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演武论兵(1 / 1)
后半夜下了场小雨,直至黎明,天色暗沉,空气中隐隐地透着一股泥土的清香。
镇外泥泞的小道上,一对少男少女停下脚步。
“到了这,就该分别了,你往冬,我往西。对了,这是桃花源村长送你的蛇鳞,里面蕴含着一股我从未见过的灵力,应该对修为很有帮助,你别因为怕蛇就不要,这可是个大宝贝。”
落樱一脸厌恶地接过装着蛇鳞的袋子,塞进那只模样古怪的包里,然后又从里面翻出了一叠符纸来,“我们相识一场,也算交个朋友,这些五行符不用咒语,只要用气机牵引就可以使用,也可以附在你的剑上,我只剩那么多了,你可得省着点用。”
陆逍也不拒绝,接过厚厚一叠符,好不容易才在身上找了个地方放。
“哦对了,还有这个。”落樱又从身上摸出一张符来,“这是我的一个式神,也不用咒语,扔在地上就能召唤出来,送给你当个纪念品。”
她一本正经道:“它很凶的,你轻易不要把它叫出来。”
见识过式神强大的陆逍唯唯诺诺的结果符纸,小心翼翼地放好,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从里面钻出来个比牛还壮的怪东西。之所以收下,是因为式神这东西实在是很拉风,想着哪天与人打架,直接叫个妖怪兄弟出来,还不吓死对面?
他挠了挠头,“我们中原人讲究礼尚往来,你送我东西,我可不能恬不知耻就这么收了。”他想了想,最后把涂山给他的那本妖鬼录拿了出来。
“你们阴阳师应该对妖怪很感兴趣,这本书上有我们中原自古以来的各种妖魔鬼怪,你拿去好好看,或许还能抓几个当式神。”
落樱似乎对这本妖怪志异非常感兴趣,捧在手里,眼里满是欢喜。陆逍见她喜欢,自然松了一口气,这本妖鬼录他在仙峰寺上无聊的时候,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如今这中原大陆上,不管出现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能一眼认出来,除非是妖鬼录上没有记载过的,但捉妖师一脉传承千年,这片土地上未被发现的妖鬼异兽,凤毛麟角,也只有在世外桃源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还会有世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白蛇神存在。
陆逍抱拳告别道:“差不多该走了,落樱姑娘,日后有缘再相会。”
落樱本想弯腰告别,忽然记起来鱼香碎蔬这个词,于是就照猫画虎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祝愿你大仇得报。”
两人一东一西,背道而驰。
忽然间两人不谋而合地回头望去,却只剩一片清晨薄雾。
北境。
马副官从演武台下来,他亲自指挥部队排出八门金锁阵,早已大汗淋漓。
北境大将军宇文焱早在下边等候,一下来就对他挤眉弄眼,“老马,你说说,我家那只母老虎是怎么知道我藏私房钱这事的?”
马副官布满汗水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将军,这事可不能怪我,是夫人她自己猜着的,我从未说漏过一个字哇!”
大将军呸了声,骂道:“姓马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不就赢了你几文钱,你却要断我活路,那母老虎本来一月给我十文钱买酒喝,这下可好,一分都不给了,你说,我这月的酒钱该如何?是不是该从你的俸禄里扣?”
