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绣品(1 / 1)
“绣字?” 冯氏一愣,在娘家时,她可是做了不少绣活,只是她绣过花草,绣过虫鸟,却还从未绣过字呢。 “对啊,就是绣字!” 林三柱有些兴奋,刚刚他也只是顺嘴一说,可现在,林三柱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行,这不,就连绣些什么字,他也已经想好了。 “咱们就让狗子从书里挑些讨彩的字做绣样,到时肯定会有人买。” 冯氏听后顿时眼睛一亮,立马明白了相公说的意思,她忍不住连连点头,道,“相公你这主意好,咱们就绣讨彩的字,也不拘鞋垫,那帕子荷包钱袋上统统都可以绣,对了还有扇套和笔袋,到时一准好卖,哎哟,相公,你可真聪明啊!” 冯氏信心满满,她虽不识字,可只要有字样给她,不管有多复杂,她保证都可以绣出来。 听到媳妇夸他聪明,林三柱嘴角差点咧到天上去。 自己当然聪明了,不然他家狗子的一刀纸怎么得来的,还不是随了他这个聪明的爹。 既拿定了主意,接下来就是准备绣样了,夫妻俩齐齐朝儿子看去。 林三柱问道,“狗子,你们书上有没有啥意头好的字啊?” “对对对,就是像那种掌柜发大财,掌柜行大运的字。” 林三柱朝冯氏翻了个白眼,“啥掌柜发大财,啥掌柜行大运的,你以为编讨饭词啊,我说你别瞎拿主意,还是让狗子帮着挑吧,咱们狗子可是读书人,肯定比咱俩懂得多。” 不知为何,说到“读书人”三个字时,林三柱心里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 冯氏一听,觉得相公说得挺对,自己还是听听狗子怎么说吧。 而此时的林远秋,还没从便宜爹的好主意中回过神来呢。 因为他的脑海里,这会儿已装着满满的绣品了,有绣着“出入平安”的鞋垫,有绣着“清风徐来”的扇套,有绣着“财源滚滚”的钱袋,还有绣着各种字的帕子跟荷包。 联想到先前的瓶装墨,林远秋忍不住心想,这要是换做前世,凭着林三柱这活络的头脑,说不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林远秋也没耽搁,让林三柱帮着把纸裁成小张后,就提笔一口气写了几十张,啥恭喜发财,啥万事如意,啥心想事成,只要是常用的吉利话,他基本都写了出来。 至于扇套和笔袋上的,自然要文雅一些为好,林远秋想了想,提笔又写下“惠风和畅”“厚德载物”“上善若水”“心静无尘”这几张,其他的,林远秋一时记不起来了,还是待空闲时,再慢慢想吧。 在字体上,林远秋只选了馆阁体,并没写自己善长的行书和草书,毕竟王夫子教给他们的只有馆阁体,他一个才五岁的娃,还是正常一些的好。 不然招来跳大神的,那可就不美了。 冯氏从笸箩里拿出细布条,让林远秋快帮她把字样分开来,哪几张是绣鞋垫的,哪几张是绣扇套和笔袋的,还有哪些是绣帕子和钱袋的,冯氏一叠叠用布绳绑了,这样她就不会搞混了。 做好了这一切,冯氏拿着绣垫匆匆出了房门,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跟大嫂二嫂分享了,还有这绣字的活计,光她一个人可做不过来,自己还得拉上大嫂二嫂才行。 至于林三柱,更是没歇着了,如今光有绣样肯定不行,绣布绣线啥的还要买回来呢,而买这些,自然离不开银子,光他自己口袋里的二十几文肯定不够。 且林三柱已经想好了,他想趁着旁人还没想到这个挣钱法子前,自己就一次性多做一些,这样的话,届时就算有人跟风,他也不会心里抓狂了。 想到这里,林三柱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疾步往正房走去。 “多少?你说要多少银子?” 吴氏一听老三开口就是一两,当下拿起笤帚就准备往三儿子头上招呼。 林三柱一蹦三尺远,“娘,儿子还没说完呢,儿子这是向您借,借,懂吗,等挣了银子,儿子肯定一文不差还给您!对了,还给利息!” 