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焦急(1 / 2)
那声音叫得太凄惨, 院子里一阵骚动,女郎们面面相觑,丫鬟婆子很快掀了帘子进去了, 同里边冲出来的李夫人撞个正着。
李夫人衣摆上都是血,抱着潜哥儿冲出来了,身后两个婆子都没拉住她。
院子里的女郎们安静一会, 顿时尖叫起来。明月呼吸都停了一秒, 怔怔地看着血糊糊的明潜,想张嘴讲话却讲不出来,很想站起来,腿却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
李夫人把潜哥儿横抱着, 疾步要往外边去,明月看着潜哥儿闭着眼睛像死去了一般,嘴里还在不停地吐血,李夫人呼吸急促,边走死死地捂他的嘴,走了没几步就摔在地上了,手脚发软抱着潜哥儿怎么都起不来。
身后很快追来了一个穿淡色小袄的婆子, 立刻将不停想要爬起来的李夫人扶住了, 帮她一齐抱着潜哥儿,低呵一声,“镇静!夫人要摔死哥儿吗!”
院子里还骚乱着,夫人们都远远地离了席位惊疑不定地望着,下人们惊慌失措, 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院子里乱成一团, 明月像是从胸口里呼出一口气, 短暂地耳鸣了一瞬, 接着大叫了一声,“叫大夫啊!”
那个扶着李夫人的婆子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身旁噤若寒蝉的下人们,对着明月扬声叫了一声,“娘子,来搭把手!”
明月软着腿去了,李夫人死死搂着潜哥儿不放,两人就要往地上倒,明月便跪坐在地上,搂着李夫人的腰。
夫人女郎们短暂地惊惶过后,很快围拢过来,探问的探问,瞧着这样小的孩子出了事,有些心软的妇人都不敢多看,连声叫自家下人也赶紧去叫大夫,还有问东问西的,一时间周围全是夫人女郎们低声讲话的声音,明月看着明潜毫无血色的脸,听得耳朵嗡嗡响。
那个叫明月来帮忙的婆子自称姓李,先叫人关了们,冷着脸,很快把所有的下人都制在院子里了,也已经立刻派人去叫了大夫。
明月看着潜哥儿,他小脸煞白,额发被汗黏在脸上,嘴里不停地有暗红的血涌出来,覆满他白软的脸颊,留到他扎着小辫子的乌黑的头发里,很快散发出一种黏腻的腥味。
李夫人呼吸急促,把潜哥儿紧紧抱着,右手死死地捂着他的嘴,边掉眼泪边小声喃喃道:“捂不住啊,怎么办,捂不住……这怎么办啊!来人啊,救救他啊……”
李嬷嬷安排好了下人,见状一把捏住李夫人的手腕,低呵道:“夫人!别扼着哥儿的气了!”
李夫人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艰难地松开了手,明月紧紧地托着她的腰,几乎是跟着她在一齐发抖。
李夫人喘了好几口粗气,明月发现她眼睛发红,眼里爆出血丝,额上鼓出了好几根青筋,几乎有些狰狞道:“松怀呢,去叫松怀,快……”
李夫人死死地抱着潜哥儿,哭叫着哥儿不舒坦,不许旁人碰他。
李嬷嬷连忙叫人去喊了,带着哭腔低声又讲了一句,“夫人还得顾及肚子里的那一个呢!”
李夫人几乎是立刻啜泣出了声。
大夫很快就来了,李松怀几乎是同大夫一块来的。
李怀松破开人群,李夫人抬着脑袋,一见他就哀叫了一声,“快来看他,表哥,你快救救他,怎么办啊,他一直流血,一直在流,他不舒服啊,啊怎么办啊……”
李松怀是个瘦瘦高高很有气势的男人,穿了一身深青色的长袍,他见李夫人抱着潜哥儿,狼狈地坐在地上,他扫了一眼院子,脸色铁青,一把上前搂住了母子二人。
明月适时地后退一步,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几乎汗湿了,没工夫管,只呆怔在一旁,注意着潜哥儿的状况。
李松怀搂着李夫人安慰了几句,李夫人才勉强镇静,抖着手松开了紧紧锢着潜哥儿的双臂。
眼见李夫人状况好一些了,李嬷嬷立刻腾出手,先笑着请院子里的客人去去了隔壁的院子,讲在那边已经备好膳食了,今个出了意外十分抱歉,招待不周了。
夫人女郎们俱都表示理解,讲了几句场面话,也不耽误,立刻便识趣地走人了。
李嬷嬷接着连忙上前将潜哥儿抱住了,明月脑子里是空的,下意识地递了个矮花凳叫他坐住了。大夫解了药箱没处搁,眼见急着就要搁在地上了,明月便弯腰抱住。
大夫对她道了句谢,明月白着脸摇头表示不必,“您,您快看看他。”
大夫便去查看潜哥儿的脸色,捏着他的双颊看他的口腔,又跪在地上给他诊脉。
几人都屏气凝神地望着他,大夫沉吟一会,道:“小公子平日里有什么禁忌不好入口的?”
