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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重蹈覆辙 我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听你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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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大比最终在剑君的一剑中落幕。 那一剑刺破了数名门主的全力一击,击毁了丹鼎门主的法障,余波荡进海中,牵动海底山火,广袤的白雾自海脊中浩浩腾起,山灰火屑蔚蔚然直冲云天,直至此日也仍在洛书岛上落个不停。 珊瑚礁岛在巨震中崩解,但凝澜仙子很快祭出宝器海船,那艘海船硕大无比,由整整百名青巽门人合力驱使。滚进荒海中的年轻修士们被青巽门人一一救助上船,不幸被浪头卷得最远的那个也被海蛇找到,被衔在蛇口中带回了岸边。 纵然各有惊险,但幸而仙门大比的参赛者并无一人伤亡,受创最重者反而是丹鼎门主。 被击破法障时,丹鼎门主的问道幡被折毁半数,灵气逆流,元气大伤,不过到底没有伤及性命。 叶鸢从百里淳口中得知这些时,窗外仍蒙蒙地布着灰烟,火山屑如雪似地飞落着。 她向外望去,偶尔能看见远处路上有青巽门人行经,那些拥有蜜色肌肤的高挑女子长居海岛,习惯了在风雨艳阳下自如来去,因此岛上并无别处女子喜爱的那些绘有花鸟的纸伞或绢伞,此时那些女修手持的大多是一枝蕉叶,以油绿的叶面来遮蔽海风中飘扬的飞灰。 叶鸢看见这幅情景,觉得十分有趣,但这念头只微微一闪,便如泡沫般随着那青巽女子背影的远去而消解,她的心念很快转回百里淳所说的话上来。 “……自那以后,丹鼎门主闭关整三日,无霄与丹鼎门人也几乎是剑拔弩张地对峙了整三日,昨日丹鼎门主终于出关,看去似乎已调息得当。”百里淳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然后他便给我送来了这封信。” 叶鸢取过信纸,读了两行,再抬头说道:“果然是以书告绝。” 她略作思忖,又问:“百里师兄,除了丹鼎门,其余几门又是什么态度?” “与你在仙门大比上所见的差不多。”百里淳说,“以丹鼎门为首的六座山门均与我无霄断绝仙谊,而青巽仍与无霄为盟。渡阳宗虽然不曾向无霄示好,却也没有倒向丹鼎那边……对了,渡阳宗主还有话托我带给你。” 他正要转述,却被叶鸢笑盈盈地打断:“那大和尚是不是说,他与众人围杀于我,于心有愧?” “咦?他确实说了这样的话。” “他是不是还说,败在我手中,他心服口服?” “正是如此。”百里淳疑惑道,“你如何知道的?” “这些顶尖修士,不论走的是什么路子,归根结底都是以道心为战。”叶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们的为人秉性,一清二楚地落在我这双眼睛里——我还看出来,丹鼎门主只是算计出在场无人能与剑君匹敌才暂且退去,休养生息以后,他可是还要卷土重来的。” “那老儿的确会这么做。”百里淳点点头,“无霄也并不惧他,只是阿鸢,我仍有一些疑问……” “回东明山以后,我愿悉数告知与你。”叶鸢坦诚道,“只要是我所知的、我可说的,绝不向你隐瞒。” 百里淳很快领会,于是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问。 叶鸢顺手给他倒了杯热茶,忽然瞥见大师兄鬓边的一缕白,忍不住盯着看了很久。 百里淳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禁笑道:“你还是小姑娘,师兄却已经老了。但与思昭相比——” 一夜之间,霜色染尽青丝,但颜思昭却不是老了。 他仿佛是在她离去的那一日就死去了。 “这几百年来,我竟说不出思昭是如何度过的。”可百里淳仍是忧虑地对叶鸢说道,“我当然很希望你回山,你琅师姐也很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你,但思昭……” 他隐晦道:“思昭也许与当年已不太相同了。” “我当然是要回山的,我也十分想念琅师姐。”