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曲终(1 / 1)
第209章曲终 “呼——” 王九欲挥剑斩去,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挥到半空就一动不动。 “王九!” 他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呼唤声一下催过一下的幽远,阴恻凄厉,竟像是在悲泣。 众人朝外边看去,轩窗大敞,在夜色中伫立着一道身影,正站在窗外盯着王九。雨丝飘进窗里,打在我的脸上,淅淅沥沥的雨从黑如洒墨的夜空砸下,王九盯着窗外那道身影,心中满是惊惧。 窗外的人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直吓得手脚冰凉,牙关咯咯打起颤。 轰! 惊雷乍现,将天空劈开道裂缝,窗前人的容貌赫然清楚显现,正闪动着幽深的目光望着众人。 “啊——!!!!”王九惊声尖叫着后退,血水不由流了满脸。 “李云!” “王长老好久不见,怎么看到本座也不打个招呼,倒吓成这副模样?”那人盈着笑站在窗外,笑面如虎。 王九说不出话,浑身抖如筛糠,只想闭上眼再也不看他,可双眼怎么也不听使唤,直直地瞪过去。 暗夜中传来一下下牙齿打颤的声音,雨声骤急,那人忽的变化了面容,成了个丑陋女子模样咯咯娇笑,双手伏在窗框上说道:“妹妹在下面又湿又冷,一个人孤单寂寞得很,因为惦记着最近是哥哥。” 她满目哀怨地瞅着王九,续道:“好哥哥,妹妹在下面过得很清苦呢,只想有个人来陪我说说话,不如……你和妹妹去吧。” 不待说话,她突然倾身向前,半个身子已经探进窗里,跨越了两丈距离,伸长了手臂来够我,王九杯被吓得猛地往床里缩,可肩膀终究还被她紧紧抓住。 她一张丑脸逐渐靠近,嘴里喷着雾气笑道:“来吧,快过来,来陪陪我……” “滚!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王九掩面失声而叫,拼命挣动想要甩开她的手,又拿起剑朝她斩去…… 而在李锦儿和红云眼中,王九就像发了失心疯,双手在四周乱舞,打翻了桌椅,又坐塌了床榻。 “幺幺,这出戏可还好看?” 正待不知所措之际,宁休却不慌不忙地打开门,缓缓将一道元气打入她体内,李锦儿还未回答,便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体内筋脉却运转通畅,余下毒性也被浑厚功力逼出。 宁休见李锦儿无恙,又抬手擦过她脖间的血痕,那血痕便缓缓愈合。 …… 月帘影动,鎏金瑞兽青铜鼎中的龙脑香刚好燃到尽头,烟气消散,乱入风中。 月光倾泻万里,将整座瘦西湖笼在水雾氤氲中。 夜幕时分的瘦西湖,冷得刺骨刮肌,李锦儿捡了块平整的山子石坐下,抬头望着夜色中的一轮圆月。 月满银盘,霜冷欺寒,如墨长天中没有星辰闪烁,惟有那轮孤寂的冷月。 她静默地望着月,月也静默地挂在远天之上。月是无情,却也寂寥。李锦儿在无人的春夜中倚湖望月,湖面偶尔漾起涟漪,泛滥着丝丝碎纹,银芒横波。 视线渐感恍惚,她似被月色所惑,竟觉得天上的月离自己越来越近,又慢慢幻化作宁休的潋滟姿容。那月终于停在自己眼前寸许处,正盈着温笑凝视她。 李锦儿揉了揉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宁休白衣翩跹在月色中,墨发扬洒,凛然是翩若游鸿,美胜辉月。李锦儿回给他一个微笑,他温柔地望着自己。 “幺幺,这出戏可还好看?” 同样的话问了两遍,李锦儿却不似之前那般呆呆傻傻的,只是生气宁休什么都不给她讲,让自己蒙在鼓里。 “你最会欺负我,我可受不起你这么吓唬,吓死了我,你会心疼吗?” 宁休哑然失笑,“若非我让你和红云暂时遗忘一些事情,怎么套得出王九的阴谋?他老奸巨猾,本不该将这些话说出口,可他口中的神却在最近一段时间现身,便让他毫无忌惮,可笑的是他所谓的神并未出面救走他……求神不如求己,大抵如此。” 原是在那夜宁休识破红云的暗语,而红云亦迷途知返,如此时机,宁休便将计就计让两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并未直接去找王九的麻烦,杀之而后快,而是继续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进行。