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灵灯无涯(1 / 1)
五人成围,顷刻将清卿包围在中央。 清卿一定神,瞅准了最绣花枕头的软柿子,对着南嘉攸直接木箫出手,一阵猛打。既然南公子和其父掌门经历如此相似,那么—— 夺命的命门定也在同一处。 不多时,清卿逮住破绽,木箫拉起“吴带当风”的架势,向嘉攸后背点去。 即墨大惊,自己在玄潭边上将南掌门殒命的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眼看着父子二人只怕会重蹈覆辙,连忙收袖回身来救。 清卿心下暗暗苦笑,自己未曾跟随子画师姑习术,那“吴带当风”不过是装装样子。 趁着他二人焦急闪避时,清卿一副“千里阵云”横扫开来,熟悉的木箫笔阵重新发挥出千百倍的威力。即墨嘉攸二人不敌,不得已暂且退到一边。 如今再望,场上还剩箬先生的八名弟子,以及西湖侍卫李之雨。 清卿挺箫上前,不成想,第一个迎面而来的身影竟是天客弟子——安歌。 一箫封喉处,清卿见着安少侠面容柔弱,想起蕊心塔上二人也算不得有深仇大恨,不由得手腕软下来,箫身一偏,划散了安歌盘起的发髻。 一头花辫子散下来,二人顷刻不约而同住了手。 安歌身后,景明双眼蒙上了阴霾,手中长剑果决“刷”地出鞘,绕过安歌的身影而向清卿来袭。清卿用力提了提箫,却觉着这木头棍子有千斤不止,怎么也挥不开。 心下叹口气,擦身绕过景少侠,提起向身后众人冲去。 若从八音会开始算起,几个时常跟在箬冬身边的年轻弟子都与清卿打过照面。清卿每持箫前击一人,都能想起些打个照面的记忆。 一圈转下来,一人未伤,反倒自己气喘吁吁,耗了不少气力。 如今,只有之雨姑娘的身影立在人群尽头。 一看便是先上未愈,不过凌空跃了几步,之雨便已憋红了脸,睁大了眼睛活像头小牛。清卿几下木箫扫过去,都浅浅避开其要害。之雨却仍是抵挡不住,动作缓慢吃力,左支右绌而不敌。 清卿一直等着,想要女侠自己停手退下。只要李姑娘稍一认输,清卿登时便可停手收招。 然而之雨却生生咬住牙,拼死半步不退,像是今日非与清卿拼个你死我活。无奈,时间一长,清卿手下招式也不由得重新凌厉起来。 温黎在一旁拉着妹妹,李姑娘半句话都不说,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场。此刻却破绽百出,明显不敌。这样下去,能不能守着性命都是个未知数。 温黎渐渐松开晴妹妹的手。 之雨陷入苦战,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连把短剑也拎不起来。四下寻望,一抹银光闪入眼帘:一支通体银泽的箭矢落在地上,多半是安将军离开时,思绪烦乱遗落此处。 走上前掂量掂量,长度和粗细都正衬手。 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将满满的碧汀散都洒在箭簇。于是,银箭负背,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走近之雨身旁。 清卿与之雨正胶着得如火如荼,每每想到自己伤了李郎中,清卿便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女侠下不去手。终究想出个折中的法子,低腰探身,让木箫向女侠小腿和脚腕处扫过。气力虚软的之雨自然敌不住这猛击,“啊”地后退几步,踉跄着快要后倒而摔—— 一道银光闪过,温黎带着满眼的仇怨,横冲到清卿眼前。 挺箭一瞬,黎公子想起自己幼时被一群婢女欺负,之雨立刻赶来的故事。 妹妹出生时,自己没了娘亲。娘亲留下唯一的记忆,便是自己这副眉清目秀的长相。以至于自己体弱多病地孤零零长起来,总有多嘴的家伙笑道,是个没了娘的秧子姑娘。 父亲日理万机,除了嘱咐按时吃药,无闲暇过问自己。 那时日日夜夜陪在身边的,便是南林郎中送来的侍卫女儿——之雨。之雨的模样五大三粗,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宓羽湖唯一的公子。 温黎渐渐松开握箭的手。 清卿一惊,自己提箫而落,眼看便要收不住了! 温家公子双手正紧握一银头箭簇,尖头朝着清卿自己,正对心口便要捅上。清卿箫身高举,不经意门户大开,将要害毫无躲闪地暴露干净。 温黎年纪轻轻,又没什么功力,那箭来势甚慢,根本挡不住清卿的攻招。只是眨眼一瞬,清卿忽地看见那银光箭羽—— 肩膀猛地一痛。 