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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碰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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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炼又兴奋又紧张,他努力让自己的下巴不要扬得那么高,要表现得镇定一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或许不明白接下来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一个经历坎坷如祝炼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却已经能够体会到许多事情了。 他拉着祝石的手一直不肯松开,这个大个子的同伴也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因不懂,但是看到三个小女孩儿,祝石也本能地觉得不安。 那一边,苏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告诉自己,不能一惊一乍的,到了府城,她是仆人们的主人、是他们的主心骨,她是拿主意的人,她得比仆人们更有气派才好。 小侍女却忍不住了,她指着两个男孩子:“什、什、什么你你你、你、你们撒谎你们怎么能怎、怎么配” 小侍女被气得直嗑巴。 苏喆道:“别说话” 她不喜欢利基人纯粹是因为成长中听到周围人的诉说。在与祝炼、祝石二人有冲突之前,也没有一个利基人与她发生过任何的正面冲突。但是祝炼要进学堂,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生出反对来,小女孩儿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就是不喜欢。 这是阿翁的决定,阿翁才说完,这两个讨厌鬼肯定不会听她们的。她们在这里的阻拦,顶多是跟两个小男孩儿再打一架。 得跟阿翁说。苏喆想。四下张望,却见祝缨已不在后院里了:“走,咱们先上学去”说完,她率先举步往前院大步走去。。 五人分成两伙到了后衙书房那里。 祝缨已在那里了,项乐、顾同等人都伴在她的身边,苏晴天也到了。然后,张仙姑、祝大和花姐也被请了来,再接着,章炯等人也被她从前衙请过来做个见证。他们都脸上带笑,章炯道:“府君终于又收学生啦恭喜恭喜。” 小吴仗着亲近,又说祝缨得请客。 祝缨道:“酒席已经定下啦” 章炯心想,将“异族储君”带过来教养这一手实在高明,必能教得亲近朝廷。那两个小子,或许又有别的用途。越看越觉得自己与祝缨手段上还是有差距,他就安静看着,记下祝缨所做的事,以后或许可以模仿学习。 顾同上前一步,先给他们讲一下“规矩”。在顾同看来,仪式是必须的。所有来见证的客人眼里,这个仪式也是必要的。 祝缨没穿官服,着一身青色的锦袍,在正堂里坐着,小孩子们在顾同的指点下行礼。丁贵拿了一叠拜垫过来,小侍女见祝炼、祝石也要跟着拜的样子,心里顶不服气的,她往后退了两步,将同伴也往后拉了一把。 丁贵看了她们一眼,想了一下,就在地上摆了三个拜垫。旁观的人也不以为意,两个小侍女的衣饰比起苏喆差着一些,她们看着就是仆人,主人家拜师,仆人要是跟着后面磕头呢,也不能说仆人就是拜师了,仆人要是不拜呢,也不算失礼,这个时候仆人就是个摆设道具。 祝缨看到了后面的小动作,她没有出言安排,而祝炼与祝石则没有这样的举动,祝炼一直拉着祝石,到拜师的时候跪得比苏喆还要快半拍。 拜完了,照例得跟孔子像行个礼,之后,祝缨也不当着客宾的面讲一课给所有人听。她安排大家吃席去了,吃的是午饭,所以衙门下午放半天假。 苏晴天是苏鸣鸾的代表,代苏鸣鸾致谢。正在摆宴的时候,她对祝缨道:“老师,小妹原本管我叫阿姨,现在又成您的学生啦。” 祝缨道:“你们各论各的。” 