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成琏急忙拦到中间,先将瑞王劝走,然后去扶成瑾:“爹只是一时心急……回来就好。春桃,你先扶大哥回房歇息。” 令成琏讶异的是,成瑾居然没骂他“惺惺作态”,也没嫌弃甩开他,甚至没看他,只是扶着墙站起来,又望着产房的方向,许久,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听说,我娘生我的时候也很难。” “……大哥?” 成瑾梦呓似的说:“祖母说,那时她诚心祷求菩萨,诵了许多遍经,终于母子平安。要不,你试试吧。” “……”这人是不是彻底傻了? 成瑾想起幼年自个儿贪玩,每回被祖母拉着念佛抄经就烦。可祖母走后,他只能靠念佛抄经来怀念这个世上唯一疼爱过他的人。 他很后悔那时偷懒耍滑。祖母从来不拆穿他,明明知道他是装的这痛那痛,她只会笑眯眯地将他揽在怀中帮他揉揉。别人都嫌他笨,祖母却总说阿瑾聪明,学了好多字儿,还会帮她算账呢。 许久,成瑾恹恹地收回目光,转身刚走几步,忽然听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接着传来稳婆报喜母女平安。 成琏一时顾不上今夜奇奇怪怪的成瑾,急忙朝产房过去。可走到半路,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成瑾。只见成瑾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产房,竟露出了非常烂漫的笑容。 成琏愣在那,许久才回过神来,见成瑾已背过身去。 “……大哥!” 成瑾又停住,回头看他。明明这人站在暗处,五官却仍旧分明,一双眼猫眼似的清澈透亮。 成琏情不自禁地朝他走了两步,突然从屋里传来瑞王的呼喊:“琏儿!琏儿快来!看你妹妹和母亲!琏儿呢?” 成琏停下,左右看看,犹豫了一下,笑道:“大哥,你早点歇息,我明日去看你。” 成瑾转身走了,这回再没停。 成瑾径直出了瑞王府,游荡在安静的街上。春桃和谷音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没敢搭话,因为他威胁他们若多说一个字就满大街嚷出侯爷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指成瑾与方孝承那个事儿,确实很不能公之于众。 江怀在南城置了一处宅子,成瑾曾去玩过。此刻他不管夜半三更,径直找去叩门。 开门的是江怀放在京城的守家老仆。他见着成瑾,很是惊讶:“世子快请进。是来找少爷吧?少爷有些生意上的事儿,出城去了。” 成瑾听说江怀不在,忽生局促,停在门口不肯再走,低声道:“那我明日再来吧。” 老仆恳切道:“您大半夜来,必是有急事吧?若方便,不妨和老奴说说。腆颜说,若不是很大的事儿,老奴都能暂且做个主。” 成瑾刚刚经历人情冰凉,又思念祖母,见老仆慈祥,自然亲近,甚至生出了委屈,沉默半晌,小声说:“我出来时忘带钱了,没处去,你借我一点呗。” 老仆笑道:“世子说的什么见外话,若不嫌这儿简陋,便将就歇下吧。不久就天亮了,老奴叫小子去城门口等着,一开门就出去找少爷。” 成瑾被老仆带到富丽堂皇的大屋里,他迟疑道:“我记得,这好像是江怀的卧房?” 老仆道:“今儿刚换洗过被褥,别的一会儿叫人都换成新的。因京城不是主家所在,这宅子不大,最好的屋子只有这间,不敢拿别的怠慢世子。” 成瑾忙道:“不用,我住客房就好。” “世子不要推辞,”老仆笑眯眯地说,“别让老奴照料不周,遭少爷责怪。” 成瑾知道江怀向来客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老仆又张罗着叫人送热水热茶,又问成瑾饿冷。成瑾再三推辞,只喝了茶,洗了脸,便上床歇了。 等人都出去,熄了灯,成瑾睁开眼睛,在被子里翻了个边,蜷成一团,抱着自个儿,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它像被人咬一小口的饼,想吃。他早就饿了,却不好意思提。他总给人惹麻烦,所以才会都讨厌他的吧。如今好容易有待他亲热的,别一会儿也厌了他。何况,他还有要紧事求着江怀呢,必要小心谨慎……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成瑾懵了会儿,坐起来四下看看,好半天才想起这是哪儿。 哎,春桃也不叫他,在别人家住着多少不能赖床——噢,不能怪春桃,昨夜春桃和谷音劝他别找江怀,被生气的他赶走了。 他有点后悔了,可再一想,春桃和谷音是方孝承的人,便不后悔了。 那时候,他和方孝承好,方孝承让春桃谷音保护他是自然。如今,他和方孝承掰了,若再占着春桃谷音就不像话了,既然要断,就绝不藕断丝连。 只是,他如今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什么都没有了。 