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雷法(1 / 1)
烈火焚烧过后,山谷内遍地尸骸。 冷风吹过, 灰烬漫天飘飞。 铸剑山庄的庄主柳居面色发白、心情忐忑,小碎步跟在钱家一位老者身后,低声道: “前辈,我们发现此地起火后,立马就赶了过来,待到扑灭火势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谁动的手,真的不知道!” 他心中暗暗叫苦。 谁又能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只是灭个自家后院的山火,也能惹来大麻烦? 不过…… 这里以前竟然藏着一位真人的传承? 山庄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若不然自家得了传承,学有所成,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 “甫松……”老者垂首,看着地上的尸骨眼中怒火如有实质: “到底是谁做的?” “二长老。”一人从不远处行来,拱手一礼,道: “据断捕头所言,杀人者是位术武双修的高手,且养了不止一头厉鬼,武道修为至少大周天圆满。” “极有可能……” “是位无漏武师!” “哼!”老者冷哼: “甫松虽然为人自傲了些,实力却不必寻常无漏武师差,能杀死的他的除了无漏还能是谁?” “养了厉鬼……” “城中善养鬼物之人都有谁?” “我知道一人嫌疑较大。”断捕头踏步行来: “鬼道人!” “此人虽是法师,却把自己的肉身炼成类似于僵尸的存在,身上的武道修为同样不差。” “而且他与陈家的关系不错,有可能帮助陈九娘逃走。” “兴许……” “与之有关。” 对于这点,作为捕头的他也不敢保证,但翻遍脑海里兆南府的高手,唯有这一位符合要求。 “鬼道人?”老者眯眼: “带他来见我,算了,我亲自去找他!” 钱甫松乃钱家麒麟子,年纪轻轻就能与无漏武师相抗,待到进阶无漏,就可以回宗门潜修。 说不定, 能成武道宗师! 若能成,就奠定钱家三百年基业。 为了这个希望,钱家在钱甫松身上投了不知多少资源,各种灵药、名师几乎请了个遍。 眼见有所成…… 而今, 一切都化为乌有! 心中岂能不恼、岂会不恨? ………… 寒风萧瑟。 方正负手而立,举目远眺,片刻后伸手朝下方某处一指: “那里阴阳交汇、气脉尚可,关键是足够偏僻,数百年地势也不会发生改变,埋那里吧。” “好。” 陈九娘点头,拿着一坛骨灰走了过去。 骨灰属于郑伯。 虽然对方背叛了陈家,但多年相处,又是心记九娘母亲,她终究于心不忍弃之荒野。 还是打算找个地方安置。 “公子。” 向秀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看着天际,口中喃喃: “劳烦你帮我选个好点的墓地。” “……”方正张了张嘴,缓缓点头: “好!” 向秀为了拖住钱甫松,中了对方一剑一掌,剑气含煞,现今煞气已入心肺,神仙无救。 “鹤唳九天……” “放心。”方正点头: “等袁中道修出真气,我就传他鹤唳九天神功,若他天赋够好的话,方某另有机缘相赠。” 不是不肯提前给,而是修为太低的话入手此等功法,犹如小儿持金入闹事,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多谢!”向秀两眼发亮,神光返照般从地上坐起,整理了一下衣服,朝方正点头一礼: “有劳公子,向某去了。” 音落,头颅下垂,气息全无。 方正转过身,眼神幽幽,随即轻叹一声,目泛灵光朝着四方看去,瞬息间山势水脉尽入眼底。 观气术! 修行之人大都会掌握观气之法,不过多是能看人面色、观人元气,稍作掩饰就不起作用。 而他此番施展的观气术,可观山河气脉,可辩星斗位移,是遇仙派的绝学。 当然。 此时的方正只是借助天机罗盘来施展观气术,自身并无这等能力,不过结果都是一样。 九元子的天机罗盘堪称奇物。 至少, 在观气、卜算上如此。 只要方正心念一动,天机罗盘就会自行运转,不论是看风水还是测命数,都可代为施展。 只需消耗一些法力即可。 甚至,就连有人想要推算与他相关的事,都会受到蒙蔽,在不知不觉中偏移了目标。 如不久之后即将倒霉的鬼道人。 片刻后。 方正选中一个位置,带着向秀的尸体飞跃过去。 伐木、挖坑。 不多时, 一个无名坟头出现在山林之中。 此地前山后水、左右顺畅,不论是给活人建房还是给死人立坟,按风水学都算是上佳。 而且足够偏僻。 “方公子。” 陈九娘换了身衣服,做村姑打扮,把东西打好包系在身上,朝着方正抱拳拱了拱手: “多谢出手相助,多余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此番一别,你我今生怕是再难相见。” 