苏晴天笑道:“好。下午就上课吗” “对呀。”祝缨让小孩子们把书包放好,一起吃个饭,下午再讲课。苏晴天看苏喆的样子不像那种活跃高兴,胡乱找个借口:“来,我给你理理头发。” 宴还没摆好,苏晴天将人带到后面去收拾了。两个小侍女紧随其后,到了苏喆的小院子里,她们就开始替苏喆告诉:“大人叫那两个利基小子也上课他们不配”“我们主人是小娘子,他们是仆人” 苏晴天对利基族也无甚好感,不过没到跟两个被拐卖的孩子置气的程度。苏晴天道:“小妹,你阿妈叫你来学本事的。”又斥两个小侍女,“不许与老师顶嘴” 苏晴天看着丁贵拿了五个拜垫进来,是小侍女自己个儿往后退的。不过她心里也有点疑惑:难道老师要对利基人好了虽然不像,我还是回去对大人讲一下,万一 她嘴上还是让小侍女不许惹事:“他们要不打到门上来,你们就不许戳着小妹为你们出气谁是主人,谁是仆人不听主人的话,就回山上去,我告诉大人,另派听话的来。”她说的“大人”就是苏鸣鸾了。 小侍女不敢说话了。 苏晴天对苏喆道:“你有不懂的就尽管问老师,有事儿也跟老师说。他会管你的。” 苏喆道:“我看那个锤子好不舒服哟。” 苏晴天笑笑:“你又不用讨好他。” “嗯”苏喆用力地点头。 下午就是上课了。 书房已经收拾过了,这里本来就是第一进的正堂,当中一间是祝缨见客的地方,白天的仪式也在这里举行,现在这里的孔子画像已经还回府学了。 往两边去,东里间是祝缨的书房,祝缨就将东次间改成了他们的课堂,白天在这儿上课、留人监督他们的功课。上完了课,他们各自回房,或温书、或玩耍,都行。 里面放了五张课桌,一排三张、一排两张,虽然小侍女也没拜师,祝缨还是给她们安排了桌子。鉴于双方的关系,祝缨将双方给隔开了,他们要上的课她也都准备好了。课文让顾同抄出五份来,每人桌上都摆着一份。苏喆不用讲,生来就是要继承家业的,她也不用考国子监,真想到京城求学,自有给她保留的名额。祝缨对她的教育就只有一个不为应试、只为应用。 祝炼又是一种不同,这孩子是她拣回来养的,给朝廷养个忠臣孝子有个屁用她另有安排。也是不用跟朝廷的考试体系有太多的联系,虽是学生,与顾同完全不一样。说是“养子”,与赵苏也是不同的路子。 两个小侍女和祝石,就都是捎带的了,他们的资质不如这二人,祝缨甚至怀疑他们会跟不上这二人的进度。不过也没关系,学的慢的就慢慢学,能识点儿字,再长大一些如果能够发现一点特长,识字的人学东西也比不识字的要快一点。 祝缨课程也安排好了,除了讲史,还教点算术、地理之类,这些她自己就能教。不请西席,自家的孩子,底子得她亲自来打。 五个孩子到了书房,苏喆与祝炼打头,祝石、小侍女跟在后面。 先给祝缨行礼,祝缨将双方的互别苗头看在眼里,心道:小妹已将锤子当成对手啦,这个时候就想不起来“不配”了。 祝缨说:“好。坐下吧。先将书拿出来,桌上放的就是这个月要学的第一课,咱们一点一点地讲。” 祝炼和苏喆都很快将抄好的课文拿来,小侍女和祝石也随后低头看着那“第一课”。一看之下,都有点傻眼。无论是祝炼还是苏喆,他们的功课启蒙都是识字歌,苏喆有亲娘教,识字更多一点,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认全陈涉世家里的所有字,更不要提理解了。 祝缨道:“都会写字了是吧将旁边那个绿皮的本子拿出来,翻开。” 祝炼将绿皮本子拿起,见上面写着“生字簿”三个字。祝缨已经将里面的生字都给挑出来了,每个字她都先在本子上写个样字。这样一边学生字,一边讲课本,她打算这一篇要讲上一个月。 光生字就得教小个月,其中又有一些小孩子之前不知道的生词,也要解释。然后让他们牢牢背下,再讲理整篇的意思。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不止要学这一篇课文,还要学简单的算学,得会数数吧得会学点加减法吧 今天先教十个生字试试。 她先将课文读了一遍,又讲了一遍,然后是教生字。 讲故事,小孩子都喜欢听。 苏喆问道:“鬼神精怪也能作假吗” 祝石傻乎乎地说:“当然啦,大人去年抓到一个假扮狐仙的骗子” 祝缨道:“对,所以才说敬鬼神而远之。”她又给他们讲了这句话的意思,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也知道有人相信这个,但是不要凡事都请示鬼神,没用。