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若是当时宁休直接杀了王九,恐怕李锦儿也会香消玉陨。 计划如此,李锦儿在宁休身上看出了李云的影子,毕竟是师父徒弟,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李锦儿虽然知晓宁休是为了她好,但把她至于那种境地,心里总是不舒服,又道:“答非所问,看来你心中真的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自然是……”又来了,宁休一句话卡在嘴里不说,李锦儿心中怦怦乱跳,突然害怕他说出口,“自然是心疼得很,所以幺幺要好好地活着,好陪我一直看月亮。” 李锦儿学着他的样子,也悠然叹口气:“只怕宁哥日后身居至尊,再没心思和小丫头一起看月亮了。” 她在想,宁休处置王九时的手段。 他心头会不会划过残忍的快感,夹杂着令人窒息的恐惧,乾坤任其握在掌心玩转,即便是天,也定要叫它翻过来。 而自己,将来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闻言,宁休低头睨眼看李锦儿片刻:“你不信我的话吗?” “你的话,”李锦儿扁扁嘴,说道,“我信,只是人不知未来,谁也不知到了那时世事又将如何,或许那时我已不在你身边。” “呵呵,幺幺想去哪?莫非是急着想嫁人了?”宁休想捏她一下,却停在半空收了回去,李锦儿将目光在他手背上转了一圈,不怀好意。 “怎么?你还想咬我?就像小时候那样?”宁休的话让李锦儿发臊,真是的,自己都已经长大了怎么还会咬人? 可到了嘴里却是…… “小宁子既然知道厉害,就不要再招惹我了。你欲登天揽月,可我只想脚踏实地,实在无心也无力参与。” “你以为,这世间有多少事可以由着性子来?有多少身不由己的无奈,归元门里如此,宋国,乃至天下,也都如此。丫头,你谬了……” 他的话字字句句凿进李锦儿的心头,归元门,宋国,天下,有多少人为了一句无可奈何便要穷尽毕生心血,谁能够率性而活?谁不是终日惶惶为命奔走? 李锦儿不再提这些,问道:“那红云呢,你准备怎么处置她?我猜你没有杀她。” “确实。” 宁休双眸逼视在李锦儿的脸上:“即便我装得再深,还是被你一眼看穿,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懂我。我确实没有杀她。” “懂?不敢言,只是有些东西我听来了,想一想,不去做那闭耳塞听的傻子,将来有一天任人宰割。”李锦儿回视着宁休,目不转瞬,“红云和王叔都是可怜人。为了所谓的使命而无畏生死。王叔也罢,可红云从小孤苦无依,把我当做亲人看待,最后忏悔,甚至为了我不惜去死,即使她对不起天下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我。” “春花哪堪几度霜……”他轻浅地笑了起来,李锦儿目眩地看着他的笑容,勾魂摄魄般冷冽。 “女子的可怖,远比男子厉害,即便手无缚鸡之力,女子仍能杀人于无形。这是身为女子的可怕,也是可悲。”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极低,两人隔得近,李锦儿也不能听见。 “看来即使是红云那般的女子,也会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而奋不顾身,连幺幺你,也会为了情分为她求情。” 李锦儿从袖中取出竹蟋蟀,托到宁休的面前:“宁哥你该明白,树高风欲摧,至钢脆易折,王叔这些年来将红云推到风口浪尖,经此一事,她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这竹蟋蟀虽小,情却真,红云虽然有错,但终归是有一片真心。” 宁休将竹蟋蟀纳入袖中,冲李锦儿展颜而笑,“幺幺,知世故而不世故,人间自有真情在。你能这么想这么做,好如那妙善公主,最终会修成正果,成为菩萨的。” “可那终究只是一场戏,当不得真。” 李锦儿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