叶鸢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只好自己去问问颜思昭这几百年是怎么过的了。” 百里淳的担忧并没有完全散去,但他也知晓说到此处,小师妹心中已能明了他话中的含义。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一时喜、一时忧,一边在脑海中转着许多事,一边慢慢地喝茶。那盏茶被喝掉大半,褐色的茶杆钻出头来时,百里淳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思昭呢?”百里淳问,“他怎么不在此处?” 叶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看着清澈的茶水缓缓注入杯中,语气如常地说道:“我把他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百里淳惊道,一时竟不知道从何问起,“你怎么打发他走的?打发去哪儿了?” “我跟他说,燕珂送我的发绳不小心丢在荒海中了,我实在困扰极了,所以只好请他去帮我找回来。” “你这样说,他就为你去大海捞针了?” “他就为我去大海捞针了。”叶鸢理所当然道,“如果他不去,我就要自己去了。” “我原以为,思昭会一刻不离地守着你。”百里淳小心地组织着语言,“他让你独自待在这里,难道不担心……” “担心我跑了么?”叶鸢站起身来,稍探出窗外,指向不远处的一大丛琼棕,“百里师兄,你可看见那几棵树了?若我走得比那团大叶子更远些,只消一转眼,颜思昭就要气势汹汹地追到我身后来了。” “原来如此。”百里淳终归还是心疼起小师妹,“不过这禁制并不难解,若你要师兄帮你……” 叶鸢说:“我就在此处,哪里都不去。” “我待在这里,是因为——” 她忽而在窗外的那几棵琼棕旁望见一片粉色的裙角闪过。 “是因为,有些朋友大约会来这里找我。”叶鸢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回头对百里淳说道,“自仙门大比之后,我还没有好好与他们见一面呢。” 自仙门大比以后,洛书岛上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如今岛上情形复杂,青巽门人如临大敌,几名管事弟子更是四处奔走,忙得不见人影,季莼作为最近才入门的新弟子,纵然拜在门主座下,仍然是一丁点也不了解局势,因此也没人差遣她去做事,这派兵荒马乱反倒方便了她浑水摸鱼。 如今只是过去几日,洛书客栈中早已没有起初年轻修士围聚谈笑的热闹场面,而是各循门宗,泾渭分明,但在这种紧张和不安之中,仍然逸散出了一些传言。 季莼不解情形,只能小心地去收集那些年轻修士的谈言,虽然她听不懂什么“天下大变,仙门离心”,但有关叶鸢的事情她倒是懂得的,她亲眼看见叶鸢和好几个修士对敌,屡战屡胜,后来那咄咄逼人的白胡子老头儿竟然率众偷袭于她,正是此时不知从何处蹦出了个传说中的剑君,将叶鸢掳走了。 季莼在南昼城中长大,不知道天下有哪些厉害的仙门,剑君的故事却早就听得滚瓜烂熟,而即使如此,“剑君夫人”在她心中也不过是话本中只寥寥提及的一个模糊的形象,直到她在檐角下听见旁人交谈: “据说那叶鸢就是当年的剑君夫人,她假死于剑君手下,夺舍还魂在南昼城中,真身为魔人,此番是为蓄谋作恶而来……” “那剑君为何不让丹鼎门主将其消灭?” 季莼躲在树后偷听,不禁屏住了呼吸,檐角私谈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在见过叶鸢与渡阳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主的那一战后,终于还是不敢再以轻率的态度提起那位“剑君夫人”。 “也许是她太过强大,几位门主的那一击原本就不能打败她,因此剑君才出了手……” “若她击败渡阳宗主的那一剑并非全力,那即使是与剑君为敌,胜负也未……” 听到此处,季莼蹑步走出树丛,然后飞快地向凝澜仙子无意中向她提起过的、剑君所暂居之处跑去。 有关剑君的故事此时在她心中已变得截然不同了,季莼满眼所见的都是那个曾隐没在故事之后的“剑君夫人”。 不,不是“剑君夫人”。 她是叶鸢。 季莼一面在心中祈祷着剑君千万不要再对叶鸢举起剑,一面在漫天飞灰中穿行着,只希望自己能更快一些。 