而且鬼神容易被假扮。 祝缨讲故事比祝石一句话又精彩得多,将“狐仙”的故事掐头去尾讲给她们听。从小在寨子里长大的小女孩们都听得入迷了,祝缨全是以“捉狐仙”的角度来说这个事,讲“狐仙”之不敢见人,讲失窃,讲最后抓到了是人假办的,打了板子砍了头。 祝炼听故事听得心驰神往 苏喆的问题就尤其的多,这个课堂仿佛就是以她为中心的,她问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与人,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祝炼暗中憋了一股气,心道:怎么就不一样了对,是不一样,富人里的坏人和蠢人特别的多哼你以为你就比别人好了是不是 苏喆尤其不解,她再受白眼,也是洞主的外孙女,是现在阿苏家当家人的女儿,将来是要做县令的,与生下来就是奴隶、仆人的人怎么能一样呢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分,她当然是“贵种”。 两个小侍女与祝石都没有这两个人的这股劲儿,他们听得半懂不懂的,对他们而言,“生字”不仅仅是指生字簿上的那些,连识字歌他们也都没有背全呢。 祝缨没有生气,她问苏喆:“要有多贵” 苏喆有点茫然,祝缨笑着指指墙上的舆图对苏喆说:“你看,咱们现在在这里,这一片都是南府,这儿,这是阿苏县。这儿,这是全州。这一整片,才是天下。县令的孩子贵吗知府的孩子呢刺史的的孩子呢” 苏喆小下巴一扬,道:“那就做刺史” 祝缨有点开心,笑道:“好,那就做刺史。做刺史之前呢要是说,你永远只能是个县令呢” 苏喆的小下巴僵在了半空。 那当然不行 其实以前也还是可以的,以前她生活在山上、寨子里,见过的风景就那么多,阿苏家已是她认知里最好的了。直到她下山,到了姑婆家、到了阿翁家,见过了更好,就回不去了。知府的威风是什么样的呢比寨子里好,比阿妈做县令好。 祝缨笑笑:“来,看下一个字。你们几个”她将一个个小木球屈指弹了出去,祝石的脑门儿、小侍女的后脑勺都挨上了。准头不错,祝缨有点满意。 自此之后,课堂上就十分的鸡飞狗跳。祝缨每天就上午小半天时间给他们讲课,剩下就让人看着他们自习,有时候是项乐有时候是项安,有时候是胡师姐,都是练过的。下午的时候,花姐会先来教他们数个数,教小半个时辰。其余时间就是让他们写字、练字、背书、做题。 基础学习和训练向来是枯燥乏味的,对小孩子尤其的难。 第三天,祝石的屁股就坐不住了,椅子上像长了牙一样的,左挪右转,动静很大。两个小侍女比他好一些,坐不住了不那么折腾椅子,前排的却会不时地转过头到后面,后排的也会不时地戳戳前排的后背,两人还要小声交谈几句。 苏喆有时候听到了觉得十分丢脸,祝炼也无法控制住祝石。一人又挨了一弹子之后,苏喆当天晚上将两个小侍女狠训了一顿:“再这样,舌头割了去” 祝炼那边,他的好兄弟祝石说:“我不想上学。” 苏喆和祝炼自己都还没满十岁,能管得住自己已是上佳的孩子了。小侍女好点儿,受过点训练,上课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学得不太好。祝石却有一个靠山祝大,他老人家对学问是敬仰的,对不学习的孩子是宽容的。 他自己就是个年过四旬才多认了几个字,如今过了五十岁还不太会写字的神棍。 祝大觉得强迫一个学不进去的小孩子半个时辰坐着不动是“坐牢都不带这样狠的”,为祝石向祝缨讨要玩耍的权利。祝缨道:“他不识点字,以后怎么过” “我和你娘不识几个字,不也将你养大了” 祝缨道:“他得识字。” 祝大嘟嘟囔囔的:“识字也不用这么用功。他又不乐意,你何苦费这个心” 祝缨将两个孩子叫过来,问道:“石头,你是不想上学吗” 祝炼心头一惊:“他没有。” 祝大道:“你叫他自己说。” 祝石左右为难,他学东西向来就是慢的,也没怎么想过要上学。张仙姑道:“哎哟,你们别逼他。” 祝大马上对祝缨说:“就是你别拿他当你” 张仙姑道:“你也别吭声。” 祝缨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是一道的,读不读书,以后天差地远难道要一个做官一个做仆人”如果祝石不肯用功读书而在其他方面也没个长项的话,祝缨是不可能向对祝炼这样去优待他的。 