李夫人呼吸急促,歪在李松怀身上字不成话,李松怀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几乎是坐在地上把李夫人抱在怀里,立刻替她道:“珠娘不能吃桃子。”
明月也紧张地跟着道:“潜哥儿也是不食桃子,食了便起疹子。”
李夫人喘不过气,有些惊厥了,眼看着嘴唇发青,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李松怀掐着她手上的穴位,把她紧紧地抱着,一直小声安慰,叫她缓缓呼吸。
李夫人浑身发麻,哭道发不出声音,只直直地望着潜哥儿。
大夫探着潜哥儿的脉,眉头紧紧地皱着。
过了半晌,先叫人去煎一副药,他掐着潜哥儿胸口的穴位,腾不出来手写方子,明月便连忙叫人拿了纸笔,记起药方子来,写完便递给了李嬷嬷。
这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拘在了花厅外边,李松怀身边的小厮便上前拿了方子,疾步跑去煎药了。
大夫道:“小公子是误食了桃肉,可用量很少,有形之血不能速生,不该这样呕血的……”
李嬷嬷闻言,立刻去了花厅,端出一碗莲子粥来。
低声道:“夫人平常爱吃这个,这莲子品种少有,府上也只有夫人吃,方才先喂给了潜哥儿,哥儿瞧着爱吃,夫人自个便只用了几口……吃了约莫有半柱香,哥儿便突然不爽利起来,讲胸口不舒坦,夫人连忙给他拍了两下,他便呕了血,接着止也止不住了,连呕了好几口。”
大夫又拈了些粥放在嘴里试味,接着便道:“那便是了,里边混了桃肉,夫人不食桃,若是误食了,估摸着会起藓烧心,夜不能寐,但也至多几日便好,小公子这里……平日里可否用着药,同这里头遮桃子味的药材冲撞了,这才吐血……”
明月连连点头,嘴里杂乱道:“他用药的,日日都喝,就是方子不在身边,也不晓得他吃得什么药……我,我这就使人回府上找去。”
明月便叫翡翠先去找谢氏,叫她急派人去府上拿方子。
翡翠连忙便去了。
李松怀问道:“可有大碍?”
大夫想了想,慎重道:“且先喝帖药瞧瞧,把肚里的汤水都吐出来,剩下的还得再瞧……”
李松怀立刻看着李夫人,低声道:“珠娘,再叫大夫瞧瞧你吧,你这个样子太吓人了,你也得有精神照料潜哥儿啊……”
李夫人脸色青白,浑身无力,还是含泪点头。
大夫便过来给李夫人把脉,不到半柱香便立刻叫人去冲了安胎药,见她嘴唇都见紫了,厉声叫她平缓情绪,“您双身子,切忌大悲大喜。”
李夫人哽咽着点头,李松怀又给她顺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两人一齐看着潜哥儿。
前院也听了动静,谢氏急匆匆地赶来了,见了这般形状,心中大骇。
明月衣摆上都是血,谢氏脚软,在明月身旁拖了个花凳坐着了,低声道:“你可伤着了,这是如何了。”
明月早把药箱还给大夫了,方才没人顾得上她,她心中害怕也无人可讲,这会见了谢氏便红着眼睛摇摇头,颤声道:“舅母,潜哥儿食了不好的东西,方才吐血了……他瞧着不好了,他,他吐了好多血……怎么办啊。”
谢氏无暇安慰她,连忙去看潜哥儿,见他在一个老仆怀里,正拿着湿帕子擦脸,无声无息地闭着眼睛,就像死去了一样。
谢氏惊叫了一声。
李嬷嬷连忙道:“哥儿现下还好,昏厥过去了,正等着药呢……”
谢氏见他胸口小手上全是血,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一时竟然不敢碰他。
李松怀怕她现下就要带走潜哥儿,连忙道:“明夫人,实在是抱歉,生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我们家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只是现下珠娘不好了,哥儿也不便移动,还请您宽容些时候,叫潜哥儿在此歇息看诊,安好着出李府的门。”
