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诶——饭来了,都快让一让!”伴随着声高喊,一位壮硕的少年抱着两个巨大的木桶,健步如飞地跑到院子里。 此人名叫刘栓,正是当日被派去“伺候”清风道人结果把对方弄破防了的小弟子。冼如星对他的“战果”十分满意,见其力大如牛,性子也憨直,干脆掉到身边使唤。 掀开桶盖,一阵香气直冲大脑,桶里颜色微黄的米粒粒分明,在阳光下晶莹透亮。 一众小道士瞧得眼睛都直了,这可是精米啊,往常只有过年能吃上,今日光是端上来的就有四五桶了。 “等会儿还有白面馒头,你们几个,往地上洒点水,吃饭的时候别让灰扬起来。”刘栓吩咐了句,擦了把汗,转身又去后厨帮忙了。 社稷坛的小厨房里,妙乐正手脚麻利地切菜,她平日里跋扈张扬却极为得师父的喜爱,靠的正是这烧饭手艺。在她身后,冼如星不紧不慢地看着火,手里还拿了根水灵灵的青瓜,边啃边边打扇子,模样极为惬意。 妙乐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开口道:“如星仙师,你说要来露一手就是这个?要不还是歇着吧,此事交给童子们就好,不劳烦您大驾了。” “好说,你每道菜要出锅前喊我一声就好。”冼如星懒洋洋地应了声。 距离兴王病逝已经过了四十九日,按理说王府内除了直系血亲,其余人早都可以除服,不过眼看大人们都还一身素缟,他们就这样大鱼大肉终归不太好。但吃了差不多两个月的青菜,即使道士们也都要受不了了。所以借着今日解禁,冼如星和净云宫的玄一掌门商量了下,打算办个宴席,虽然还是全素的,好歹让大家混个饱肚。 冼如星自动请缨,说要帮着烧饭。 “富贵三素、琥珀青笋山药片、浇汁豆腐配小油菜、吉祥如意八宝饭……好哇好哇,贫道可许久没吃这么精致了。”玄一道人望着满桌的菜肴,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从胖胖的体型不难看出,他确实是个爱吃的。 道教主要分为全真与正一两派,全真派以“性命双修,功行两全”为主,主张不婚、食素,为出家道士。创始人王重阳备受成吉思汗欣赏,曾一度掌管天下的出家人,元朝时期威望达到顶峰。 而正一派原为五斗米道,为东汉顺帝时张陵所创,平日画符驱鬼、祈福禳灾。大明立国后,更为倚重正一道教。像净云宫清风观等,全都是正一门下。他们平日里可以吃肉喝酒,甚至能娶妻生子,不过许多正一门人为了维持住仙风道骨的人设,一般很少在外人面前这么做就是了。 玄一也算是名士,走南闯北大半辈子堪称见多识广,对着满桌子菜肴,虽然嘴上夸赞,但心中却没怎么当回事,素菜罢了,再怎么还能有肉……咦? 玄一道人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豆腐,怎么能这么鲜?妙乐,你用鸡汤煮的?” “没有啊师父,我连油都没怎么放。”妙乐有些委屈。 那这……玄一惊疑,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冼如星,“如星道友,那这是你的手笔了?” 冼如星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如此,玄一倒是不怎么着急了,虽然与冼如星来往不频,但他也能看出来对方做事堪称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像什么丧期吃荤这种事是断然做不出来,所以其必然是有什么别的手段。 玄一夹了下春笋,感受着嘴里脆嫩鲜甜的口感,摇头晃脑道:“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这笋子干吃都这么香,要是炖点小猪进去简直了。” “那感情好,等过些日子府内松快些,我做一份给师叔送过去。”冼如星温声道。 玄一筷子微顿,抬头看了下少女,故作不悦道:“我说冼道友,如今清风老弟外出云游,观内你就是掌教,以后我二人交往的时候还长着,你要是一直这样自谦可没意思了。” 冼如星拍了下手掌,“哎呀,是我欠考虑了,不过礼不可废,不如这样,日后在外人面前你我依旧如故,私下再各叫各的,你看可好?” 玄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禁感叹冼如星会做人,自己这样里子面子全有了,还落个安心。双方以茶代酒,互敬了两杯。玄一又吃了两口八宝饭,然后不禁感叹道:“老道年轻的时候曾与师父游历嘉兴府,原本以为当地甜口菜已经算做得出神入化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于这安陆吃到了更好吃的。” “酸甜口的东西想要好吃,关键是用料要好。”冼如星这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纸,打开后里面则是些洁白的颗粒。 玄一结果,送到嘴里尝了尝,眼前一亮道:“此为白糖?