她如此着急,自然来不及考虑后果,远远望见叶鸢倚在窗前时,更忘却了其他,趁着四下无人,一股脑冲向那座花木簇拥的小楼,在枝叶间乱转着,却怎么都无法靠近它。 “季莼,季莼。”她迷失在花木之间时,忽然听见叶鸢在叫她,“季莼,这林木中是设了迷阵的,你按照我说的做。” 季莼连忙点了点头,接着又听叶鸢说道:“你看见右边的马鞍藤了吗,你折下一枝来,跟着藤条第三节的那片叶子走,去找一丛琼棕……” 她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叶鸢的指示,穿过一丛琼棕,果然豁然开朗,在一棵高大的海桐旁看见了那座小楼,叶鸢正在小楼中对她招手:“季莼,我在这儿!” 季莼三两下爬上海桐树,绿叶映衬着粉裙,像一朵花顺着延向小楼的一条枝干开到了窗边,叶鸢见她攀到近前来,也自窗前探出半边身子,伸手替那小姑娘取掉了头发上的一小片山火灰。 从离开南昼以后,她们两人终于算是好好见了一面。 叶鸢捻去从季莼身上取下的那片飞灰,转头瞥见季莼眨巴着蓄起水汽的大眼睛,似乎又要落下眼泪,而她正想出言安慰时,却是季莼先开了口:“叶鸢,我们一起逃跑吧。” 叶鸢不由得失笑,忍不住逗她道:“你说我们跑到哪儿去?” “我们不能去桑洲,我知道剑君就住在桑洲。”季莼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但其他几洲也不好,那些地方或许也有仙门虎视眈眈,要对你不利……不如我们逃进荒海吧!” “荒海?可是我们并不是两条鱼呀?” “我们可以划着小船去!”季莼急忙道,“我们划上一个月、两个月,总能找到一座无人的荒岛,然后我们就住在那里,让谁也找不到我们。” 她的语气是那样情真意切,叶鸢也渐渐收起笑意,专注地听着她的话。等季莼阐述完这计划以后,叶鸢才出声道:“季莼,这样大约是跑不掉的。” 季莼愣了一下,叶鸢继续说道:“我们划着船,一年也渡不过半个荒海,但剑君却能瞬息越过重重山水,从东明山到洛书岛来。莫说荒海,只要仍在此界之中,就没有他无法抵达之地。” 季莼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却仍然倔强道:“叶鸢,就算你过去曾是剑君的道侣,但他也早就杀过你一次了,剑君为何不肯放过你呢?难道他真的相信你要害人吗?” “他并非是不肯放过我,而是不肯放过自己。”叶鸢说,“季莼,我过去对他犯过错,如今我知晓了他的情形,实在不能再抛下他不理,另外,我暂且守在他身边,也能阻拦他做下不可挽回之事……” “如果我不像如今一样孱弱无力。”季莼强忍着眼泪问她,“如果我今日像剑君一样强大,我是不是就能替你分忧,就能不让他将你带走?” 她与叶鸢相识于南昼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中,那时她们都是花骨朵儿般,很小很小的小姑娘。 季莼并不是没有察觉叶鸢的与众不同之处,但她那时懵懂,以为天只有南昼城头顶的这一片大,她喜爱叶鸢,也很依赖她,但叶鸢却不是和她一样的小小蓓蕾,她向云霄而生,早已在天际开出灿烂的繁花。 当叶鸢的背影逐渐远去的时候,季莼有过艳羡,但她也看见了高处叶鸢为自己抵挡过的狂风骤雨,于是季莼开始对自己的无力感到不甘和悔恨。 如果她也能生长得高一些,快一些,坚韧一些…… “季莼,不是这样的。”但是叶鸢说,“就算你今日和剑君一样强大,我也会走,因为是我自己决定了要走。” “叶鸢,你怎么能这样说?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季莼伤心极了,眼眶红红的,“是不是我本也不该来这里见你?莫非我想为你做什么都是徒劳么?” “我很高兴你来见我,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叶鸢真心实意道。 “季莼,若说我期待你做什么,那我只期望你能好好的。” “我比你多活了好几百岁,你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理应就是要保护你的。但在过去,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曾受过别人的保护。” 叶鸢轻轻握起季莼的手,眼睛里闪着光,仿佛已经看见了这稚嫩花朵将坚实的根深深扎入地底,茁壮地生发起来的模样。 “只要你好好的,终有一天,你也将变得强大。到了那时,你同样不会吝惜臂膀,去为那些更柔弱的人们遮蔽风雨,这样便十分圆满、十分足够了。” 季莼凝视着叶鸢,在这一刻,她真想向叶鸢许下承诺,但泪水已经快要夺眶而出,所以季莼只能转过脸去,让眼泪偷偷滚落进树影之间,不让对方看见。 流掉那几滴海水般苦涩的泪珠,季莼觉得身体好像都要变得轻盈起来,她再次望向叶鸢,想最后抱一抱她,但忽然有一阵暖风将她拂开,叶鸢惊讶的脸庞在她视野中越来越远,然后季莼就跌进了树丛中,几株绿藤接住了她,将她轻柔地放在地面上,季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在自己原先所站的地方看见了凝澜仙子月轮般清丽的身影。 谁能想到那位洛书岛主、青巽掌门、天下无人不知的第一美人竟然也会爬树,她故意站在那里,冲季莼笑了一笑,看见她目瞪口呆的神情,才满意地转过身,跃进了小楼中。 一到叶鸢面前,凝澜仙子就抱怨起来:“小姑娘就是烦人,道别的话说了那么多都没有说完,真真是心中有道不尽的情长。” “……我看你还不如小姑娘。”旁观全程的叶鸢表示,“小姑娘都不会做这种欺负人的事。” “欺负自己的徒儿怎么能叫欺负!”燕珂理直气壮,“再说了,我还有话要对你讲呢!” 叶鸢点了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凝澜仙子敛去玩闹的神色,问道:“此去东明山,依你所见,颜思昭与无霄一众人等会不会对你不利?” “我想不会。”叶鸢说,“我相信百里师兄和琅师姐的为人,至于思昭……我也有些事要慢慢与他说。” “我明白了。”凝澜仙子点头道,“若是如此,你现下去东明山是最好的——要攻上东明山,丹鼎门主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鸢侧过脸:“洛书岛呢?青巽会不会受我所累?” “洛书岛地处偏僻,毗邻大荒海,自成一套灵脉流转之形。此外,洛书阵盘借势荒海,易守难攻,如今荒海秘境流落到别处,那些习惯了高山灵脉的山门更加不至于将主意打到这里来。”凝澜仙子坦诚道,“但你若留在洛书岛,我的确没有十成把握令青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受我的决断连累,也没有十成把握能护住你。” “这样便好。”叶鸢颔首,“我也的确要回去一趟,到东明山寻一些东西。” “叶鸢。”凝澜仙子却忽然说道,“你会怪我吗?” “我不会怪你。”叶鸢回答道,“如果你感情用事,耽误了应承担之责,我才要怪你。” 她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对凝澜仙子微笑起来:“我此行都一一看见了,燕珂,你把洛书岛照看得很好。” 若是几百年前,叶鸢对她说这样的话,那她是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将叶鸢留下来的。 哪怕是今日,那一句话也已经冲动地涌到了舌尖,但燕珂摸到腰间的剑,终究是选择了那条不负“凝澜仙子”之名的道路。 同样地,她知道叶鸢此时将要前往的远方,一定也是她道心所向之处。 “……那小姑娘以为修为再高一些,今日便能伴你同行,实在是天真得可笑。”燕珂寂寥地垂下眼眸,“人活得越久,缠连的因果越多,更难以抛下一切,只为一念而去。” 叶鸢正要说话,却被凝澜仙子的指尖贴住了嘴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鸢,毕竟我不是季莼那小丫头。”燕珂对她笑道,“我活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人各行其途,谁也不能永远陪伴谁——我知道我们相遇相识便已很好,这一次在洛书岛重逢更是意外之喜,纵然擦肩而过也该满足……我都知道,叶鸢,不用你教我。” 她笑着说着,忽然落下一滴泪。 “但是叶鸢,这次你又要前往何方?你将面对的是怎样强大的敌人?我知道不应心急,待时机成熟时,你也许会告诉我……但你丢下我的那五百年太长了,也太凄楚了,我实在不敢想起,又不敢不想起,我怕这次一别,会真的成为永诀。” 叶鸢环住燕珂的肩膀,两人的身份年岁仿佛忽然被倒转过来,凝澜仙子反而成了藏在她怀中抽泣的小女孩,叶鸢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一边温声说道:“你怎么哭了?