马副官一脸的为难,“将军,这话不能这么说,你想想看夫人知道了这事,那就等于全将军府都知道了,我家那位本就管得严,你看这”
“马青!你别给我胡搅蛮缠,这月酒钱说什么也得算在你的头上!行了你别说了,赶紧看看本将军带了个什么宝贝回来。”
马副官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演武场看去,自己布下的八门金锁阵,正在面对一拨他人指挥的骑兵前来破阵。
他的八门金锁阵是偶然从前朝古籍中寻得,再加以多年来对兵法的独到见解所改良而成。共有休、生、伤、杜、景、死、京、开。按照奇门遁甲之术排列,敌人如果从生门、景门、开门同时杀入,则可破阵。入伤门、惊门、休门,则死伤惨重。若一不小心入了杜门、死门,那这小小三千人的八门金锁阵,足以歼灭一支万人的铁骑部队。
当今天下虽少有战事,但大徐朝廷向来居安思危,每年不惜耗费大量财力举行演武。彼时天下智将勇将汇聚一堂,各显神通,动则调派数万大军进行两军对垒,互相过招。
而马青则是蝉联五年大徐演武甲子之人,连兵圣徐庆之都夸赞其兵法诡谲万变,不走寻常,令人捉摸不透,是当今天下兵道除他以外的第一人。
当今圣上曾多次要让马青进京为将,所给地位,甚至远超北境将军宇文焱。但马青次次婉拒,称北境乃大徐咽喉,一旦动乱,则危及整国,自己不愿入京为将,只愿一生镇守北境,护大徐安。
连续三次圣命让马青入京,三次皆被抗旨。龙颜大怒,最后似乎还是徐庆之出面觐见,才平息了圣上的怒火,之后再也不发昭命。
对于此次大将军私下举办的演武,马青胸有成竹,他的八门金锁阵与古阵不同,他根据千百年来的斗转星移,改变了八门位置,又在阵外设了八道假门围绕,时刻改变方位,令原本极易被猜出方位的阵法成了随机而动,千变万化之相。
他自诩此阵唯有自己可破,世上再无第二人,连京都那位被称为千年兵圣的徐庆之也不例外。
也不知大将军为何还要好费力气,举行这么一场演武。
如今演武台上,站着一位书生脸孔,面瘦枯黄的男子,因为进入演舞台必须穿戴铠甲,足有十几斤重的甲胄压在这病恹恹的书生身上,几乎快要把他压倒在地。
瘦弱书生高高站在演武台顶,俯瞰场下辽阔
平原,一个不断由内而外发生变化的大阵引入眼帘。
大阵有着显而易见的八扇大门,门内兵力极其分散,似乎只要率领一队骑兵冲入门去,就能把整个大阵搅得稀烂。
但若真的那么简单,这位书生的脸色,就不会那么难看。
这是八门金锁阵,却也不是八门金锁阵。
古早的八门金锁阵只有简单的八扇门,虽然复杂,却不会变化,但如今眼前这似是非是的阵法,却不断地改变着八扇门的方位,这样一来,就无法准确地算到真正的生门、景门、开门。一旦入错其中一扇门,其余两扇活门便会瞬间变为死门,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书生咳嗽数声,不禁赞叹道:“原来当世还有如此兵法奇才,倒是我傲才视物了。”
“咳咳!咳咳!!只可惜,布阵者光想着让阵法如何固若金汤,滴水不漏,却独独犯了个兵家大忌。”
书生扛着一身甲胄,走至桌旁,高举止字令牌。
原本冲锋往大阵而去的一千骑兵戛然而止,停在原地听命。
此时此刻,八门金锁阵仍在不断变化着。
书生麾下可用三千铁骑,每一千为一队,共分左中右队,对上三千人组成的大阵,公平公正。
这块止字令牌,为全员皆止,便是让三千铁骑全部原地待命。
三千铁骑原地停顿,等待将领下一步的指,但三千人硬着头皮等着一炷香,演武台上的书生仍是一动不动。
军中有人开始不耐烦地骂道:“怎么回事?指挥呢?”
“这病恹恹的书生就是不靠谱,他根本就不会带兵打仗,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
“他娘的,大帐哪有冲到敌军面前干楞着的?我一个不懂兵法的人都晓得,这不是找死么?万一敌人冲杀过来,那可咋办?”
顿时,三千骑兵怨声哀道,怒骂指挥是个怂蛋。
读书人瞧不起当兵的,当兵的同样也看不惯读书人。
坐于另一处高台的宇文焱问道:“马青,那小子到底在干嘛?”
马青仰起头,自信满满,“多半是在猜我的阵眼,只可惜,那三个阵眼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八门金锁阵,他绝破不了。”
宇文焱讥讽道:“他要是破了呢?”
马青冷哼一声,“他要是破了,我此生不再研究阵法。”
“啧啧啧,你这大话说的,有些太过头了啊。”宇文焱笑了笑,“这样,他若是破了你的什么八门金锁阵,我今后一年的酒钱,都包在你身上,如何?”
马青毫不犹豫,“别说一年,他若能破阵,我请你喝一辈子的酒。”
宇文焱一张糙汉脸,乐开了花,“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暴脾气!”
三千骑兵又等了一炷香,此时正值艳阳高照,三伏天的日头,令许多人都心浮气躁,竟是连骂声都停了下来。
其中有不少人看着不远处不断举着骑着奔跑的大阵,纷纷指着笑道:“你看那群傻子,这么热的天还跑来跑去的。”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三千铁骑纷纷朝八门金锁阵注目过去,嘲笑那一群傻子。
逐渐的,马青的脸色愈来愈奇怪。
宇文焱偷偷瞟了一眼,试探性问道:“马副官,你吃坏肚子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