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重境界(1 / 1)
“嘶——结果是个恐怖片吗?我还以为是童话故事!” 一个学生搓搓胳膊,仿佛还能看到听到老人拔头时的场景。 同伴摇头道:“毕竟是那个白影同学,怎么可能会表演正常的故事?木匠抄斧头砍腿的一下就够吓人的……” “是啊,如果不是那一下,我都没想到原来那是人偶不是真人。” …… “那个人偶是怎么动起来的?” “舞台上好像有线垂下来吊着的样子。” “歌是谁在唱?最后致意的那个声音吗?” “应该是播放的录音吧。” …… “樱岛麻衣!真是樱岛麻衣啊!” “可惜樱岛小姐戏份太少了,应该演主角才对吧?” “额,我觉得想演能把手脚换来换去的主角,人类还为时尚早。” …… “原来白影正常表演,能演得这么厉害啊。转个身的功夫换衣服和头套,就能切换出不同的声音,一个人演几个人的戏。” “人偶小姐的配音也是白影吧?我记得以前走廊上他演什么女王和女仆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演两个角色。” “完全听不出来相似性……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更让人印象深刻。” “……刚才我突然感觉白影很帅气。” “现在呢?” “还得是校园七怪之首。” …… “那些歌声真好听啊,是谁唱的?” “肯定不是现役的歌手,要不然早火了。” …… “你说那个人偶身上的黄金白银玉和宝石,究竟是真的假的?” “肯定是假的啊,谁会为了演戏那么搞啊。” “人偶明明头做得那么逼真,身体其他部分的配色和细节却没弄。” “弄出那些细节,就是【哔哔片】了吧。” …… “父亲……” 千反田爱瑠收回望着舞台的目光,有些按捺不住地侧头问道:“你觉得人偶小姐最后究竟是死掉了,还是忘记了一切,亦或者假装自己忘记了一切?” 明明做到了爷爷所说的一切,最后的样子却又被爷爷给否定,人偶或许不会死掉,但心会死啊。 “爱瑠。”千反田父亲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人偶,但我要如何确信你是孩子,不是被束缚的人偶?” 你现在依旧坚持着父亲曾经给予你的目标,这究竟真是你的目标,还是在父亲束缚下做出的回答? “唔——” 千反田爱瑠皱眉沉思,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源头确实在父亲从小的教导,就像是表演中的人偶小姐,遵从爷爷的教导去成为一个具有美德的人。被骗过,被帮助过,去帮助过,去拯救过……那些都是人偶小姐经历的事情,已经不是简单脱胎于爷爷要求的事物。 自己如今的想法,源头是父亲曾经的教诲,但那只是种子。 开出花朵的,是自己在阵出跑来跑去的足迹,灌溉养分的,是自己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之间产生的交集,结出果实的,是自己尝试去做的一件件事情。 这不是种子,但终究是从那颗种子里生长出来的愿望。 正因为如此,父亲才会犹豫和愧疚,无法真正给予认可。 怎么解决? 果然还是得找人帮忙啊,自己不太擅长解决这种问题,只会一个劲儿努力强调,继续这么坚持下去,很难得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吧。 我的心中没有迷茫,所以该毫不犹豫地求助了。 “父亲,你先等等!” 千反田爱瑠说了一句,起身从舞台外围跑向另一头,留下面面相觑的父母。 …… 人偶和爷爷,大概是说雪之下家的事情? 你们闹家庭矛盾,那我就把矛盾写成戏剧来演是吧?可怕的部长。 倒是人偶小姐和稻草人先生…… “守护田地,驱赶鸟雀的是稻草人,没有这种任务的话,稻草人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也不知道部长创作的时候,是不是借鉴了小王子的故事。”比企谷八幡自言自语道,“因为交换了眼睛,所以才有人偶小姐和稻草人先生。对彼此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特别意义,是摆脱伪物而成为真物的升华。” “人偶小姐散架的时候都还能说话,很正常,因为她还有稻草人先生的眼睛?