两个小时候称兄道弟的孩子,用不着几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到时候谁要说“造化弄人”,祝缨一准抽他一个大嘴巴,这事儿跟造化没关系 “都闭嘴祝石,明天接着上课别人学课文,你接着学识字歌。” 祝缨板起脸来,祝大也没了声儿,只能对祝石投以同情的目光。张仙姑道:“识个字有用的,石头啊,别的不想学就算了,识个字啊。” 她晚间特意找到祝缨聊了一阵儿,还是那个意思:“他们俩,以后有门手艺能糊口你就算对得起他们啦能养成什么样儿呢你也得看看材料不是你自己别太累了一个小妹还不够你忙的你你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呢。” 张仙姑越说越多:“他们两个是可怜,我瞧着也可怜,你也得瞧瞧人。锤子机灵,能学得成,你不太累就教他。石头,这就是个亲生的儿子,教不出来也只好给他多留二亩田,叫他饿不死。” 祝缨道:“我没田给他,学不出来我也不能养他在家当公子,好吃好喝衣服房子书本笔墨零嘴儿零用钱,给别个贫苦人家想读书而不得的孩子不好么” 张仙姑道:“莫生气、莫生气,谁要你当他是自家孩子养啦能教出来就教,教不出来就罢。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要这样,就不能叫他俩一样的待了。那等长大了变得不一样了,哪受得了” 祝缨道:“我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张仙姑道:“你都有主意了,就别再犯这个愁。别人怎么样我不管的,我只管你好不好。老三,你不欠谁的,不用为别人安排那么好,从生管到死,你管管你自己。” 祝缨道:“我没生气。不服管的我也不会管。” “那早点儿睡。” “哎。” 除了一个完全学不动的学生,其他的都还凑合。 祝炼问题不多,就是学,就是背,与他相反,苏喆有无穷的问题。这小姑娘看似满身反骨,脑子里总有些想法又与礼法很是契合,祝缨少不得慢慢给她掰开来讲一些道理。 花姐比祝缨有耐心得多,但也说,这几个学生的进度很不一致,苏喆早就识数了,她在寨子里就学了最简单的算术,祝炼没接触过,但是学得很快。至于祝石,花姐甚至问过祝炼:“石头是不是小时候发过高烧” 然而祝石又有一种好处能吃苦。不是说别人不能吃苦,他吃了苦也不抱怨。苏喆想跟胡师姐学梅花桩上的功夫,祝炼也是满眼的渴望,祝石也被拖了过来跟着学。身体上的苦头他就能熬得下。 祝缨看在眼里,心想:也只好如此了。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并不能在一个祝石身上花费太多的功夫。祝石能找到个养活自己的手艺慢慢学,她就不再多管了。 要她操心的事还多着呢。 祝缨对祝石放了鹰,小侍女们在背后窃窃私语,不外是利基家的小子是学不好的之类。苏喆听得心烦:“都闭嘴我不割下两个舌头你当我说话不算数吗来人” 小侍女们又是一吓,随行的女仆走了进来,道:“主人。” 苏喆道:“每人,打手板二十下”她虎着脸,看着女仆将两个小侍女一人打了二十个手板,打得哭哭啼啼的,还要加一句:“以后还敢忘了我的话吗” 小侍女们带着哭腔:“不、不敢了。” 苏喆问女仆:“阿姨还没回来吗” 女仆道:“还没有。” 苏晴天是去见苏鸣鸾了,她见了山下宿麦的收成,认为整个南府都在逐渐的富裕起来,山货完全可以在府城也多销一点反正他们有钱有粮。 她此次回去,一是与苏鸣鸾商议此事,即,用一部分山货换一些山下的粮食。只有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只有有了足够的人口,才能守住地盘并且扩张。 苏鸣鸾道:“义父当年在福禄县就下令,橘子能赚的钱再多也不能侵占耕地,唉,他实在是个厉害的人啊” 苏晴天道:“是。老师总能比我们看得远。不过,他看得远,会不会” “什么”苏鸣鸾正在想着女儿回来跟她学的那个话。 苏晴天道:“就是利基啊。那两个小男孩儿,咱们知道来历,也知道老师一向心地好。可也不至于放到自己家里养,还要跟着一起上课。