她轻叹一声,心头感慨万千,最终尽数化为辞别: “保重!” “保重!” 方正回了一礼,目送对方远离,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兆南府。 “呼……” 方正盘坐蒲团之上,轻吐浊气,面泛阴郁: “五鬼天魔变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后遗症?”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那么拼命了,让钱甫松逃回去又能如何,现今却可能绝了自己的道途。” “哎!” 方正摇头轻叹,一脸悔意。 他当时心中杀意太盛,只想着寻到一门实力暴增之法杀死钱甫松,浑然忘记此类法门无一善茬。 都有后遗症。 实力增加的越多,后遗症越大。 五鬼天魔变融五鬼之力化为己用,让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堪比无漏武师,甚至强过一般的无漏。 如此逆天,岂会没有代价?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再来一次的话,他怕是还会做此选择。 “鬼气侵体,有进无退!” 方正眉头紧皱: “难不成,自己以后要做鬼修?” 鬼气与真气相融,相当于从根本上改变了真气属性。 理论上除非有什么天才地宝洗去与真气融为一体的鬼气,是不能再修炼其他法门的。 就算能, 也会大受影响。 唯有传闻中的鬼修一脉,才能不受影响,反而会有一定的助力。 不过先不说鬼修之法难得,连九元子手上都没有,就说辛苦得来的传承,也不能半途而废。 此时的方正早就从五鬼天魔变的状态中退出,但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发黑、两眼无神。 依旧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默运元音雷法。 真气运转,也比以往有了些艰涩。 但…… “好像影响不大?” 方正眼神微动,再次尝试了一下其他法门,虽然都有不畅,但更像是筋疲力竭后的正常反应。 有些虚弱,但内藏勃勃生机。 不像是施展秘法后处于后遗症的情况。 “奇怪?” 摸了摸下巴,他面泛疑惑: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施展五鬼天魔变的时间太短,还没有达到损毁自己根基的程度?” “或者……” “功法所述,过于夸大?” 心中疑惑,但这毕竟是好事,既然已经入手了完整的元音雷法,他自不希望再改修其他。 “嗯?” 识海中的异样,让方正心头微动。 阎君观想法! 不知何时,意念勾勒的阎君身上多出了一层阴气,身形与之前相比也多了份凝实之状。 阴气? 不! 是鬼气! 方正眼眶跳动。 怎么回事? 融入自己体内的鬼气,竟被观想法观想出来的阎君吞噬了? “阎君?” “阎君!” “九元子第一次见到自己之时的称呼,就是阎君,莫非……与这阎君观想法有什么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想,反正鬼气之事已经有了答案,元音雷法可以继续修炼。 “唔……” 方正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困意上涌再难遏制,这两天东奔西走、忙碌不停,一直没有好好修习过。 此番精神一松,眼皮如坠千斤巨石。 “先睡一觉再说!” 这一睡。 就是一天一夜。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只觉浑身上下懒洋洋的无一处不舒适,疲惫的精神也重现活跃。 “看来是真的,五鬼天魔变并未毁掉我的武道根基,不过肉身精元的衰弱在所难免,甚至就连修为都有一定程度的倒退。” “把它当做压箱底的手段怕是不成了,再用几次的话,身体精血定然会把五鬼吸干。” “呼……” 轻吐浊气,方正从床上撑起身体,抖擞精神: “该整理一下了。” “哗啦啦……” 一应事物倒在桌案上。 最为醒目的自是钱甫松的那把宝剑,此剑锋利异常,甚至斩碎了现代技术锻造的长刀。 堪称神兵! 另有两件法器。 一件巴掌大小的法剑,一条捆金绳。 还有几张灵符、些许银票…… 看来,当日钱甫松也已手段用尽,身上并无其他压箱底的本事,倒是让方正虚惊一场。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类似储物袋一样的东西,不然的话东西越来越多,放起来也不方便。” 小声嘀咕了几句,把东西一收,盘坐蒲团之上。 