见三儿子一副心急模样,老林头拿烟袋锅子往炕边敲了敲,“你方才说啥生意来着?” “绣字,绣字的生意!”林三柱赶紧解释。 吴氏迷糊,“绣字?绣啥字?” 冯氏她们不都在绣花吗?咋又绣字了? 见爹娘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林三柱一个转身,“儿子现在就拿过来给你们瞧瞧。” 说着,林三柱快步回了房,找着冯氏装绣样的笸箩后,就准备往爹娘屋里去。 见儿子好奇的看着自己,林三柱忍不住笑,“狗子别担心,爹爹一定把念书的银子给你挣来!” 说罢,林三柱飞也似的往外冲。 速度之快,简直让林远秋目瞪口呆。 林远秋很想跟过去瞧瞧,可很快,他又重新拿起笔,继续认认真真写起字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做的事,而作为一名学生,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努力,用功念书。 话说,族学是他自己要求上的,书也是他自己要念的,家里没有条件,便宜爹扛着麻袋,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给他创造条件,若是自己辜负了这份给予,说是天打五雷轰都不为过。 所以,他必须念出一番天地来。 林三柱去了正房没多久,很快老林头就把林大柱和林二柱喊了过去,还有周氏刘氏和冯氏。 妯娌三人方才也聊着绣字的事呢,这会儿听说公中要拿出一两银子做本钱,让她们大干一场后,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特别是刘氏,说话声音都结巴了,“娘......娘......你不是开玩笑吧?” 老天,这可是一两银子呢,要是做赔本了咋办? 周氏也很担心,本来家里就没多少存银,这要是赔了钱,那接下来几个小子说亲不是更艰难了,周氏想了想,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咱们不会赔本吧?” “怎么可能会赔本呢。”冯氏的想法要比周氏和刘氏乐观许多,“大嫂,你想啊,人工可都是咱们自己的,到时哪怕便宜卖了,那买布料和绣线的成本银子还是能拿回来的,亏得顶多是人工,再说,我可不觉得咱们这绣活卖不好。” 冯氏边说边已经在心里计划上了,说起来,黑色绣线比起彩线,可要便宜多了,这样的话,每件绣品的成本又能下去不少。 还有,为免显得单调,冯氏准备在绣字的边上,再绣些别的花样,如笔袋上加几叶翠竹,帕子上加上秋菊或草虫,只要颜色搭配好了,肯定好看。 而搭配颜色,正是冯氏最拿手的。 听冯氏这么一分析,屋里几人都觉得挺有道理的。 吴氏心说,看来老三媳妇也不是全没头脑的。 就这样,做绣品的事就定了下来。 老林头觉得,不管怎样,既然想到了挣银钱的法子,总要去试试,不然死捏着手头这点银子,又多不了半分出来。 说到买绣布的事,大家都认同林三柱的想法,毕竟那书袋扇套什么的,都是风雅之物,想必买它们的也都是风雅之人,自然要买稍微好一些的料子了。 “娘,您还没说挣到的银钱怎么分呢?”这才是林三柱最关心的问题。 吴氏一笤帚飞了过去,“绣料都还在镇上呢,你个糟心玩意就想着分银子了,还能少你不成!”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炊烟袅袅升起,清晨的院子,在薄薄的晨曦中,显得格外的清新,虽地上还有积雪,可一点也不影响妯娌三人去镇上。 因为,雪停了,太阳出来了,今天可是个不错的天气呢。 吃过早饭,吴氏就去房里拿了一两碎银出来,递给周氏后,再三叮嘱,可千万要收好了。 周氏点头如捣蒜,“娘您放心吧,儿媳肯定收好。” 她就是把自己个给丢了,也绝不会丢了银子的。 今日去镇上的人有些多,三人到村口时,牛车上的座位已经不多了。 冯氏手脚并用,很快爬了上去,而后立马把包袱往边上一丢,算是霸住了两个位置,“大嫂二嫂快点上来,我给你们占好位置了!” 