他是不是对利基,也要,也要好好对待了那咱们怎么办” 苏鸣鸾皱了皱眉头,道:“他是不想帮咱们打利基的,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咱们也不是全靠着他、事事都听他的命令才能过活。”她实在猜不着祝缨要将她与利基族怎么安排。强压着双方和解不太可能。要拉拢利基利基会提出什么条件会要打压她吗 苏鸣鸾道:“我与你一同下山”山上的麦收现在也结束了,她正可以此为借口到山下看看祝缨,向她报个喜。苏鸣鸾当即着手准备,除了山货,也装了两大口袋山上的麦子捎去给祝缨看。 苏鸣鸾所料不差,祝缨确有“拉拢”利基的计划,且又与刀兄接触上了。 因利基族也无文字,双方也是传个口信,狼兄带了口信上山,过几天又带了口信下来。他下山之后不等回家就直奔府衙,府衙门上认得他,请他在门房稍坐,进去通报之后,丁贵出来将他接到里面去。 祝缨正在签押房,狼兄进来之后又惹得府衙里一些人背后偷窥。他们也只敢在背后看一看,并不敢对此多加评论。 狼兄进了签押房,先行一个礼,道:“大人,头人说,既然您已经信了他是谁,他也信您,就请还在上次的地方见面吧。月圆那天,他将大人要的人带过来交给大人。有别的事情,当面谈。” 顾同小小吸了口气,这么痛快的吗 祝缨道:“他还有什么条件吗” 狼兄道:“头人说,见面与您谈。” 祝缨道:“好。你辛苦了。” 狼兄道:“我在山上打猎,阿爸在山下过活,我也想山上山下都好。”其实,他与头人都不曾经历过那场大火,那时他们都还没出生。只是那场损失太惨烈,对方将他们的信任辜负得太深,所以才记到现在。若说切肤之痛,还是同族之间的争伐,邻近部族之间殴斗,那才是一直不断的。 祝缨命人将狼兄送回去,狼兄会一点南平方言,顾同陪他往外走,说:“你家里一切都好。” 狼兄点点头。 顾同抽身回来,便开始请示祝缨:“老师,咱们要怎么准备呢还带上回那点人只怕排场不够,不能显示威仪。还有梅校尉那边,不告诉他,怕有危险,告诉他又怕他生出事来。” 祝缨道:“我是去押犯人回来,这是民政。” “哎那多带点人吧对了,家里别跟着了吧” 祝缨点点头:“你去将仇文请过来。” “是。” 仇文很快也到了签押房,祝缨看他风尘仆仆的,问道:“你这是上山去了” 仇文道:“生计所迫。” “谁都是为生计奔波的,你要多久才能将这次生意安排好” 仇文不明所以,小心地拱手:“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祝缨道:“三天之内,能将家里安顿好么若是能,就随我走一趟,我也付你报酬。” “不敢不敢,”仇文急忙说,“愿为大人效劳。” “你是养家的人,报酬还是要的,”祝缨说,“我要与利基的宝刀见面,见面你能认出出他吗” “他”仇文极力劝阻,“那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你认不认识他” 仇文勉强道:“认识。我还与他的哥哥一起长大,可是他哥哥病死了。上回大人问他的相貌,我说的都是实话” “认识就行,你与我同行,看看那个人对不对。” “是。” 祝缨又问仇文:“你的阿公安葬了吗” “是。” “全尸” 仇文摇了摇头,祝缨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准备一下。丁贵。” 丁贵捧了五匹布出来,祝缨道:“这是定金。” 仇文推辞不受,祝缨就让丁贵捧着布送他回集市,将布留在他的铺子里。 离约定好的日子提前三天,祝缨点了人马,将家眷留在府城,给学生布置了作业。留项安在家看着小鬼们做功课,带上胡师姐等人,卷着仇文一同往上次与刀兄赛马的地方而去。 狼兄在前面引路,梅校尉的斥侯远远地标着他们。看祝缨的队伍仪仗齐全也没有带家眷,又有一个大大的囚车,斥侯心道:这回应该是去拿犯人,不能是去惹事儿的。 斥侯往梅校尉营中传讯:知府出巡,随员若干,携囚车。未携眷。 梅校尉看了讯息,欣慰地道:“这就对了嘛一个知府,就该干点本份的事儿。拿拿贼,种种地、教教书,多好” 祝缨的感觉也很好,她骑在马上,此时的太阳照在身上久了已能感觉到微微的烫了。田中已有勤快的人开始犁地,预备着春耕了。仇文骑一匹矮马跟在祝缨的马边,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他对生长的山寨十分的不放心。 