宝剑也好、法器也罢,终究是外物不值为凭,对于方正而言,唯有修为、功法才是根本。 元音雷法! 念头一动,识海深处的天机罗盘随之转动,有关元音雷法的‘记载’,一一浮现脑海。 这里面,不止有完整版本的元音雷法,还包括九元子修炼之时的感受,可以借鉴一二。 也免得走弯路。 这门心心念念已久的功法,时至今日终于到手。 “十二层!” 方正眼眉微挑。 完整版本的元音雷法,一共有十二层。 九雷之境即为武师圆满,届时若能九雷归一,则可成就真人,进阶元音雷法第十层。 九元子。 就修炼到元音雷法的第十层。 他确实只是随便练练,武道成就也远不如术法。 修至十一层,堪比九元子在术法一途的成就,十二层,已是武道宗师中的顶尖高手。 届时怕是能与玄天道道主相提并论。 而且, 此功理论上还有第十三层,只不过就连创此功法之人也未修成,只能当做一个念想。 “足够了!” 方正面露笑意: “修至武道之巅的上乘法门,放眼天下,也没有多少势力拥有,而今方某手上就有一门。”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除了元音雷法外,还有数门与之相合的武道、术法,能被九元子收藏,品阶自是不低。 他修炼多时的五雷手,如今看来反到有些上不了台面。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那半册《神霄真经》。 《神霄真经》分为内炼、外法,外法又分阴雷、阳雷、诸天神雷,其中尤以诸天三十六雷威力最大。 方正拿起玉简,依照天机罗盘所述,分出一缕念头没入其中,果真感受到内里藏有三缕神念。 定了定神,念头与之一触。 轰! 雷声轰鸣,在脑海之中震颤不休,三种雷法悄无声息浮现脑海。 这半册《神霄真经》,记载了三十六雷法中的三种。 大梵斗枢雷! 神府天枢雷! 上清大洞雷! “嘶……” 方正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种雷法,无一例外全都是当世最顶尖雷法,单单施展就需有着大法师的修为才行。 现在的他肯定不行。 不过此等雷法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雷法,更可以看做是三种术法传承,多多参悟也有好处。 “神霄真经与元音雷法应该是走的两个路子,神霄真经由雷法入门,直至化生诸天神雷,是术法一道;元音雷法以锤炼肉身为本,大成之后举手抬足皆可引动雷霆之力,是武功一途。” “嗯……” “神霄真经也有内炼之法,更有威力惊人的诸天神雷,内外合一,相较而言元音雷法就要弱上一筹。” “难怪!” “难怪神霄真经被誉为天下十大顶尖神功之一,元音雷法却不在其列,自有其道理。” 方正摇了摇头,暂时放下手中的三种雷法,这种东西一时半刻难有收获,需要时间积累。 接下来…… 天机罗盘! 此物乃九元子毕生所学得来,天下仅此一号,内藏诸多玄妙,虽然不能用于与敌斗法,却有诸多方便法门。 时间缓缓流逝。 方正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尽数投入到修炼和参悟功法之中,几乎忘却了时间。 九元子留给他的传承简直浩若烟海,诸多武技、术法、秘技无穷无尽,把他牢牢吸引。 直至…… “当!” 急促的锣声从街上传来。 “接上令,自今日起执行宵禁,按里坊制,每日白天外出人数不得超过十人,过则重罚!” “当……” “当当……” “接上令,自今日起执行宵禁……” “发生了什么?” 方正走出屋门,刺目的眼光让他下意识抬手,遮住光晕,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浑身恶臭,不知多少时日未曾梳洗,面上的胡须更是凌乱无序的生长,犹如一个野人。 ………… “文兄不知道?” 令狐安一愣诧异看来。 “确实不知。”方正扮做奔雷手文泰来的模样,来到令狐家打听情况,闻言轻轻摇头: “文某这段时间深居简出,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令狐安了然,也没多问,道: “说起来,此事还与陈家有关。” “陈家?”方正挑眉: “陈家之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现如今。 万宝阁钱家一家独大,陈家老太爷身死、数房子弟几乎杀绝,只有九娘等寥寥数人逃脱。 逃走的那些人短时间内也难成气候。 “陈家是完了,但……”令狐安耸肩,道: “据衙门的人说,这些年陈家一直与反贼叛军暗中有着勾结,对他们资助了不少物资。” “尤其是前段时间,更是发了疯似的把许多军械、粮食送给了反贼,结果就成了现今的局面。” 方正轻轻摇头。 陈家打开门做生意,大都不问对方的身份、来历,此前与反贼叛军有联系其实很正常。 