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铁心苦（1 / 1）

第111章铁心苦 当夜幕降临时，一块石村还有一群人围着一栋木屋热火朝天的干活。 两名村民正在木屋顶上敲敲打打，正在用木钉给屋顶加固。 木屋下方的人或是递木板木钉木楔，或是手举着火把将火光汇聚在一起，为屋顶上的人照亮。 当天色彻底陷入黑暗时，屋顶上的两人终于收工了。 一座崭新的木屋拔地而起，众人神态各异，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事实上，这已经是几天时间里拔地而起的第五栋房屋。 如今的一块石村，围着神石的第一二圈几乎被房屋占满，新建的房屋在第一二排房屋之外，逐渐形成了第三圈的雏形。 他们都是在村中有亲友的逃荒户。 尽管接收新村民的要求一再提高，但架不住近来逃荒的人多，总有一些是村民难以拒绝的亲友。 并且，一旦接受了某家某户的亲友，便不能厚此薄彼，其他人自然也有话可说。 因此这口子一开，村中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了起来。 村子就那么大，资源非常有限，不论是水源还是可耕种的土地都只有那么多。 好在各家各户还储存了不少去年的陈粮，若勒紧裤腰带还是能够满足大家的需求。 但是，当村子的人口超过了某个极限时，陈粮便会在无数张嗷嗷待哺的嘴下以很快的速度消失。 若是陈粮坚持不到庄稼生长起来，大家便会迎来大饥荒。 一众村民对此心知肚明，但短时间内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继续拔高加入的村子要求。 待木屋搭建好后 一名身材强壮浑身皮肤被晒成古铜色的汉子恭恭敬敬的冲着帮忙的众人行了一礼。 他正欲从兜里掏出谢礼，却见一群小孩从村子一环房屋中鱼贯而出，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每人双手都端着一个大木盆，走路时全程垫着脚，步伐小心而迅速。 几个呼吸间，那群小孩便来到了众人跟前，为首那名小孩笑道： “各位叔叔伯伯辛苦了，娘亲让我带宵夜来了。这是我娘准备的茶水，是前不久谷雨时采的好茶，现在正是最佳的饮用时节……”” 众人不由将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只见他手中用木盆端着一盆暗黄色的液体，液体随着他放盆的动作微微荡漾着。 说话间，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木盆，回头看向身后的其他几名孩童，招呼道： “涛弟、铁蛋、二丫，你们也把手上的盆端过来吧……” 另外几名孩童闻声而动，纷纷将手中的木盆放在了众人跟前。 几人一共端来了四个木盆，第一盆是散发着幽香的谷雨茶水，第二盆是热气腾腾的炝炒野菜，至于第三盆更是不凡，竟用从西边林子中挖出的竹笋炒了一盆肉，最后则是一盆白花花的大米饭。 众人这才发现，这份所谓的宵夜竟然有荤有素有饭有茶，简直是丰盛到了极点。 平日里谁家敢如此霍霍？ 过年过节不过如此！ “李家大嫂也太贤惠了，不就是出点力气帮点小忙嘛，怎么用得着做出如此丰盛的宵夜。”从房顶上下来的其中一位村民客气。 “三娘的心意咱们领了，二狗，这茶可以留下解解渴，至于饭菜你还是带回家去吧，这大灾之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没必要如此铺张浪费。”另外一人也附和道。 “就是，咱们都是互相帮助而已，前两天我家来投，你家爹爹还不是帮忙出了大力气。” 一名长满络腮胡，身材高大浑身劲肉的豪爽壮汉开口了，说着将头看向一旁另一位汉子。 “我这么说没错吧，大牛兄？” 那位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李二狗的父亲李大牛。 李大牛见众人有谦让推脱之意，心中不由有些意动了。 他并非吝啬之人，也不是舍不得这几盆饭菜米肉，只是如今灾年之兆越发明显，每多出一份食物储备，都有可能让未来多出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李大牛环顾四周，见众人神色真诚坦率，丝毫不似作伪，不由心中一热。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村民们之间的关系不似亲人甚是亲人。他们之间的友情早已胜过了无数血亲之间的关系，不是多一顿少一顿宵夜能影响的。 ‘乡亲们都是真心为我考虑啊……’ 就在他正欲开口道谢的时候，一个斩钉截铁的女声从村一环的方向响了起来。 “各位的好意，三娘我心领了。今日这宵夜不仅仅是为了答谢大家，还有为我四哥乔迁新居庆贺的意思，三娘略备了粗茶淡饭，还请大家不要嫌弃才是……” 那声音越靠越近，直到说完时，一位身穿粗布衣服的女子已经走到了众人跟前。 铁三娘铁了心留大家吃宵夜，众人不喜反愁似乎不并领情。 站在正前方那位汉子一脸苦笑： “三娘伱这是何必呢……” 一名帮忙打火把的妇人也附和道：“大牛嫂，你太见外了这是……” “就是啊，还是不拿咱们当自家人……” “三娘，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咱们村子再修新房屋，岂不是都要如此准备大餐了？”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为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说话那人身上。 只见说话的男子身体壮实却身形矮小，正是全村最矮的段老三。 段老三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浑身都不自在了，不禁尴尬的摸了摸头，奇道：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不对吗？” 众人闻言不由更加沉默了，除了少部分心思深沉之辈，没人考虑到这一层去，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不妥。 但是当有人把话讲透之后，众人终于明白哪里不妥了。 要是众人都按照铁三娘这个做法，今后哪家哪户还敢请众人帮忙了？ 铁三娘仅仅是为了表达心意，而众人的心思也从一开始单纯的体恤变得想到了更长远的地步。 这四个木盆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一般，令人们进退两难。 一时间，众人不由僵持住了。 “饭菜都快凉了，大家就不要再推辞了，不要辜负了大牛嫂的一番好意，更不能让这几盆珍贵的食物就这么浪费了。”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时，村中的德高望重的长老周顺缓缓的走到了众人跟前，他环顾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铁三娘身上，缓缓道： “邻里乡亲农闲下来，相互帮忙是情义所在，提供茶水宵夜也是诚心答谢，没必要将此事上升到其他层面。” “不过，如今正逢灾年食物紧缺，以后不得这般铺张浪费。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周顺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由同时将目光落在了那盆竹笋抄肉上面。 那盆炒肉不像是常规的鸡鸭猪牛之肉，看起来非常细腻紧实，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更是勾得人唾液直流。 早有人迫不及待，拿起筷子便朝着那盆肉夹去。 一口肉吃到嘴里，那鲜美的味道顿时将他给征服了，忍不住赞叹不已： “这是什么肉，怎么有如此美味？” 铁三娘笑而不答，而李二狗神色跃跃欲试想要说话，却被自家娘亲用手势打断了。 见铁三娘一家不肯答复，众人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闷着头大快朵颐，手上的筷子却忍不住频频朝着那鲜美可口的肉上夹去。 村子中的村民除了极少数人，其他都是干体力活的农户，食量远远超出城里人。 铁三娘准备的宵夜虽有四大盆，却经不起大家放开手脚食用。 很快，四个木盆连菜带茶便被吃了个空。铁三娘提出加点饭菜，这一次长老却率先拒绝了。 众人扶着肚子满意而归，留下李大牛一家三口和那名浑身古铜色肌肤的壮汉。 铁三娘不顾面色难看的丈夫，凝视着那位古铜色皮肤的壮汉，开口道：“如今房屋建成，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始，不知四哥今后有何打算？” 原来，这栋新房子主人竟是铁三娘的四哥。 这四哥姓铁名心苦，来自安原县铁匠世家。 铁家十几代人，皆以打铁营生，这铁心苦继承了祖上传下来的打铁锻造手艺，原本是为兵营锻造兵刃的官营匠人，极为擅长制造枪头，在官营中还算有一定的地位。 只是在天灾之下，连城中权贵豪绅用水也变得拮据，地位仅仅比平民好一点点的匠人自然更好不到哪里去。 