燕珂,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姑娘吗?” “这几滴眼泪算得了什么?这五百年来,我掉的眼泪可填荒海,我恨不得你通通看见。” “我不会再那样做了。”叶鸢认真地说道,“我答应你,这次我再不为谁舍去性命,你千万要信我这一次。” “真的么?”燕珂问道,“你还会再来洛书岛见我吗?” “会的,只要诸事平息后,还有一个风平浪静、天朗气清的日子。”叶鸢说,“只要有那样的一天,我一定会到这里来看望你。” 燕珂久久地凝望着叶鸢的面容,从那双眼中确认了这个承诺。 她的脸上犹带泪痕,却已展露了笑容,美得令叶鸢也不禁动容。 “好,那我便镇守于此,守护这一方清平。”她说,“若有晴空映海,我就到沙岸眺望……” ——“等你来见我。” 季莼坐在琼棕树丛中,望着那座小楼,发呆了很久。 凝澜仙子的脸冷不丁地出现在她上方,她差点要以为是有一只很大的鸟儿挡住了她的视线,看清那张美丽的面孔时,季莼几乎吓得跳起来,果然招来了青巽门主的取笑。 “你怎么这样冒失呀,季莼?” “门……门主。”季莼眼巴巴地看着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叶鸢今日就要走吗?” “大抵是今日吧。”凝澜仙子说,“等颜思昭那厮……等剑君归来以后,无霄门人就要启程了。” 季莼的眉毛委屈地纠成一团,小心地再问道:“那弟子能不能,和无霄门人一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不行,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弟子啊?”凝澜仙子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心,“从明日起,你休想再躲懒,为师要亲自教导你修炼,等叶鸢再来,定要把她吓得认不出来你。” 季莼被这一下推得仰倒,顿时碎叶飞溅,而她就怔愣在叶丛中,好一会没有说话。 凝澜仙子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垂眸看她,直到季莼那双残留着忧郁的天真眼眸渐渐褪去阴霾,碧空如洗般清澈晴朗起来。 “季莼,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季莼连忙挣扎着起身,双膝触地,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我愿意。” 季莼没有追问叶鸢的归期……她自然愿意早一些与叶鸢再会,但她同时也想着,若果真要许久之后才能重逢,等到再见时,自己真的已成为了如凝澜仙子一般的强大修士也未尝没有可能。 当叶鸢再如鸟儿般飞到这座岛上来—— 如果在未来,真有那么一天降临—— 季莼在心田间种下了这颗小小的、充满希望的种子。 天地初开时,灵气混沌于大荒海,天道造设灵轨,令秩序分明,由此在人界布下至理。 这是颜思昭曾在重陵塔书中看见的语句。 若真如书中所述,大荒海便是万物万灵的起源之地。 天梯重铸以后,为了使灵气不受魔气秽染,众仙门合力更造灵脉,将荒海作为引源,令灵气上浮,魔气下淀。由此开始,来自荒海的灵气浩浩汤汤,奔涌四方,中途不受截断,在天地间圆融流转,甚至可抵达地处极寒之北的东明山。 但纵然如此,大荒海与东明山直接仍然相隔万里,荒海中的一滴水,不知要历经多少周折,才能化作东明山上的一片雪。 颜思昭的剑却粉碎了这条不曾有人质疑过的法则。 却邪残剑破碎虚空时,他现身于荒海之上,那柄寒铁的断口仍挟卷着雪霰,雪霰在陡然迎上热浪海风,刹那便融解成细微的水珠,没入海中。 叶鸢的双眼捕捉到了这个瞬间,于是她立即察觉,颜思昭的剑意已远远凌驾于海岳流形之上,若他剑指澹洲,恐怕那广袤之地也将如雪霰一般消融瓦解。 从这一刻意识到剑君令人胆寒的强大的人不止是叶鸢。 云不期的剑心为这一式深深震动,无论是作为剑修、还是作为弟子,他无法不向这名举世无双的强者求启这一战。 秘境的确给予了他堪称跨越境界的突破,他身为应龙的末裔,剑势更与水亲和,对决之中,整片荒海都成了云不期手中的巨剑,海波翻涌咆哮着,缠卷在云不期的剑刃上,隐隐展露巨大的龙形。 化作龙形的剑意以雷霆之势奔向剑君,那白衣剑修岿然不动,直到巨龙的锐利鳞爪真正迫近,他的袍角才轻动起来。 