把军械送给反贼…… 怕是真的起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哎!” 令狐安轻叹一声,继续道: “出身徐州的王芝本是富家子弟,后遭遇当地官吏欺压,不得不离家逃亡,其后不知怎么练就了一身不凡武艺,直接杀官造反,一路逃到兆南府附近。” “此人的一身武艺在无漏武师中也属顶尖,更是聚拢数万反贼,气血一聚就是武道宗师也要退避三舍。” “他身边还有白莲教大法师,千余精锐,自号转轮王,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连破数城,直逼兆南府而来。” “封城在所难免!” “令狐兄。”方正身躯一正: “固安县那边怎么样?” “固安县?”令狐安摇头: “那里水患未除,方圆百里都是饿肚子的灾民,就算是叛军也不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 那就好! 方正暗自松了口气。 “现今大军压境,情况未明,还不知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令狐安再次叹了口气: “若是局势紧张,怕是会征召百姓抵抗反贼,文兄孤身一人还能躲躲,令狐家却是避无可避。” “还不知有多少死伤!” “征召?”方正眉头微皱: “令狐兄,你这边可有出城的门路?” “文兄想走?”令狐安侧首看来,摇头道: “我劝你想清楚,兆南府墙高城固,待在城里总能保无恙,出去后漫山遍野都是反贼。” “可未必安全。” 方正眼神闪烁,看似陷入沉思,实则已经消耗法力借助天机罗盘推算接下来的运势。 出城的话,会如何? 转瞬, 天机罗盘就给出答案。 小凶! 会有危险? 方正摸了摸下巴,他现在的实力已然不弱,如此还能遇到凶险,怕是会遭遇无漏武师。 那就不出城? 念头一动,他再次往天机罗盘中输送了一股法力。 不出城的话,又会如何? 转瞬。 天机罗盘再次给出答案。 小凶! 搞什么? 方正面泛无语。 出不出城都是小凶,难不成坐以待毙? 不过转瞬他就醒悟了过来,现今叛军围城,本就是进退两难,出不出城都会有危险。 ‘命数难定,因缘而变!’ 每个人的命数,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卜算之法只能当做参考,并不能彻底免去灾祸。 若不然, 九元子如此人物,也不会夭折。 念头一定,方正反到坦然,继续与令狐安聊了几句,眼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离开。 随即去了黑市。 花钱在千机阁买了份最新的情报。 ‘原来千机阁的前身是朝廷的情报组织,难怪入手的消息那么及时,现今怕也与地方衙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呵……’ ‘九元子还从千机阁买到过假消息。’ ‘看来,千机阁的消息,也不能全信。’ 在九元子留下的记载里,有着关于千机阁的情报,真人、武宗接触到的东西自与常人不同。 千机阁的来历、万宝阁内部的争斗,都能略知一二。 “哗啦啦……” 翻了翻书卷,方正目露沉思: “看样子,征召城中百姓抵抗反贼已成定局,不过现今还未执行,当是怕引起城中百姓暴动。” “待到反贼日益逼近,形势紧张,自然而然就会开始征召。” “唔……” “此时情况还未太过严峻,若是出城的话还有门路可想,再晚一段时间怕是就难了。” “出城……” 方正轻敲桌案,脑海急速转念。 令狐安、千机阁都有出城的门路,但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他人的安排上。 方瓷! “我在兆南府,也是有门路的!” 反贼大军压境,兆南府夜间执行宵禁,白日里也不能随意出门,每一坊每日只能有十个外出名额。 这十人,主要负责采买物资。 官兵时刻巡逻,一旦发现有人无故外出,立马抓紧大牢,一时间满城俱静,唯有南市稍显热闹。 坊市, 人流涌动、呼喊不绝。 “七坊要三百斤大米、十斤细盐、五十斤腊肉、两匹布……” “快点!” “马车跟上!” “已丑坊要八百家大米……” “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一位登记的吏员抬起头,眉头皱起: “大人有令,每坊米粮皆有限额,不得囤积,最多三百斤,多了的话我这边不能批。” “这位大人。”一人靠近,悄悄塞过去一块碎银,拱手笑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那坊住着两户大家族,养着不少奴婢护院,三百斤委实不够。” “还望包涵一二。” “唔……”吏员眼神微动,暗自捏了捏碎银,随即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既然有难处,也不是不可以。” “去吧!” “多谢,多谢!” 