最后一副恢复出厂设置的表现,因为所有经历的一切,都被给予自己目标的人否定,从而一切行为都失去了意义?” “没有了人偶小姐的眼睛,稻草人先生就是一堆杵在田地忘了回收的稻草,否定了经历一切的痕迹,人偶小姐就是那个爷爷的孩子。” 倒不是突发奇想,只是分享一下自己的感想而已。 比企谷八幡:“折木你怎么看?” “是啊……会让千反田动摇到那种程度,只有最初给予她方向的人吧。” 折木奉太郎松开捏着刘海的手指,会出现那种情况,唯一的理由就是千反田和她的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干涉……不,千反田是坚强的,但在某些时候,那种坚强会呈现负面结果——强行对峙,寸步不让,没有回转余地的冲突。 那样很可能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毕竟和父母间产生意见上的冲突……硬来应当是最后的手段。 作为一只成功把父母拖到‘儿子好好活着,以后能好好干事儿就ok’的咸鱼,折木奉太郎对此深有体会。 要和父母说‘我没有任何远大目标和未来想法,只想普普通通地过日子’,那八成得激起来自父母的认真教育态度。但把话藏着,考普普通通的成绩,做普普通通的事情,从来不开口提任何色彩的话语,自然而然就能把父母的期望给压下来。 虽然之后考总武高,让父母的想法发生反弹就是了。 “比企谷,你的父母是什么样?” “嗯……”比企谷八幡隐隐明白了什么,“当然没有千反田或者雪之下家他们那么复杂……非要说的话,我当他们是父母,他们当我是儿子,就这样。” 什么和父母当朋友,认真谈话,来自父母的期望和压力之类的事情,距离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太远了。 比企谷八幡迟疑道:“如果是家庭问题的话,千反田同学虽然看着是个长辈眼里的好孩子和乖乖女,但本身可是很倔强的人,总感觉会闹成自己伤害自己的场面吧……折木,你要就这么看着,等她来找你吗?这种事情,她能够来找你吗?” “你今天非常烦人,为什么?” “只是突发奇想,想要看看部长眼里的世界而已。”比企谷八幡镇定自若地给压力:“稻草人先生,人偶小姐可能在哭哦。” “我记住了。” 折木奉太郎瞥了比企谷八幡一眼,起身离开座椅。 比企谷八幡连忙跟上,自觉无所畏惧,折木又不是部长,有什么可怕的?说到底自己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吧!部长都已经把自己看得光溜溜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部长我都不怕,区区折木,不足为道! 两人离座,尝试从舞台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让让。” “借过借过。” 千反田的位置,在人群那边…… 得考虑千反田不出声,自己该怎么插入话题……自己可不是那个社交核弹头一样的白影,什么话都敢对着人说还没有被打死。 唯一能想到的策略,那就是必须想办法压住可能会激动起来的千反田,将家庭的谈论暂且推后,之后再和千反田好好聊聊,了解一些情况再说…… 大脑不由自主就转动起来了,预想着各种可能性和解决方案,其间甚至涉及到插手别人家庭的多管闲事,要和成年人交流的困难状况,以及各种各样总感觉无法规避的高耗能未来。 今天不该来看这场戏的,就像早上不该自荐顶替千反田的位置。 很不妙啊,但脚停不下来,思考也停不下来—— “折木!” 比企谷八幡伸手一拉折木奉太郎,表情有些奇怪地往斜后方指了一下,努努嘴。 折木奉太郎看去,只见熟悉的声音正在一边嘀咕着‘抱歉,借过一下’,一边在人群中走动。 真是……果然千反田是不会放过我的。 折木奉太郎迅速迈步追过去。 “抱歉,借过一下,抱歉借过一下……” 千反田爱瑠有点着急,折木同学要是先离场了怎么办? “抱歉,借……” 千反田爱瑠忽然感觉手被来自后方的力量拉住,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对方身影时候,诧异转瞬间变为惊喜。 折木奉太郎一时有些混乱,松开手无奈道:“你跑过头了……” 啪! 千反田爱瑠反手重新抓住对方的手。 “折木同学!