成瑾正坐在床上忧伤,听到门外传来女孩儿轻声议论:“世子醒了吗?” “没呢,你仍将早膳和水热着,等他起了吃过东西,就能洗洗。少爷不让叫他,让他睡。” 成瑾急忙应了一声,那两个丫头便进来服侍他洗漱更衣,端进早点给他用。 成瑾正吃着,江怀来了,人还在屋外,话先传进来:“江某来迟了,世子恕罪!”说着人就进来了,笑眯眯地看着成瑾,问,“我这个宅子不好,世子是不是没睡好?瞧这憔悴的样子,是在下的罪过。” “不关你事,”成瑾摇摇头,问,“吃了吗?” “没吃,等着陪世子一块吃呢。”江怀说着,径自坐了下来,倒不客气。 但这样反倒让成瑾倍感亲近,忧郁的神色舒缓许多,接过江怀给自个儿添的粥,小口喝起来。 饭桌上没提事儿,待吃完撤了,人都下去了,江怀才问起怎么回事。成瑾隐去方孝承那些,只说想尽早去找母亲,问江怀筹备得怎么样了。 江怀道:“本来打算这几日去找世子说的。差不多了。” 成瑾大喜,拽住他问:“没哄我?” “没哄。” “太好了!”成瑾高兴道,“你只要帮我办成这事,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没别的,手头那些钱怕是没你的多,但聊表心意,到时都给你!” 江怀却正色道:“世子这是看轻了你我之情。” 成瑾见他这么说,乐了,连连道歉:“我只是觉得再没法子表达我的感激。我除了钱,没别的好处能给你了。” “世子的好处多着呢。”江怀笑道,“别多想了,一会儿沐浴更衣,再歇歇吧,昨夜那么晚才睡。别的事江某来安排。对了,睡得怎么样?若被褥床榻或别的不喜欢就说,赶紧叫人换了。” 成瑾道:“其实对我来说不算晚,而且我一觉睡到醒,挺舒服的,你小子向来会享受,吃穿用度可不比我平日用的差。” 他说的真话。起初他是挺难过,但很快就睡着了,确实睡得挺好,甚至比往常还好,没人弄他到半夜骨头都快散架,清晨还要把他从梦里亲个半醒,可烦人了!自个儿没得睡,就要叫他也睡不好,讨厌死了!如今也好,再不用忍那混账! …… 方孝承整夜没睡,上朝时官员都不敢瞧满身沉郁杀气的他。 上方的皇帝自然察觉到了,心中好生得意。他早就知道了昨夜成瑾失魂落魄地离开侯府之事,开心得他半宿没睡。 但随即他却恼怒起来,他讨厌方孝承对成瑾牵肠挂肚。 不过,呵呵……那个叫江怀的商人之子可千万别辜负他的殷切期待啊,既然对成瑾有意,一定要抓紧这时机哦。 半晌,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吏部侍郎,心中又阴郁起来。如今成瑾已经滚了,方孝承和陈家女的婚事便没必要了。可方孝承爱讲道义,必不会悔婚,为今之计,便只有先下手为强,除去陈家女,到时候,方孝承最多娶个牌位回家,倒正好省去以后的许多催婚烦心事。 陈侍郎十分烦心!焦灼!想哭! 他闺女、他那温柔娴静的贴身小棉袄闺女,离!家!出!走!了! 此事震惊他全家上下!哪怕有闺女亲笔留书,也仍旧怀疑她是被歹人劫了!否则她怎么会就为了不嫁北安侯而干出这等事来?! 不知为何,闺女十分反对这门亲事,任由父母家人将利害关系说得嘴皮子着火,她死活不从。大伙儿正想着休息一下隔天继续,不料一夜过后,人就没了! 北安侯究竟怎么了能叫她性情如此大变?! 唉,此事若让北安侯知道了可怎么办啊?北安侯本来就不想娶,这下子必勃然大怒顺势拒婚了! …… 本来,陈琰并不打算一来就搞事,但狗命十分要紧,她没法儿跟陈家人说明白“北安侯是这好那好,但他是个基佬,而且皇帝(已黑化)喜欢他”的事儿,只能牙一咬,收拾金银细软连夜跑路。 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 …… 方孝承知道成瑾去找了江怀,他想等成瑾冷静一些再去接人回来,却又怕成瑾吃亏。成瑾单纯,爱听好话,又生得貌美,总有些心术不正之辈刻意接近他,随意哄哄就叫这人晕头转向,被人轻薄了都不知道。 ……但万一成瑾还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当着外人面也瞎嚷嚷呢? 不知道他昨夜怎么过的。他那么爱哭,恐怕哭了一整夜,眼都肿了,又没带上春桃,若江宅人怠慢,没及时给他敷眼睛熬汤,恐怕会生一场大病。 怀着重重担忧,方孝承爬上了江宅的墙。然后他看见院子里成瑾正和人架着火边烤边吃全羊。 成瑾吃得满嘴是油,手里撕着羊腿,和身旁那小白脸诉苦:“还是你这里好,好吃的好玩的都多,有些人你别以为多大的官儿,成日里吃糠似的,只管饱!好容易吃点我喜欢的,还说我吃相不好,还吃多不得,说不能纵欲,我看他有病得治。小爷我最讨厌拿腔作势的家伙……哎,你这块是哪的肉?看起来不错。别别,你吃你吃,我就这么一说……好吧,那我就试吃一点点。对了,等会儿把你那百花筒再拿给我玩玩,真有意思。你真好,江怀,你这么好,怎么也现在都还没娶妻呢?我认识的人里有头猪都要娶妻了呢。” 方孝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