来人连连道谢,拿着批条进入市场收购粮食,即使已经有官府压价,粮价依旧暴涨。 比往日翻了一倍不止! 南市内部。 方瓷。 已至初冬,身着长衣鲁威匆匆奔入店铺,面泛焦急之色,在这种天气下脸上竟是满布汗水。 他快步来到一位貌美妇人身边,道: “掌柜的!”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王琪面色一沉: “没看见我正在招呼客人吗?” “不是……”鲁威眼神闪烁,低声道: “东家来了。” “东家?”王琪一愣,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东家’指的是谁: “你说什么?” “他现在怎么会来这里?” “小的也不知。”鲁威面泛苦笑: “但他现今确实就在小的家中,正等着掌柜的过去,顺便要看看这一年分店的账簿。” 王琪面色一沉,顾不得招呼客人,给他使了个眼色就朝后面行去。 路上, 步伐匆匆。 “你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鲁威急忙摇头: “掌柜的您还不知道我,就是给我十个胆,也不敢背叛您啊!” “哼!”王琪冷哼,又道: “东家带了几个人过来?” “这个……”鲁威迟疑了一下,方道: “没带人,就他一个人过来的。” “嗯?” 王琪脚步一顿,面露狐疑: “就他一个人?” “是。”鲁威点头: “就他一人。” “古怪……”王琪眯眼: “这个时候来分店查账,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个人过来,到底什么心思?” “掌柜的。”鲁威道: “咱们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事也有我在前面拦着,你怕什么?没出息的样子。”王琪瞪了他一眼,道: “我去拿账簿,你去找那位。” “那位?”鲁威双眼收缩,面泛惧色: “真要这么做?” “如果姓方的没发现什么,自然用不到,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琪目泛寒光: “希望他识趣!” “快去!” “是,是。”鲁威急急点头: “小的这就去!” ………… “东家。” 孙平呈上茶水,恭恭敬敬道: “这是仙回山产的灵树茶,每年都有定额,方瓷也是靠着雷走红瓷的名声才分得二两。” “您尝尝。” “嗯。” 方正点头,举杯微抿,片刻后缓缓点头: “不错,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东家喜欢就好。”孙平面露笑意: “等下小的把剩下的茶叶拿来,您走的时候捎上。” “也好。” 方正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透过树荫缝隙洒落的光晕,眼中若有所思: “你来兆南府,也有两年了吧?” “两年一个月单三天。”孙平回道: “孙某能从孙家的一文不值,到有现今这般家业,都要多亏了东家抬举,感激不尽。” “呵……”方正轻笑: “孙家以布行起家,偌大家族能看顺眼的也就你一个,怎么样?这两年在府城过的如何?” “极好。”孙平低头: “典了个小院,纳了浑家,店铺里事也少,都是王掌柜、鲁管事打理,我就打个下手。” “钱多、事少,这种差事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 嗯? 方正眯眼。 这是话里有话啊! 自己当初让他来兆南府,是为了盯着分店生意的,现今却被人安排成打下手的闲人。 呵…… 果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一个小小的店铺,也是如此。 “东家!”鲁威行入后院,在树荫凉亭前止步: “王掌柜来了。” 王琪举步上前,她姿容淡雅,眉目间犹如描画,此即抬头看来嘴角含笑,魅力更增。 “妾身见过东家。” “一别数月,东家可好?” “尚可。”方正点头: “府城的生意有劳王掌柜了,能以女子之身把方瓷打理的妥妥当当,方某也很佩服。” “不敢当东家夸赞。”王琪轻摇螓首: “全赖方瓷瓷器品质了得,就连远在京城的人都千里迢迢赶来收购,妾身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我们就不必互相谦让了。”方正轻笑,视线在王琪身后那人身上顿了顿,慢声道: “账簿哪?” “在这。” 