可这……如何能这么白,还一点杂味没有,怎么做到的?” 冼如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师叔以为,倘若此物落在坊间,可有人愿意买?” “这个嘛,那要看价格几何了,不过白糖质量如此高,想必富贵人家还是愿意吃的。” 和盐这种必需品不同,此时的糖还属于一种奢侈品,就拿湖广地区来说,即使拥有少部分种植甘蔗的田地,但市面上的糖也要三十五文钱一斤,要知道上等的猪肉可才八文钱。即便如此,市面上的白糖也几乎没有,绝大多数都是“黑糖”,里面杂质很多,味道也不算太甜。 冼如星在心中估算了下,旋即缓缓道:“师叔觉得二十七文这个定价怎么样?” “啊?”玄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定了遍方才愕然道:“这价格,可还能挣到钱?” “当然能,”冼如星信心十足地保证,“这还是初期急于回本,如果后续发展的好,有机会还能再降。” 听到这里,饶是玄一老谋深算也不禁直喘粗气,半天,方才回过神,带着几分羡慕道:“那老道就在此先恭喜了。”他现在算是知道对方如何能凭借女子之身于这王府起势,光是这赚钱的能耐就不容小觑。 “师叔这是哪儿的话,应该是同喜才对。”冼如星摇了摇头,“这么大的生意,我一个人又那儿能吃的下,以后还要多仰仗您。” 冼如星没有说假话,当日她身怀兴王给的巨额财务,在外面转了一圈。本打算就此天高任鸟飞,然而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貌美,年少,身怀巨宝,这三样加在一起,放到古代简直就是靶子,还没出城,冼如星遍注意到三四波对她心怀歹意的地痞闲汉,好在还有随身空间,关键时刻能进去躲一躲。 待到出来之后,冼如星痛定思痛,觉得之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想要在这个时代过得安稳,那么最好还是得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所以她得先获得个能摆在台面上的身份,光是王府供奉的道士,还远远不够。 而选择白糖这门生意也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首先糖这个东西并不算太敏感,事实上,再过几十年,福建等地就有人研发出“黄泥水脱色糖法”,之后更是快速发展,等到了明末,白糖就已经成为瓷器、丝绸以外的第三大出口商品。 所谓的“黄泥水脱色糖法”冼如星只知道个大概,并未曾深入研究过,所以她选择的是更为方便快捷的石灰乳分离法。即将热甘蔗汁添加石灰乳,沉淀后取上部,蒸煮冷却结晶,最后用分离机分离出白糖。 步骤其实很简单,分离机的原理也不算麻烦,但在此期间需要大量生石灰和人力,对于当地石灰矿的分布情况,还有比号称“上古化学家”的道士们更清楚的吗? 况且净云宫是本土道观,玄一于三教九流都有熟人,销路上也是个助力,王府里最敬重他们的老兴王走了,世子继位,还摸不清是什么个态度,玄一总要为门人们考虑。 果然,在听到冼如星给出的条件后,玄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喜笑颜开地表示自己定会尽心尽力,请对方放心。 “如此,那小侄就在此静候师叔佳音了。”冼如星微举茶盏,二人轻轻碰了下杯。 正当他们打算深入研究一番市场之时,忽然听到声暴喝。 “两个小贼!看你们往哪儿跑!敢到姑奶奶这儿偷菜吃,不想活了是吧!”好奇望去,只见妙乐一手一个,逮着两个小孩儿的后衣襟,跟逮小猫一样将他们拎了起来。 小孩儿一男一女,皆白白净净,男孩儿看上去大一些,正不断挣扎,嘴里不住嚷嚷:“放开我!小心我出手教训你,小爷可能打死老虎的人!” 女孩儿则脸蛋涨得像红苹果,垂头丧气看上去极为羞愧。 冼如星觉得对方有些眼熟,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兴王最小的女儿寿姐儿吗,曾经在病床前有过一面之缘。想到这里连忙前去解救,支支吾吾对着妙乐道:“快,快点放下,这两个……额,是隔壁观里刚来的童子,都是自己人。” 没办法随便编了个理由,总不好说王府小小姐来这儿偷吃,还被抓住了。 “自己人就能偷东西吃吗!真是的,外面那些家伙也不知道看好了,放他们偷溜进来!”妙乐愤愤不平。 此话倒是提醒了冼如星,社稷坛离王府后宅这么远,光凭两个孩子是不可能摸到这儿的,除非…… 冼如星注意到小孩儿的眼神不住往小厨房旁边堆柴火的偏屋扫,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一脚踹开门。 朱厚熜躲闪不及,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一小盘菜。 冼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