这一剑与巨龙相撞,并未出现风云变色之景……恰恰相反,天地几近寂静。 剑身没入海波,却滴水不萦,变幻莫测的水流似乎在此时被凝结成冰,而后剑势一凛,狂波毫无还手之力,被骤然震碎成雾雨。 但这道剑气没有止步于此,它撕开巨龙的身躯,溯风而去,云不期目睹着自己的剑势被另一种剑意寸寸剖解,那剑意的锋利洗练到了极致,它无声地贯断海流,仿佛不过是从绿萼上掸去柳絮,而在雾雨散尽之时,这一剑终于来到了云不期眼前。 剑尖触及云不期眉间的刹那,强风骤止,这时他才想起那不是一柄剑,而是师尊随手折取的一条木枝,此刻这段木枝终于承受不住庞然剑意,化作一捧齑粉,缓缓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剑君指间流走。 云不期脸上的愕然还没散去,但风浪已息,白衣剑君站在光洁如镜的海面上,平静地对他说道:“你可看清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式还刻印在他心中,在灵台中反复重演,最后终于慢慢熄灭、沉淀,再浮现起来时,已是截然不同的领悟。 云不期的眼睫轻动了一下,他退开一步,行礼道:“谢师尊指点。” 自入门以来,云不期作为弟子,与师尊以剑交锋的时间远远多过相处。 两人都有出世与孤冷的一面,并非轻易交心之人,但毕竟他们都是剑修,而剑意本就至诚,剑刃相击的一刻更胜于无数言语。 在剑之一道中,颜思昭以强横无匹的剑意一步一步将弟子引领向孤寒高绝之处,因此于云不期而言,师尊不仅是是令他竭力追赶的苍云绝壁,更是为他开蒙授道、如兄如父的存在。 剑君寡言,少有赞誉,但这一次师尊却对他说:“假以时日,你或许可登无人曾及之处。” 云不期知道师尊不作无用言辞,这句话确是他的由衷之语——它出自剑君之口,实在是一份无比光辉,也无比厚重的期许。 “今日你的剑意中似有斑驳之处。”师尊又说道,“不期,剑心如镜,莫染尘埃。” “……是。”云不期回答,“弟子谨记。” 剑君离开荒海,乘风去见欲见之人,云不期却在原处停留了很久。 起初海面尚且波澜不惊,光滑如镜,但云不期在海面上望见自己的面容,深埋心中的郁气忽然暴烈翻涌而起,几乎化作一只撕裂胸膛的利爪,马上就要洞穿而出。 云不期将剑重重刺入海面,击碎了这面明镜,海涛激荡,将少年打落水中,他的身影随波浮沉,倏尔化作一道幽深的巨影,龙躯搅动强浪,黑鳞怒张,长啸响彻云霄。 黑龙潜入汪洋,向海渊深处疾驰,这狂怒的巨兽如同肆虐在荒海中的一阵飓风,无所顾忌地破坏视野内的一切安宁,它所过之处,海渊震动,鱼群逃窜,礁石粉碎,除了畏惧的海流,黑龙很快无法听见第二种声音,于是它又游往上方,奔逐向喧腾的海风。 跃出水面时,黑龙掀起了高高的浪流,那水花落下时,从中显露的却是少年的身形。 云不期躺倒在海水中,阳光刺目,因此他不得不伸手遮挡强光。波浪推挤着他的身体,他的面孔被海水打湿,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无法分清覆于双眼之上、浸润了指缝的水珠,但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分明已看见了师尊藏在袖中的那支发钗,所以他对师尊将会去哪里、见到什么人心知肚明,但他却无法坦诚面对自己由此而生的妄念与心绪。 也许一切早有预兆,但正是在这一刻的逃避中,有一颗星辰忽然从他心中陨落。 划过夜幕的瞬间,那颗星星剧烈地燃烧着,但在坠落之后,万物归于死寂,星辰的残骸慢慢沉没,在原本纯净的镜面上留下斑驳,而云不期也再也无法抬头仰望那片美丽的夜空。 他们很快将启程去东明山,云不期回过头看,才惊觉这趟旅程已经走了很久。 但即使如此,与他过去经历的百年、还有未来要走过的漫长岁月相比,这段旅程仍然短暂得像一个梦境。 他必须要让自己相信那不过是一个梦境。 “我不能再见她了。” 唯有波浪听见了云不期的声音。 他曾经无瑕的剑心在这一念间染上了阴霾。 海岛的黄昏一半是橘红,一般是碧蓝。 苍舒独自坐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夕阳影照的岛岸上,面前斜铺了张竹纸,纸上已涂满了半面残霞。他忽而停笔,眯着眼眺向远处,找到水天相接的那一线所在后,他又低下头,在画纸上勾出浅浅一道。 此时画上还有半面空白,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青蓝色的孔雀明石。