都是做惯农活的人,周氏和刘氏手脚也很麻利,攀住车沿后,提腿就跨了上去。 “大嫂,你坐中间。” “对,大嫂你就坐中间吧。” 冯氏和刘氏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周氏,她们大嫂身上可揣着银子呢,还是坐中间稳妥些。 看到这一幕,同坐牛车上的几个大娘,简直对吴氏羡慕的不行。 她们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人家几个儿媳就相处的这么融洽,而她们家的那几个,就跟乌眼鸡似的,动不动就掐架,动不动就掐架,唉,真是烦都烦死了。 因地上还有雪积着,林冬不敢把牛车赶的太快,是以,原本一个多时辰就能到的路,足足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见时间不早了,众人也没墨迹,约好了牛车回村的时间后,就各往各处,纷纷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横溪镇收绣品的铺子一直都是那几家,位于昌平街的千花绣坊和兰桂绣坊,还有就是福云街上的金氏绣坊和胭脂阁。 周氏和刘氏对这一门不怎么在行,自然都跟着冯氏走了。 冯氏也没耽搁,直接带两人去了金氏绣坊。 以前她在娘家时,做的绣品就是送到这里卖的,这家掌柜给的价钱还是挺公道的。 进入店堂,里头的场景倒是出乎了周氏和刘氏的意料。 只见柜台前头排着十来名手拿绣品的妇人,而在柜台的后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掌柜坐在那里,在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名店伙计。 周氏看到,排在最前头的绿衣妇人把手里的绣品递了过去,掌柜接过后仔细看了,而后点头便递给身旁的店伙计,见状,另一名店伙计忙拉开抽屉,抓出铜板一一数给绿衣妇人。 也有绣品没被收下的,周氏看到,那名妇人拿回自己的绣品后,满脸的落寞。 把这一幕看进眼里的周氏,不禁捏紧了手里的包袱,包袱里头,有她打的三十六根络子。 而排在她身后的刘氏也是忐忑的不行,不停在心里念佛,保佑保佑,保佑自己绣的两个荷包能被掌柜看上眼。 很快就轮到了周氏。 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周氏抖着的手怎么也没把包袱解开,见状,冯氏忙走上前帮忙,三两下打开包袱后,摊开,里头的几十根络子就都露了出来。 金掌柜拿起一根仔细瞧,周氏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后随着金掌柜的拿起放下拿起放下,周氏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最后,金掌柜把络子往伙计那边一推,周氏不敢相信,忙朝冯氏看去。 冯氏笑着朝她点头,周氏顿时热泪盈眶。 络子三根一文钱,店伙计数了十二文递了过来,周氏接过后,把手捏的紧紧的。 周氏之后轮到刘氏,见金掌柜也点头收下她的荷包后,刘氏顿时松了口气。 荷包五文钱一只,店伙计数给刘氏十文。 等冯氏把鞋垫递给金掌柜时,后头已没候着的人了,六双鞋垫绣的全是鸳鸯戏水的花样,粉绿色的荷叶,烟红色的荷花,一对鸳鸯在碧波中嬉戏。 金掌柜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虽绣功寻常,可配色极佳,送到府城,肯定好卖。 金掌柜把鞋垫递给一旁的伙计,“就按八文一双,全都收了吧。” 悬着心的冯氏,终于把心收回到了肚子里。 刚刚她一直就在担心,生怕自己的绣活不被金掌柜看上,真要是这样,她一个当刺绣师傅的,哪还有脸,面对一众“徒弟”啊。 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