王琪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账簿,温热的账簿上还带着股女子幽香,方正接过账簿之时更是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摸了摸。 这个女人…… 眼眉微抬,方正面色不变,接过账簿缓缓翻开。 见状, 场中几人神情各异,俱都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 “哎!” 方正轻叹一声,放下手中账簿,摇头道: “去年此时,府城方瓷已经入账七千两白银,而今一年已过三分之二,却连四千两都不到。” “除去支出,收益寥寥!” “东家。”王琪美眸含泪,面泛委屈: “怨不得妾身,今年的情况你也知道,水患、动乱、反贼一刻未曾停息,生意大受影响。” “京城那豪客,本来已经预定了几千两银子的瓷器,却突然反悔,这一大单彻底泡汤。” “妾身已经尽力了,奈何天不遂人愿啊!” “是极,是极。”鲁威急急点头,附和道: “东家,我跟着跑动跑西,对此最清楚不过,今年的生意难做,不止是我们方瓷一家。” “是吗?”方正面色不变: “可是据我所知,今年送到府城的瓷器比去年多了足足一倍,方瓷的名声在府城也已打响。” “生意,虽算不得火爆,店里的客人却也络绎不绝。” “绝无此事!”王琪美眸圆睁,道: “东家不要听信谣言,您要是不信,可以跟妾身去两家铺面看看,可知生意多么冷清。” “至于瓷器比去年多……” “毁坏的也多啊!” “原来如此。”方正依旧面色淡然,点了点头,继续道: “巧得很,那位京城来的瓷器商人我也认识,他的说法与王掌柜的说法,可不一样。” 王琪面色一白。 “那位商人言道,他本打算在方瓷订购,却有人说可以私下合作,同样是方瓷的瓷器价钱仅有六成。” 方正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六成不入账,王掌柜打的好算盘!” “胡说!” 王琪美眸闪烁,陡然怒喝: “东家,休要血口喷人,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不是任人羞辱的!” “何必?”方正皱眉,面泛不悦: “你在方瓷店里售卖不是方瓷的瓷器,收入不入账;故意增添损毁项目,私下高价售卖;劫下方瓷的生意入自己囊中。” “如此种种……” “若非如此,王掌柜怕也不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买豪宅、豪车,在外养几个俊美情人吧?” “你……你……”王琪娇躯颤抖,伸手一指方正: “东家,你欺人太甚!” “够了!” 方正低喝: “人皆有贪心,这没什么好说的,你若少贪点方某其实不打算理会,奈何王掌柜贪心太过。” “这样!” 他摆了摆手: “你掏出一万千两银子,离开方瓷,此事就算作罢。” “一万两银子?”王琪银牙紧咬: “你做梦!” 她这两年贪的钱也没这个数,而且还要上下打点、挥霍消耗,真正积攒下来的其实并不多。 “哦?”方正挑眉: “不给?” “那就衙门见吧!” “衙门?”王琪后退一步,面泛冷笑: “就怕你连这院子也走不出去!” “哦!”方正轻笑: “好大的口气,莫非……” “你指望此人对付我?” 他侧首,看向王琪后方那人,此人随王琪、鲁威两人进来,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至此时,才抬眉看来。 冰冷的眸子里如同藏有一柄利剑,摄人心神。 “不错!” 王琪头颅昂起,面泛傲然: “好叫你知道,他是我王家本家叔祖,有着武道大周天的修为,今日东家既然要把事情做绝,就别怪我辣手无情!” “叔祖?”方正摇头: “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竟是你叔祖?” “什么?”王琪一愣,随即失笑: “胡言乱语,王粲叔祖早已年过甲子,你莫非是不长眼,这等模样哪像是三十出头?” 场中的鲁威、孙平同样面色古怪。 这名叫王粲之人头发花白、面有褶皱,身体更显佝偻,这种苍老感不可能是三十岁。 “他说的没错。” 突然,‘老者’开口: “我确实才三十出头。” 王粲眯眼,直视方正,表情疑惑中带着些许忌惮,他的话也让场中其他人愣在原地: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家惊神劲。”方正慢声道: “欲伤人,先伤己,惊神破限、损及寿元,阁下天赋倒也不差,应该已经把惊身劲修至第六重天了吧?” “可惜!” “活不了多久了。” 王粲面泛惊愕,缓缓直起腰背,肃声开口: “你竟然知道惊神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