这枚宝石被打磨出六十面,每面都篆刻着咒文,原本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宝器,苍舒却毫不犹豫地碾碎了宝石的一角,将指间的一撮蓝色粉末洒进充当砚台的岩槽中,就着海水研开。 苍舒的笔尖在纸上肆意泼洒,两种鲜明而灿烂的色彩相撞,一时竟然分不出是哪一面是深穹,哪一面是澄海。 画罢,他打量着自己的大作,感觉十分满意,于是珍而重之地将画折起,收塞进袖中,葛仲兰恰在这时出现在了他身后,这位修士中最有名的奸商偏偏是青衫书生打扮,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余墨和画笔,笑着说道:“魔境主,真是好雅兴。” “天下也许只有你能找到我的踪迹。”苍舒回头看他,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沙粒,“也只有你胆敢不识趣地在这种时候来打搅我。” “魔境主对我下过好几次死手,早已知道我有偶人做替身,就算不幸又被你所杀,也不过是再损失一只偶人罢了。”葛仲兰说,“比起那等细枝末节,我更想问问魔境主,此行来洛书岛是否有所收获?” 苍舒美玉一般的面容上飞起淡绯:“单是见了阿鸢一面,便足以……不过我的确还有些额外所获。” 他手腕一转,掌心升起几个墨色符文,这些符文形似漩涡,是从荒海秘境中拓下的一部分碑文,苍舒收起十指,符文兀地碎成墨粒,然后缓缓拼成四枚新的文字。 魔祟横生,天道灭世。 葛仲兰脸上并无惊异,仍然从善如流地问道:“哦?这是何意?” 苍舒端详着对方的神情,勾起嘴角:“兰阁主,你手握天下秘闻,果然早有觉察。” 葛仲兰笑而不语,苍舒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不妨来合作一番。” “若为众仙门得知我与魔境主合谋,恐怕我的这点小生意也再难以为继。”葛仲兰故作苦恼神色,“除非魔境主将计划与我透露一二……” 苍舒微笑道:“我此行来洛书岛,为的是三件事。其一是见我小师妹一面,其二是验证我对天道的某些猜想,其三则是挑拨众仙门,促成其决裂。” 这次葛仲兰终于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等他发问,苍舒已拿起画笔,在沙地上勾勒起来,葛仲兰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幅简略的天地灵轨图。 “五百年前,众仙门对魔龙之灾心有余悸,认定灾变是魔气淤积之故,因此合力更造灵轨,打通滞涩之处,通达天地灵气运转。如此一来,即使魔气渐盛,灵气也尚能与之抗衡,人间果然得了百年安宁。” 苍舒的笔尖游走于四海五洲之间,忽然落下几笔,将原本通畅的灵轨截断。 “可如今仙门离心,各自猜疑——彼此防备之时,灵脉自然再容不得他人分享。”苍舒将截断处的灵轨首尾相连,形成一个个各行其是的小周天,“这副灵轨破裂以后,灵气沉积各处,不再有与魔气相持之力,一旦魔气失去压制……” 他抬手推去了一整盘沙画,露出微笑,对葛仲兰说了一句话。 葛仲兰瞳仁微微紧缩,连手中摇扇的动作都猛地滞住。 良久,他问道:“你当真要这么做?” 苍舒颔首道:“我心所向,无人可挡。” “好,那就好。”葛仲兰大笑起来,边笑边咳,鲜血从口鼻中涌出,“不成,我的冥想境波动太大,这尊偶人无法再用了……魔境主,我必定要和你做这笔生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躯体,倒在了沙岸上,葛仲兰竭力翻过身来,举目望向天边的余晖,喃喃道:“这人间的空匮,我已忍受了太久……” 这具躯体彻底死去,变回一只小小的人偶,潮水涌来,将人偶和葛仲兰的足迹一并卷去,仿佛此处从未有第二个人来过。 苍舒也在注视着天边,但他所看的不是残阳,而是从云端经过的几只飞舟。 在飞舟之间,隐约露出荷尖般的青色轿顶,苍舒轻轻一笑,随手将画笔掷入海中。 霞光压得更低了些,仿佛要倾下身来聆听涛声。 沙岸上已空无一人。 叶鸢听见了一阵风。 他们正越过澹洲,夜幕将至,天空中有些晚风也很寻常,但这阵风听来却有些不同。 叶鸢想了想,觉得这阵风听上去也不像是只鸟儿飞过,鸟儿振翅的声音没有这样……沉。 如果这是只鸟儿,那也一定是只长得滚圆的鸟儿。