进许多。” 听伍璋璃在面前聒噪,若不是有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在,孟砚泓非将他赶出门外不可。 他自案前站起身来,垂目对对面的姑娘道:“你随我来。” 他先一步出门,姚静檀紧随其后,身后伍璋璃咂咂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两个人非要到外面去说悄悄话!” 这会儿日头正当头,恨不得将人都晒化了,姚静檀站在檐下阴凉处仰头问道:“怎么了?” 他自怀中掏出那枚羊脂玉佩,递到姚静檀面前,“前些日子你生辰,我在苍州回不来,当地玉石富盛名,便请人给你雕了这块玉佩。” 姚静檀开怀接过,通透的玉身上雕了一朵玉兰,正是她喜欢的花样,本来瞧着他脸色凝正,还以为他要说教,不想竟是为得这个。 她低头将玉佩挂于腰间,随后抬眸问他:“好看吗?” 本意是想叫她出来同她讲,往后无事不要往大理寺跑,瞧着她这欢喜的样子,他的话也咽了回去,转而道:“好看。” “明日你散值后若是没事的话,我想让你陪我去买些东西。”姚静檀一双杏眼睁的圆大,巴巴的望着他,盼的是他点头。 陪女子逛街买东西这件事孟砚泓素来没什么兴趣,只是二人也不常在一块,一想到昨日的事,他于心不忍,于是便应下,全当把欠她的补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