吃不饱喝不足，眼看家里就要渴死人，于是他舍掉了自己的官营户籍成为野民，来一块石村投奔了自家妹子。 听到自家三妹的问询，他脸上浮现出苦笑之色，神色颇为无奈： “三妹你是知道的，为兄在官营里呆了大半辈子，一身本事都在那打铁的营生上，恐怕在村子无太大的用武之地。” “想要仅凭着打铁的技艺生存，我估摸着有些难度。”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为兄打算先在村中寻一点活计先养活自己，再找块无人开垦的荒地开荒造田，待时机成熟便可耕种。” 铁心苦的想法不得不说是最保守稳健的做法，铁三娘听后却摇了摇头。 “四哥这想法在别处或许不失为良策，但在咱这村子恐怕便有些行不通了。” “此话怎讲？” 铁心苦呆住了，他感觉这村子除了中间那块巨石有些奇特和似乎用水并不拮据之外，并没有感受到与其他的村庄有多大的区别。 谁知在自家妹子口中，似乎竟有着与其他村子完全不同之处。 铁三娘缓缓道：“四哥开荒扩土的想法很不错，但也存在着一定问题，咱村子周围能被开垦的地块都已被开垦了。” “当然，若是你愿意在村外开荒扩土，倒是一种办法，但却无法获得神石老爷的庇护，没有老爷的庇护，你那田地里的庄稼能不能长大是个很大的问题。” “神石老爷庇护庄稼？？” 铁心苦加入村子倒是有几天了，知道村中目前有四大神灵，分别是一地之灵神石老爷，水神衔珠、鼠神云熙以及跟他几乎是同时加入村子的农神柳如意。 当他第一次知晓这小小的村庄中竟然拥有如此多神灵之时也远不及他此时心中的震惊。 神石老爷不是地灵吗？ 地灵天生地长，虽然能掌控一地，却无法催动植物的生长。 他身为铁匠世家传人，又混迹在官营多年，对神祇之事并非一无所知，见自家妹子对于这种已经与常识背离的情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心中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是当然，只要大家有需要，神石爷爷什么都能管，咱们村子要是没有神石爷爷撑着，恐怕早就人财两空啦。”铁三娘没有说话，一旁的李二狗却抢着答了起来。 “二狗，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不要插嘴。”铁三娘拉了拉自家孩子，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却向神色疑惑的四哥解释道： “三妹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四哥只要记住，在咱们村里，想要日子过得好，必须要了解神石老爷的喜好。想要做什么事，只要顺着神石老爷的喜好做，便一定能够成功。”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的左右探查，发现周围没人过后，脑袋凑到了铁心苦耳旁，低声道： “方才四哥不是问我那盆肉来自何处吗？” “刚才人多，妹子不方便透露，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四哥，那便是神石老爷最喜欢的东西——鼠肉！” “什么？” 铁心苦闻言一惊，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方才吃进嘴里的鲜肉，只觉得原本鲜美可口的好肉顿时变得恶臭起来。与此同时，胃部不断的抖动，一阵难以压制的翻江倒海。 他不由连忙捂住了嘴，却还是没有忍住干呕。 “哕” 良久，那种令人窒息的恶心感才从他的脑海中驱赶开来，铁心苦抹了一把眼泪被呛出了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色苦涩： “你竟然偷偷拿老鼠给大家吃……也不怕闹出鼠疫吗？” 李二狗皱着眉头看向自家好像受到了天大侮辱的舅舅，再也忍不住从娘亲的身后冲了出来。 “什么偷偷吃老鼠？俺们是在神石老爷的示意下正大光明吃的好吧！” “另外，俺们吃的是最鲜美的竹鼠，可不是你口中那种传播疫病的老鼠……” “四舅，俺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要让你跟俺一起养这些神石老爷最钟爱的宝贝竹鼠。若是舅舅过不了心里这道关，那俺们家也无能为力了。” 铁三娘这次没有阻止自家的儿子，而是静静站在一旁观望，她也想看看自家哥哥，究竟会做出怎么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