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政事(1 / 1)
邬瑾略过殷南——她不听他的,听了也听不明白。 “殷北。” “属下在。”殷北连忙起身。 “莫府内外侍卫统设侍卫亲军司,直属莫将军,分班设直,你为都指挥使,补充军籍,选两班副都指挥使人手,上报莫将军,侍卫增减,皆由莫将军亲自把关,不得擅作主张。” “是!”殷北大了嗓门,还未坐下,就被殷南翻了个白眼。 他不以为意,琢磨着什么时候能见小窦一面,摆一摆大舅兄的威风。 邬瑾看向程泰山:“程伯父。” 程泰山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当,呼我名字即可。” 他并不装大——过往的论资排辈,都可以抛去。 其他州官听了这一声“伯父”,对程泰山更是高看一眼。 邬瑾笑道:“请您换到西侧吧。” 程泰山一愣,就见游牧卿三人飞快起身,往后挪动让出一个座位,守在门口的下人进屋,调换茶水位置,同时更换已经凉下去的茶水。 程泰山换过去站着:“您真是慧眼识英雄,我确实是文武双全。” 邬瑾点头:“军中事物,千头万绪,本应设十二房,分曹办事,但人手不足,事务也未繁琐至此,先设西府崇政院,您为崇政使,立兵籍房、吏房、枢机房三房,原宽州知府衙门曹官长为吏房副使,原知州府兵籍曹官为兵籍房副使,原仓司盐铁使为支差副使,听您调用。” 程泰山人到中年,还能一步登天,嘴角咧到耳朵根,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邬瑾又道:“程崇政使佐将军执兵政,出纳秘命,辛苦。” 他从袖袋中取出半块兵符,起身上前,郑重交至程泰山手中。 如此一来,游牧卿有兵无权,程泰山有权无兵,可以放手任用。 铜符冰凉,程泰山深吸一口气,接在手里,珍重收入怀中:“程某幸事,何谈辛苦。” 邬瑾请他落座,自己并未坐下,站到中间太师椅前,看向东侧文州官。 “邬某不才,腆颜执政,原知府衙门改为中书院,请黄韫书为度支使,理三州常平案、粮科案、钱帛案,州学齐文兵为副使,原转运司衙下茶、盐司有可用者,皆可提调。” 黄韫书神情古怪,先是一喜,随后深深忧虑——邬瑾所言不假,三州事务不能置之不理,可战果不知能保存多久,他这大官反倒不如之前的州官当的稳妥。 倘若城破,他们又该以何等面目去求生? 事已至此,他却是不得不从了。 邬瑾看破他心中所想,再次笑道:“莫将军能震动百城,举纳三州,自是紫气腾天,且壮士不死即日已,死即举大名耳,黄度支使何必忧心忡忡。” 黄韫书讷讷无言,领命坐下。 邬瑾再将其他州官、州中事务做出细致安排,侯赋中因病不能前来,仍旧管着宽州事。 说罢,他暂不言语,走回东侧首座坐下,端起茶盏,慢慢饮茶,给州官时间平息心中风浪。 一边喝茶,他一边看向屋子正中间的太师椅,椅子有棱角,有气势,有威严,空无一人,却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他们所有人,令人脊背发寒。 这座宅子、宅子中的名贵摆件、桌椅,都会让人想起莫千澜——贵重、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看人时如看蝼蚁,张着深渊巨口,吞噬下无数人的性命,就为了这一条路。 雨水铺天盖地,打在屋上,打在心上,潮气混杂着炭火、熏香气味,融合成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众人脸色渐渐平和,黄韫书陪着小心问:“现在事少,这么些人还能对付,日后事情多时,怎么办?” “三州书院人才济济,尽可网罗,”邬瑾放下茶盏,再次起身,“琐事已定,该说大事了。” 众人神色随之严肃。 邬瑾双手拢在袖中:“大昭国运已弱,紫微帝星黯淡,纷争四起,生民无主,神灵推尊,莫将军为中天帝座之主,将于今年四月二十六日,于扶风山设坛备仪,昭告皇祗神女,定天下之号曰大岐,社稷永昌,定年号曰坤圣,加尊号曰永澜。” 说罢,他深深拱手一揖:“前路艰难险阻,还赖诸位同心协力,共创大业。” 诸人见他毫无骄矜之色,行必有礼,端厚谦损,心中不由叹服,起身还礼。 程泰山道:“扶风山在望州城外二十里处,是分水岭余脉,离平州也***州有驻军,得知消息赶来会很快,恐有危险。” 邬瑾点头:“我也有此一虑,但祭天大事,不能将就,唯有扶风山合适,多加戒备便可。” 扶风山在古书中记载,是凤翔之地。 众人不再赘述,等大家离开后,邬瑾也走出前堂,从抄手游廊向后走,一直走到二堂。 莫聆风坐在二堂桌案前,桌上放着一张地图,上面有几处涂抹痕迹,笔搁在笔架山上,她后背依靠着椅背,两手手臂搭放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向下垂,看着搭放在自己膝盖上的鹤氅。 她终于走到这一步。 来路凶险,荆棘丛生,她一一踏过,不必再提,前路也并非坦途,是刀山剑林,不容她行差踏错,所以她要细细思量。 扶风山之行,是祭天,是昭告天下,也是计。 今日州官齐聚莫府,城中奸细一定会将消息送往京都,京都在查看过地图后,就会知道扶风山是祭天所在,纵然不知具体时间,也会提前用兵。 昭国大军会集结在扶风山外,平州外围,不出所料,只有少量兵马在。 只需三千兵马,就可以围死平州南、北、东三个城门。 平州知州魏罡,年三十九,祖籍京都,因病迁来平州,从未履过武将之职,是个彻彻底底的病弱文人。 她在心里调兵遣将,手不由自主捻着鹤氅,捻着捻着,她忽然忘记了攻城掠地之事,想到自己走到今时今日,莫千澜若是在,该如何欣喜。 可莫千澜不在了。 没有莫千澜的国朝大业,哪怕千秋万载,也欢喜的有限。 就在此时,叩门声响起,她抬起头来:“进。” 烛火在一瞬间照亮她的面孔,眼睛狭长飞扬,火光耀目,她眼睛一眯,眨落一颗大泪,冰冷飞快的从脸颊上滑过。 她伸手一揉眼角,鼻翼翕动,将鼻腔里一点颤抖的气息吸回去,拿起灯罩罩住烛火,走出隔间,看向邬瑾:“正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