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钮钴禄府(2 / 2)
而和世泰虽比璟婳还小五岁,却早已尝过了生活的苦涩。他讲孝悌,懂礼数,肯上进,也知道在这满是达官贵人的京城中实属家道寒微与他的前程帮不上什么忙,一直努力读书,练习骑射,所以,算得上一个懂事上进的少年。
璟姀因为是女孩子,颇得宠爱,略微骄纵了些。璟才四岁,只是爱玩的年纪,佑兰和恭阿拉对她不怎么约束,几个哥哥姐姐自会帮衬着点儿,性格应是五个孩子里最活泼爱笑的一个。
三年前,哥哥宁武泰因钱财与人打架寻衅滋事,被人逼债逼到家里,追到街上,佑兰得知,气的一下卧床不起。
更令人对宁武泰摇头的是,他一看惹了祸,拔了腿就逃了,留下了这么一个令人牵绊的家。
好不容易这几年填了漏洞,日子才算好过一点。
“老爷,孩子们能有什么错呢?是我们,是我们没有能力给他们想要的生活啊……”佑兰一一瞥过三个孩子,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佑兰的话如当头一棒,打得恭阿拉心神疲惫,对啊,他有什么资格打孩子?
年前,金爷找过恭阿拉谈话,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璟婳是嫡女,他钮祜禄氏又是上三旗必须要参加选秀的,凭借“天降吉祥”的福泽庇佑,有望进府封号。宁武泰不求上进但不能总这么游手好闲吧,和世泰是个好苗子,不能耽误了孩子,还有璟姀和璟儿,作为八旗中的上三旗之女,两人的才貌都是出挑儿的,按理说找门好亲事不成问题,可是,现在这个世道早有些变了,不拿点钱打点打点,她也只能和下五旗一样处境,甚至连她们都比不上。
这么桩桩件件事情都需要钱打点,他现在也不过是骁骑营副参领,并非捞油水的差事。这不,昨日璟姀看中了一架古筝,可无奈手头拘谨,便软磨硬泡母亲想买,不为别的,只因皇上赐封十七阿哥为贝勒,适逢喜事,喜爱热闹的贝勒爷公开要招京城里的才女入府为乐师,封赏自然多多。自幼喜爱古筝的璟姀觉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进了贝勒府,一切都会有转机,她不想再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自己只有才情皆具,才有可能改变现状。
孩子们渐渐大了,都有了些自己的心思。
佑兰更不想拖累孩子,所以早早就把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攒了这么几份钱。璟姀心里也为额娘难过,可实在不想这么凄凄然过下去了,便买了古筝。璟婳知道后怒了,不仅数落了璟姀一顿,还把她的古筝退回去了,导致原本看好她进贝勒府的金爷不停的惋惜。也就是因为这,恭阿拉才生气,哪个女儿不是心头肉啊,璟姀不同于璟婳的身份贵重,她想要为自己谋一份未来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恭阿拉心里气自己,璟姀到底也是上三旗之女,哪能沦落进府为乐师的地步,倘若他能会些巴结逢迎,这全家也有了指望。
璟姀哭,佑兰也哭,璟婳看着更加难过,算她对不起妹妹了,可给额娘治病比什么都重要。
打定了如此主意,她扭头对璟姀道,“姀儿,长姐知道你的心思,可长姐也求你了……”后面的话,噎在喉头,难以启齿。
佑兰知道璟婳的脾气,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个心思比较重的孩子,这个时候谁都劝不住了。
“婳儿,额娘只有你们兄弟姐妹五人,大哥现在不成器,弟弟妹妹又还小,站在姀儿的立场上考虑,她没错的。额娘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无碍的。”如今佑兰不求大富大贵,只盼儿女平安,相互扶持,她也就安了心。
璟婳心底忽然就悲哀了起来,所有人眼巴巴的望着她,好像此事只有她一个人“不明事理”……
可她只知道长卿哥哥说过母亲的病只要请个好大夫,再好好调理调理是可以治好的,就算不能彻底治愈,额娘最起码不会这么受罪,额娘的病躯完全是为他们兄妹五人所累。
“额娘,女儿只想你可以喜乐康健——”璟婳心底酸涩,她有一种感觉母亲自己也要放弃治疗的感觉,这么一想,话都说不全就抑制不住的崩溃了,难过泫然而下,泪眼婆娑的望向远方,再无二言。
璟姀看着一向坚毅温良的长姐情绪失控,顿时惊觉被欲望蒙了心,噗通跪了下去,哭着伏在额娘腿上,娇颜玉泣道,“额娘,是姀儿不懂事,是姀儿千错万错,求额娘原谅不孝女儿吧,我不争了也不去什么贝勒府了,我去做锦帕为额娘的病筹钱!”
这是十一岁的璟姀唯一能想到的凭借自己能力赚钱的方式。
佑兰被孩子们的单纯可爱感动的无以复加,这就值了,不枉她做一回额娘。“有这个心就够了,额娘知道你们是好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都别担心了。”佑兰伸手,璟婳也投入额娘的怀抱,和世泰硬憋着伤心转到了额娘身后,扶着额娘的肩膀,揽着儿女的佑兰缓缓的道了一句,“额娘只愿你们可以过的幸福啊……”
上上下下,主子奴才都哀成一团的时候,汪时斋踏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