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轻轻撩开轿帘,轿帘打开的一瞬间,忽然有一团影子蹿进了轿内,叶鸢面露惊奇,不由得松开手,低头去看——只见一只长着蓬松大尾巴的漂亮赤狐正端坐在脚边。 这只狐狸衔着一卷画纸,将前爪搭在她膝上,抬起身子来,唧唧叫了几声。 叶鸢一下就认出了这只赤狐,她哭笑不得地问它:“外面都是无霄门人,连百里师兄和思昭都在,你众目睽睽之下钻进轿子里,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狐狸被道破了伪装,索性变回原身,这美人修士仍然倚在叶鸢膝前,仰起脸看她,眼睛闪闪发光,将那卷画纸捧到小师妹面前。 “这个送给你。” 叶鸢接过画纸,展开一看,不由得笑道:“你画的是是水天一色,还是水火不容?” 苍舒说:“你觉得如何好它便是如何,反正我画的时候,心里总是想着你。” 叶鸢点了点头,小心地将画卷起,收进百宝囊中。 做完这些以后,她才缓缓说道:“你送上门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好有许多事想要逼问魔境主……” 话语之间,她已亮出剑来,但苍舒早有防备,先变作赤狐避开剑锋,跳到轿窗边,又化成玄鹤腾飞而起,而就在玄鹤振动双翅时,一道剑气袭来,击伤了它的半边翅膀。 玄鹤凄鸣一声,从空中坠落,叶鸢连忙以剑风震开轿帘,向下张望,那玄鹤见她探出头来,这才变回魔境主,高声笑语道:“小鸟儿,后会有期!” 叶鸢“咦?”了一声,惊觉上当,此时一位白衣剑君满身煞气地走过她身边,似乎还要追去,叶鸢瞧了一眼下方,隐约已看见城邦,急忙伸手捉住颜思昭的袖子。 颜思昭回过头来,叶鸢直视着他的目光,坦言道:“我不忍见生灵涂炭,不愿你在此处和魔境主交锋。” 剑君望着她,杀意慢慢平息下来,周身又萦起霜月般的清寒幽寂,叶鸢接着问他:“你去荒海一趟,找到我的发绳了么?” “没有。” “确该如此。”叶鸢点点头,“因为我的发绳并没有遗失在荒海,我把它收在了百宝囊中……” 颜思昭却说:“我知道。” 叶鸢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 他似乎很淡地勾了一下嘴角,从怀中取出一支通体晶莹的细钗。 荒海中有一种绛泪珊瑚,生在海渊中静极暗极之处,稍有波动,瞬息便枯萎死去,因而虽然美丽,却不可摘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五洲神异录》的大荒海一节中,对绛泪珊瑚也有寥寥几句描写,作者写罢,又在末尾缀上几句关于因缘有定、无可奈何的慨叹与唏嘘。 而颜思昭不但将这极其易碎之物采撷下来,还削成一支细钗。叶鸢将它握在手中,初看时,她以为这幽深绮丽的绛色钗身中当真藏着一滴朱红色的泪,但再细细观察,原来那不过是一抹流转的光影。 颜思昭站在叶鸢身侧,从她手中取走那支细钗,为她绾起长发。 叶鸢透过轿窗望向天际,只见到寥落几颗暮星,夕阳沉没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叶鸢不禁去猜测那副场景,想象着残阳会如何沉入海岸,然后霞光与水色相融,一同在夜幕下睡去。 东明山的日落时分却没有这般祥和的光景。 东明山的风雪从来吝于温存,入夜之后,山间更是寒风透骨,凛冽如刀。 但有一日是例外的。 在她与颜思昭结为道侣的那一日,满山的烛火照亮了雪径,颜思昭向她走来,眸光温宁,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叶鸢抬起眼,专注地看他:“我骗了你许多次,思昭。” 颜思昭双眸低垂,动作微微顿住:“我知道。” 他的视线跟随着发丝,落在叶鸢的肩上,然后是她的剑……颜思昭的目光延伸向了更远的地方,在视线的落点,轿帘上映着他们的两道虚影。 “自你走后,我便知道了。” 颜思昭对她说。 “但是如今,我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听你的许多谎言。” 他温柔而缓慢地,将绛泪珊瑚所制的发钗簪入那头乌发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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