祝缨倒不担心,她正常地赶路、正常地吃、正常地睡,十四日下午就到了地方开始扎营。 上次见面的地方本就是她选的扎营基址,这次过去,见河水又涨了几分,她下令将营盘再往后又挪了几十步。白直与衙役们扎营,祝缨信马游缰,胡师姐、仇文都骑马跟着。祝缨在河边不远处看到了几堆灰烬,道:“他们已有探子来过了。” 仇文下文翻看了一下,从火堆里扒出一点未吃完的块根,道:“是他们。” 祝缨道:“你的身手很利落。” 仇文笑笑。 祝缨道:“这是好事,钱财身外物,功名亦浮云,唯有长在自己身上的本事,是谁都拿不走的,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仇文摇摇头:“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本事,我阿爸的本事比我大,也保不住阿公。安身立命的,除了本事,还有规矩。规矩能保人。” 两人闲语,山上有人还是从上次那个路骑马过来,远远地问:“是知府吗” “知府”也是他们仿的方言的音。仇文皱眉看过去,扬声道:“来的是谁” “咦”来人策马跑了过来,“是你呀啊知府。” 来者与仇文竟然是认识的,他们寒暄间祝缨听出来,仇文与他是堂兄弟,便对他也点点头,问:“你们洞主呢” 那人道:“就快到了,洞主也不想等明天才到哩。”他看仇文也不将他的名字告诉祝缨,叹了口气,摇头走了。 他走后不久,“宝刀”便带队而来,他这次带了约有百人,其中一匹驴子上放着一个捆成茧子一样的人犯人带来了。 祝缨这次也带了李司法与里正,让他们来辨认是否就是人犯。 两边都摆开了阵仗,“宝刀”看了看,道:“他们果然会摆威风,叫人看着觉得好。怪不得能拿这个诱惑人下山。” 双方越走越近,都不停下,“宝刀”那里还好,祝缨这边李司法就开始劝:“大人,大人千金之躯不可涉险,派人过去交割就是。” 祝缨道:“不可。” 她与“宝刀”在相隔五步的地方才停下马,祝缨对他一抱拳,他也对祝缨还个礼:“我将你要的人带来啦。”祝缨身边,仇文也确认了,来的就是头人。 “宝刀”瞥了一眼仇文,道:“知府将他也带来啦” 祝缨道:“你们果然认识的。” “宝刀”一个手势,队伍里出来两个人将“茧子”从驴背上拖了下来,将绳子一解,麻袋一褪,将脸朝这边扳过来。祝缨这边里正被推了出来,一看:“是他” 李司法怀疑地问:“你确定他亲娘来了都未必认得出” 祝缨也看过去,这犯人可吃了苦头了,捆的绳子多不显,绳子一除,人是装麻袋里的,麻袋一扒,就见衣服都要被打烂了。从伤情上看,新伤撂旧伤,脸都要打歪了。 看他的样子,一些陈伤估计是早就落下的,则此人是早就落到利基族的手里了。上次祝缨向他提起的时候,估计已经被刀兄给拿住了。 有意思。 祝缨这里接了人,又拿出钱帛来要向刀兄道谢。仇文道:“大人要是现在给了他,他以后会专养人下山犯法好卖给你的。” 祝缨笑道:“你就这么讨厌他” 仇文的脸挂不住了。 刀兄听不太懂山下的话,自有人翻译给他听,他冲仇文轻轻地啐了一口,又对祝缨说:“那是你们山下人对我们做过的事。” 祝缨心说,不奇怪。 她说:“你将我的犯人送给我,有什么要求吗” 刀兄道:“我要你不帮着那只鸟,你能答应吗” 祝缨道:“什么算帮” “她与我是敌人,你帮他,我就不能再帮你了。”他用马鞭指着那个已经装进囚车的犯人告诉祝缨,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好办了,祝缨得再给他一个说法。 祝缨问道:“你要什么样的说法呢” 两人磨牙的功夫,一齐听到了马蹄声传来。远远的,又有一队人马奔了过来,祝缨心道:听着不像是梅校尉他们的马蹄声呀 来的方向不对 不一阵儿,当先一骑跑了过来,利基人马上抽刀出鞘,刀兄虎着脸:“你耍诈居然让奇霞人埋伏我” 来的正是一身奇霞服色的人,还是祝缨的另一个学生,蓝衣镶边,见到祝缨就叫:“老师县令就在后面,今年宿麦也丰收了,正想给老师报喜去呢哪知这里遇到了。咦你这猪,你们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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