帮我个忙!” “啊?等……” 千反田爱瑠拉着折木奉太郎就小跑起来。 一物降一物,部长降万物了属于是…… 比企谷八幡挠挠头,忽然有点好奇,折木做到这种程度,部长还能进行爆破吗?嗯,令人想要情不自禁做个实验。 但还是算了吧,靠近部长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危险,尤其是自己现在的心思。 互补,互相依靠,因为彼此而独一无二的关系……他们是这样吗?不是吗? 心中静静低头思考着的人,有些想要抬头,已经交叉合拢放在腿上的双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松开。 冷静点啊,八幡。 …… …… “表达了什么?” 白影正在收拾戏服,闻言有些奇怪地看着樱岛麻衣:“你觉得表达了什么?” “我觉得你在各种意义上暗示我。” 樱岛麻衣的目光有些深沉和审视——看似履行着爷爷希望的人偶,看似目标一致的爷爷和人偶,其本质上是冲突的,存在相互对抗的矛盾,就差把自己母亲和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了。 某人本就有在自己雷区上蹦迪的前科,撞见过几次自己和母亲冲突,再加上还是个黑粉。 简直是铁证如山,就地枪毙的级别。 白影警觉道:“你应该不会想动手吧?” 目光下意识锁定在对方的双手上,有点不妙的冲动。 樱岛麻衣轻轻一脚踩住白影的脚尖:“我只是动动脚。白先生,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你着相了。”白影叹息道,“创作者是表达者,管不了表达内容会被观众如何解读,得到什么样的意见和批评,你知道创作者和观众的三重境界吗?” 樱岛麻衣抱着手,淡淡道:“我听你扯。” “看山是山,别人说啥信啥。看山不是山,别人说啥不信啥。看山还是山,别人爱说啥说啥。” 白影真诚地说道:“你觉得我在你心头蹦迪,那只是因为你误解了我的表达,产生歧义。” “那你这出戏究竟演了什么?” “唯物主义视角下客观存在过的一次表演,仅此而已,没有答案。” 白影笑道:“艺术表达如果有某种所有人认可且发自内心的唯一解答,那就只就证明艺术已经在人心之中死去。” 樱岛麻衣若有所思,用力压下脚尖,皮笑肉不笑:“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爱说啥说啥?!” “冷静!这是你的魔障,是你着了相!” 白影抽出脚尖,转身继续和傀影以及喉舌吵起来。 “我的人偶不是最完美?美与丑的突显!美与丑的变化!身体各部位还能即插即用!我的演出最精彩!” “喉舌你的表演,缺乏情感与灵魂,只是物质的堆砌。” “恕我直言!两位的表演都不太行!我要技术有技术,要感情有感情,要台词有台词,你们一个配背景音,一个人偶还得我来配音,高下立判!” 安洁莉娜坐在小凳子上,稍微挪远一点,双手拖着腮帮子看吵架,以示划清界限。 观众们估计完全猜不到后台的精神病浓度吧。 樱岛麻衣就穿着戏服从后台离开,很快在外面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妈,这场表演怎么样?” “歌很厉害,人偶的表演很精彩,那个白影是我看走眼了,演员能力上格外出色,麻衣的选择确实没错。” 樱岛母亲叹了口气:“可惜没有记者,也没什么提前准备,你们准备把演出视频放到网上吗?” “……他们没有准备拍摄视频,网上最多也就一些学生拍的零碎片段吧。” 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料,这是母亲会考虑的事情,考虑如何让自己更出名,如果做一个更光辉闪闪的大明星。 看似一致的道路是分歧的,母亲是那个只要人偶都不自觉的爷爷,自己是那个离开家门上路的人偶。 怎么想都感觉是自己和母亲的映照,那个人偶小姐还和自己一样都是黑长直。 母亲如果真是单纯利用自己赚钱,决断起来反倒是简单得多呢。 “……母亲想要拔我头吗?”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还没出戏?” “是啊,或许都没有出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