温掌门一炷香前方倒在手中木弦剑之下,温黎眼中的火焰,与自己当年离开无名谷一模一样。摇光殿前的恩怨和仇恨,如今正巧换了个位置。 银箭闪过眼前,清卿心中一念而过: “大哥求你,别对西湖的人出手。” 可自己已经取了西湖掌门的性命! 便是这一瞬犹豫,温黎箭指向前,刹然刺入清卿胸膛。 阴空乌云低垂,“轰隆”一声,海浪奔啸,忽地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清卿低头一瞧,却见鲜血突涌处,伤口乌黑一片。 话说另一侧,琴棋画三人正被各派的前辈掌门围攻在一起,人势众多,缠斗许久也破不开身。箬冬专心对付子琴一人,阴阳剑招招点着要害,毫不留手。忽地听到海崖一侧安静下来,打斗中的众人反倒奇怪,不由抽出空来纷纷望去: 只见一支银羽箭插在清卿胸口,温黎抬头站在她面前。 清卿咬破了嘴唇,“呜呜”低吟一声,一使力,将那胸口的箭簇生生拔了出来。只见黑血如泉喷涌,自己的身子也不由向后倒去。 子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向外奔袭,却被乱糟糟的刀枪剑戟挡住去路。哪里还顾得什么先人遗命和正派作风,长啸一声,杀心骤起,眼见着便从百人百门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冲出尽头,黑白光影闪来,箬冬挡在去路之外。 近前的绮雪、绮琅几个弟子见师父被纠缠得脱不开身,急忙想救,却被即墨瑶眼疾手快逮了空子,左右长袖飞舞,袭在二人侧腰上。 杀意与血光弥漫在子琴眼眸。 箬冬把剑锋隐起,并不出手,却忽地隔空飞来一个叠整齐的纸包。子琴疑惑焦急间,出手接过,果然碧色隐隐,是西湖之毒的唯一解药——碧汀散。 二人相对不言,子琴不再犹豫,侧身就擦着黑白剑影冲了过去。见子琴将清卿抱在怀里,箬先生口中喃喃道:“师弟,你说的对……算是冬以宓羽天客之名,欠下的人情。” 安瑜将那巴掌大的小布包裹展开来看,只见竹皮歪歪扭扭,上面刻着几道石头般的划痕,想必是立榕山下山的路。 如今身后跟随自己的,不过个儿时长在西湖的玩伴,还有孔将军留下来的忠厚老臣。 老人名叫个高头,小子被称作狗子,三人前后一排错开窄小的山路,贴着崖壁下了海。“我说安将军。”狗子忍不住夸张地叹一口气,坐在水里,“这竹子上指的是什么路啊!” 安瑜不轻不重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让你走你就走,山路错综,小心你狗命落在这儿了。” “得得得!”不情愿站起身,狗子还是忍不住抱怨,“哪有人会把咱几个拐在太阳底下,还泡到海水里面嘛!” 听得两个年轻人喋喋不休,一旁一直不出声的老人高头忽地发问:“将军,对于那立榕山上的弟子,有几成可信?” “九成。” “剩下一成?” “射中立榕大弟子的那一箭,只怕要废了半只胳膊。”安瑜长叹一声,“难免姊姊不记恨我。” “这样……”高头默默思索半刻,突然停下脚步,“既如此,将军且做好中了那十成中最后一成的打算,咱三人快快回崖下山去吧!” 安瑜一惊,回过头来,和高头阴沉的双眼撞个正着。 “今日来攻山的门派百余不止。将军想想,怎么那小弟子只给出这一份地图来?” “那是我姊姊!” “不不……”高头摇摇脑袋,“若那弟子真是将军亲姊姊,怎会说出要与将军决一死战的话来?”见安瑜语塞而愣,老高头补道:“将军,趁着行路不远,快快回山上去吧!” 偏是年轻气盛,安瑜犟着一股气,就是听不进去劝。一个人回头,继续迎着深浪向前走:“前辈和狗子要是嫌累了,自行歇息不迟。” “哎这!”狗子一见安瑜走远,火速站起就追了上来,“有话好好说,咱跟你走还不行吗?”年迈的高头无奈,也只好一步一颤跟了上来。 又走了半刻钟,海潮渐退,石崖之侧隐约现出一个溶洞。只是那洞在崖侧深陷出,地势低沉,与三人所攀附之处离得甚远。 安瑜单手掏出那张竹片,仔细瞅瞅,海洞的位置的确是这里无疑。 二话不说,安瑜蹬身而出,想第一个下去探路。半个身子还没跃出去,忽听得狗子大喊一声:“将军快看,上面来人了!” 闻声探出头,安瑜果然见着,崖壁之上的山间小路,许许多多的人影正排列无序,前脚后脚一并下山。那人群中蓝衣黑袍皆有,想必是西湖残兵和箬先生的一派弟子便要离开。 安瑜暗暗心惊,也不知灵灯崖群攻,立榕山能没能守住这道防线。 狗子看清来了人,记得手脚并用,便要往崖壁上面爬。边爬还边大喊:“西湖的好汉女侠们!快来搭把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