他这话讲的太客气了,谢氏都找不着错处,心里又发慌,只顾着潜哥儿了,忽然想到什么,又道:“且叫我府上的姑娘出去,这样血腥,吓着姐儿了。”
明月白着脸摇摇头,“舅母,让我看着吧,我走了等得心焦。”
谢氏犹豫一会,应了,又看着潜哥儿,见他像死了一般无声无息地躺在李嬷嬷的怀里,不由眼眶一红,又打起精神来盘问。
李嬷嬷把方才讲的俱都如实交代了。
谢氏内宅夫人,明府叫她整治得清清白白,这些阴私却也没少见,便道:“若是杨姐姐食了,肚里怕是不得好……”
李松怀黑着脸点头,气势冷峻,“我会彻查此事,给珠娘和明家一个交代。”
现下去下人去熬药了,估摸得个把时辰,也不好在这院子里苦等,李松怀吩咐人在花厅里收拾出一个隔间,将母子二人安置进去了。
潜哥儿瞧着安安静静,肉嘟嘟的小脸死白死白的,原本红润的唇瓣几乎和脸白成一片,小小的身子在榻上,只有微弱的起伏,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
明月看着害怕,时不时摸摸他的小手,捏捏他还带着血渍的指尖,轻声叫他,他无声无息一句也不应,也不害羞地垂着脸了。
明月想起他方才吐血的画面,心中惊惶极了。
谢氏同李松怀出去了,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会,谢氏便进来了。
明月听着外边,李松怀很快揪出几个下人,提到别处审问去了。
谢氏坐在榻边给潜哥儿盖了盖被角,红着眼眶低声念起经来了。
明月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潜哥儿睡梦中都皱着小眉头,额上生了汗,她一点一点的擦了。
院里很快又来了几个大夫,一齐看诊了,讨论了半天,都觉着还是等着先前那炉药,先看看效果。
一个大夫捋着自个的胡子,道:“按说食了桃肉不该这样严重,还是其中药效冲突了……”
谢氏已经叫人去府上要了潜哥儿平日里养身子的药方,还叫把该下职的大老爷也叫来。
待到天边微微暗淡的时候,李夫人已经缓过来了,从内间出来,青着唇瓣守在潜哥儿榻边,不住地探他的呼吸,有时微弱了,她就立刻脸色发白伏在潜哥儿的胸口。
明月的心情焦灼,脸上木木的,只是不停地望着半合的房门,掐着自己的手心。
明月自己出身不好,打小没爹没娘,她长大长得辛苦。就是太辛苦了,以己度人,便格外疼爱潜哥儿,希望他平安和顺。
但是潜哥儿若是都不能长大,那就太残忍了。
明月光是想想便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像是捂着块冰块,手心里直发汗。
李夫人脸色惨白,时不时拍拍潜哥儿的肩膀,探他的呼吸,叫他乖儿,你出出声。
谢氏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呼了一口气出去了。
明月还守在这,她眼睛也发酸,只定定得瞧着,看顾着潜哥儿,也看顾着李夫人。
天很快就黑了,明月觉着这一日过得太快了,那药怎么现在都没煎好。
李嬷嬷守了许久,出去了,很快李松怀进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握着李夫人的手,随意拖了个椅子来,同她一齐守着。
过了有半个时辰,下了职的明正谦匆匆赶来,帽子都还提在手里,先进了厢房,朝李松怀拱拱手,“大人安。”
李松怀也起身扶他,“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明正谦草草几句闲话,便立刻走到榻边,见潜哥儿仿佛已经去了的模样就惊叫了一声,接着俯身,拨了拨潜哥儿垂着软肉的脸颊,指尖冰凉得很,“天爷啊,哥儿,哥儿,应个声啊……”
潜哥儿闭着眼睛没反应。
明正谦提着帽子疾步走到谢氏身边,“怎么就这样了?早间出门还好好的呢。”
谢氏坐在角落里,见他来了就红眼睛,低声道:“误食了不好的物件,方才还吐血呢,现下未吐了,也醒不过来,大夫瞧了也不讲好……”